“艾林?”
瑪麗的聲音突然驚醒了他,讓他猛地攥緊了手中的手中的信件。
“怎麼了,瑪麗?”
艾林轉身,同時右手下意識攥著信件,負於後腰。
瑪麗沒有發現異樣,也沒在意那個陌生人送的是什麼東西。
她低著頭,在看藍色衣裙上紋飾的蕾絲,腳尖摩挲著地板,聲若蚊呐:“你說過要送我……”
“對對……”艾林恍然大悟,“我是說過,要送你東西。”
差點因為威戈佛特茲的突襲搞忘了……他深吸一口氣,順手將威戈佛特茲送的信件,揣入胸口。
同時意念一動,打開狩魔筆記的物品欄,換出“歌石”。
“戒指?”瑪麗怔怔看著艾林掌心,鑲嵌著翠綠寶石的戒指,臉頰瞬間緋紅,“這是……這是送給我的嗎?”
“是不是……是不是還太……太早了……”
戒指在這個時代,並非普通的飾品,而是權利象征、信仰載體與命運契約的具象化。
譬如主教權戒(教權高於王權)、貴族蛇戒(司法審判權)、行會方戒(行業壟斷權)……
當然也有用作商業金融的,譬如在戒圈內側,銘刻大額賬戶的身份識彆密碼。
一枚戒指就是一個不記名銀行賬戶的。
不過以上那些都不常用,戒指最常用的應用場景還是人身契約,換句話說就是婚約。
“什麼太早了?”艾林聞言一怔,見到瑪麗的表情,才知道她誤會了,解釋道,“這是歌石,是一件魔法飾品,有很大用處的。”
“你先戴上看看。”
不是因為……那個啊……瑪麗聞言,心下一鬆的同時,又有些說不清楚,空落落的感覺。
不太舒服。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腦海中冒出來的,亂七八糟的思維,低頭看著艾林掌心的那個戒指。
燭光下,翠綠的寶石表麵,閃過一層瑩瑩綠光,不知道為什麼格外具有吸引力。
歌石……瑪麗回想著魔法寶石的分類後,下意識望向不遠處的薇拉。
“魔法寶石中,沒有歌石……”薇拉輕輕搖了搖頭,走了過來,“能給我看看嗎?”
艾林點點頭,將歌石遞了過去。
“自然、神性、魔力……”薇拉閉目感受,口中喃喃著,語氣愈發驚訝,“艾林,這是你的煉金造物嗎?”
“您怎麼會這麼想?”艾林比薇拉還驚訝,“我的煉金術水準,哪裡能製造出來這樣的煉金產物?”
薇拉端詳歌石的動作驀然一滯。
你能驅逐邪神,收服大獅鷲,甚至召喚天球交彙,製造一個特殊點的煉金造物算什麼?
她心想。
“那是梅裡泰莉的神賜?”薇拉又問。
艾林搖搖頭,接著解釋道:“它是精靈曾經的四季之神春之女格溫多莉亞,以一處天然的魔力之所為核心,濃縮大量神力後凝結的造物。”
“非信徒也能通過這塊歌石,能越過春之女格溫多莉亞,釋放曾經被稱為歌者的祭司的神術。”
精靈的四季之神春之女格溫多莉亞?
魔力之所為核心?魔力之所也能作為核心嗎?
越過神祇,釋放神術?
艾林,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薇拉和瑪麗的臉上,是如出一轍的茫然。
“說起來有些複雜,”艾林想了想,放棄了從“春之女格溫多莉亞是誰”問題,開始的長篇大論,“這是從傑隆·莫呂被他父親囚禁的地方,找到一部分東西。”
“傑隆·莫呂的母親疑似春之女格溫多莉亞的精靈祭司,她為托馬斯·莫呂所害,在那裡留下了一些東西。”
“這……這太珍貴了!”瑪麗連連擺手。
她雖然沒咋聽懂傑隆大師家族複雜的恩怨情仇,但又是魔力之所為核心,又是濃縮大量神力。
歌石簡直就是史詩中的傳奇寶物。
聽著比艾林那把據說傳自史詩英雄紮特雷特·沃爾塔的巴爾莫,還要珍惜。
“而且,”她小心地問道,“這既然是傑隆大師母親的遺物,我們不該還給他嗎?”
艾林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歎了口氣:“傑隆還不知道他母親已經離世的消息,我和艾達·艾敏女士都瞞著他。”
“自從命運將我送上凱爾塞壬,我就再也不是誰的孩子,而隻是一個獵魔人,獅鷲學派的獵魔人。”
薇拉和索伊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對視了一眼。
薇拉的眼神忽地黯淡了幾分。
“這是傑隆當時說的話,”艾林道,“所以我們也沒打算告訴他這個消息。”
“不過等他未來知道了這個消息,找過來後,你就物歸原主。”
“但現在,你先收下。”
“葉妮芙還需要你利用這塊歌石,解決她的問題。”
歌石算是從寶箱中開出來的,其實不一定就是傑隆母親擁有的那一塊。
所以本質上艾林是沒什麼道德困境的。
而且歌石對身份的限製,傑隆拿了也沒有用。
不過萬一傑隆真的知道了,艾林肯定會給。
畢竟就目前而言,看靈息之歌的作用,似乎也就隻有給小怪物葉妮芙整容一個用處。
當然,傑隆就算知道,以他的性格多半也是不會要的。
“葉妮芙?”瑪麗懵了下,“這又和葉妮芙,有什麼關係?”
“因為一道神術……”艾林沒有詳細解釋,直接用傳心術,將春之女的靈息之歌傳送到了瑪麗的腦子裡。
瑪麗聽到腦海中,忽然出現艾林聲音的時候,眼睛瞪大,嘴巴都張開了:“你會……你會傳心……”
“是的,我會傳心術,”艾林早有預料地打斷了她,“我一個創造出數十個魔藥配方,又能收服大獅鷲的獵魔人了,會一些法術不是理所應當嗎?”
“好好回憶,我傳給你的東西。”
“哦……哦……”瑪麗感覺哪裡似乎不對勁,但迷迷糊糊地就被說服了,閉目開始記憶。
大概幾秒鐘過後,就睜開眼睛。
“我記下了,不過可能還要一些時間才能學會。”
畢竟原著中是未來能替代蒂莎婭·德·維瑞斯,做到艾瑞圖薩院長的女術士。
瑪麗的天賦還是絕佳的,學什麼都很快,
之所以一直存在感不強,還是因為她原本的路線,本來就不是戰鬥,而是煉金。
短短半年,就要完全轉型,還是太難為人了。
但瑪麗眼眶周圍遮都遮不住的黑眼圈,還是能說明不少東西的。
隻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艾林。
“那個不急,你回去慢慢學就行,”艾林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還是又將手揣入了胸口,“現在我還有另一樣東西要送給你。”
“還有?!!”瑪麗纖長秀氣的眉毛舒展開,一雙大大的眼睛在搖曳的燭火中越發明亮,似乎看著這雙大眼睛,人就會被感染得快樂起來。
“之前不是說隻有兩樣嗎?”
“歌石與春之女的靈息之歌,隻能算是一樣,”艾林沒有過多解釋,便掏出了一個毛茸茸的光團,按向瑪麗的眉心,“不要抗拒,這將對你很有好處。”
瑪麗本來下意識想要閃躲,聽到艾林的話,又乖乖地站在原地。
毛茸茸的光團釋放著令人窒息的吸引力,她情不自禁地就湊近了些。
艾林見狀勾了勾嘴角,在瑪麗想要問些什麼之前,將如虛無之物的光團——羅尼·狄金森的氣係術士之靈——徑直按入了瑪麗的眉心。
房間內刹那間安靜了一瞬……
“嗡~”
狼徽劇烈的嗡鳴。
“啊——”
滿臉茫然無措的瑪麗,突然痛苦地尖叫了起來,憑空浮起,漂浮在半空。
緊跟著狂風自緊閉的室內,無風自起,呼嘯著將燭火吹亂。
“啪~”
薇拉一個響指。
瞬間風停雨住,一個藍色的魔法屏障包裹住了瑪麗。
“艾林,那是什麼?”薇拉在瑪麗的尖叫聲中,走近。
“羅尼·狄金森的氣係術士之靈,”艾林沒有隱瞞,“可以讓瑪麗學會羅尼·狄金森所有氣係法術,並增加二……增加不少魔力。”
薇拉和索伊自曝之後,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疑神疑鬼了。
他可以在他們麵前展露絕大多數秘密,無需擔心會出現任何問題,薇拉和索伊甚至會主動幫他隱瞞和修飾。
當然在青草試煉之後就是這樣,隻是當時的艾林,反而因為這一點而滿懷警惕。
羅尼·狄金森的氣係術士之靈……索伊聞言茫然地看向薇拉,你們術士還能這樣傳承技藝和實力嗎?
薇拉的眼神同樣茫然,不過她還是找到了類似的案例:“就像艾達·艾敏的心智迷惑術提取出的托馬斯·莫呂的技藝?”
“有些差彆,但大概是這個意思。”艾林點點頭。
“安全嗎?”
“安全。”
“那就好。”
簡短的問答,房間裡又陷入了沉默。
這次甚至連瑪麗都不再尖叫。
她的眉心竄出了一根根藍色——並非大海、溪流之藍,而是雷霆的森然之色——的絲線,如蠶吐絲結繭。
不一會兒,瑪麗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了藍色泛紫的繭中。
藍紫之氣,在薇拉施法的魔法屏障內氤氳。
“不過半年,我就已經看不懂你了,”薇拉神色複雜地看著瑪麗周身的異像,輕輕歎了口氣後,轉移話題,道,“對於凱爾村的拉多,你是怎麼想的?”
“狼學派並不適合直接介入,”艾林看了索伊一樣,想了想,回道,“但也不能直接將他趕走,具體的還是等維瑟米爾、丹提和傑隆回來之後再說吧。”
薇拉和索伊點點頭,然後房間裡又安靜了下來。
尷尬的安靜,令艾林看著瑪麗,心裡卻不由想到……
薇拉或許對拉多的命運和狼學派的未來,並不感興趣,她隻是想和他說說話。
艾林也想找些話題,但他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景,一時之間,也隻能沉默。
或許時間,時間能讓隔閡軟化……他對自己說。
瑪麗化作一顆繭後,再也沒有了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若非心臟的跳動依然秩序井然,他會懷疑是否哪裡出了問題。
不過等待了大概一個小時之後,艾林也不打算再待下去,看瑪麗破繭成蝶了。
現在的他,很忙,真的很忙。
“薇拉……女士,”艾林有些彆扭地出聲,“你知道艾達·艾敏女士,現在會在哪嗎?”
薇拉倚著窗台,輕聲道:“地下一層狩魔獵魔人的研究室,她最近似乎對獵魔人和二次突變很感興趣,也有可能在北側塔樓外的箭垛,那裡的元素最富集。”
“謝謝,”艾林道了聲謝,起身就打算去尋艾達·艾敏,“瑪麗就交給您了,我去通知艾達女士,班·阿德的動向。”
“去吧,瑪麗我會看好的。”薇拉扯了個乾癟癟的笑容,令氛圍似乎更加尷尬了。
艾林隻能點點頭,又瞥了瑪麗的繭一眼,便向門外走去。
“狼學派並不欠自由精靈什麼,所有的債都已償還了。”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薇拉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話。
艾林腳步頓了頓。
薇拉猶豫了片刻,又斟酌語言,道:
“不要投入太深了,山嶽之民是長生種,獵魔人壽命再長,也是人類,也隻能是人類。”
燭火在黑暗中不斷跳躍顫抖,在晶瑩剔透的酒杯中反射出點點光芒。
蠟淚像小瀑布一樣流在燭台上。
艾林沉默了幾秒,留下一句“我知道了”之後,便匆匆離開了房間。
“你知道他不會聽的,是吧?”索伊靜靜看著房間中心的繭。
薇拉沒有說話,隻是捂著胸口,悵惘地看著閉鎖的木門。
“自從命運將我送上凱爾塞壬,我就再也不是誰的孩子,而隻是一個獵魔人,獅鷲學派的獵魔人。”索伊忽然莫名喃喃起了艾林轉述的傑隆·莫呂的話。
薇拉低著頭:“他不是傑隆,你不是托馬斯·莫呂,我也不是莉迪亞……”
“我們當然不是,當然不是也永遠不會是……”索伊輕輕摟住她的肩膀。
沉默良久,燭光搖晃。
“索伊,我好像有點貪心了……”
女術士緊緊摟住索伊的腰,蜷縮在他的懷中。
索伊抬頭眺望終年積雪的藍山頂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誰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