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雖然艾林也不知道殺死羅尼·狄金斯為什麼獲得的是偉業容器，而不是術士的技藝。
狩魔手記又是怎麼從一個男巫的身體裡，提取出薇拉口中，玄之又玄的偉業容器。
但他確實有那麼一個偉業容器。
而且成就偉業容器的流程，除了具體的細節以外，基本清晰明了，就目前而言，他似乎用不上羅尼·狄金斯偉業容器。
他從未感受過“肉體的極度滿脹感，就像漫溢的瓶中，還要強行擠入清水”，肉身並沒有臻至極限，至少敏捷和體質都還沒達到九十九點，連偉業容器的第一步都達不到。
以敏捷十五點的缺額，和體質九點的缺額，看似差得不多，似乎隻要平時注意點，很快便能湊齊。
但實際上，常見的一些魔物，譬如食屍鬼、水鬼、巨食屍鬼等，心臟精粹液都已經服用到極限了。
隻依賴每月一次的天球交彙，至少也得三四個月後才能湊齊了。
而且若是他要凝聚偉業容器，僅僅隻是像索伊或羅尼·狄金斯一般，隻凝聚身體和精神，單側的圓滿怎麼夠？
要做就做個大的。
力量、敏捷、體質、感知、神秘，他要五項屬性前無古人地同時抵達極限後，再進行偉業容器凝聚的狂想。
其他人沒那個天賦，可艾林有，五項屬性圓滿在他天生的才能之下，完全有可能。
所以……
為什麼不試試？
因此這個時間還要無限延長。
這麼長的時間，他肯定都完成營救亨·格迪米狄斯的委托，說不準都在班·阿德冒險過程中，有了下一份偉業容器了。
但索伊可等不了那麼長時間。
雖然回凱爾莫罕之前，或多或少都會擔心，索伊會不會因為他收服大獅鷲，間接導致科德溫滅國，而將他驅逐出狼學派。
可在強敵環伺外在環境下，首席在這個最需要眾人團結的時刻有什麼不測，更加麻煩。
爭權奪利、理念分歧、按資排輩……狼學派再一次如獵魔人教團一般，分崩離析，是不用預言就能看到的未來。
另外，就算現在就能滿屬性，艾林也不會用。
聖杯是尋找者與世界交融的孩子，能自己生個孩子，領養個彆人和世界交融的孩子，算什麼？
何況那孩子還是仇人的。
再者。
偉業容器也不一定就是正路，至少，不一定完善。
畢竟按照薇拉的說法，成就偉業容器之後，生命層次似乎並沒有明顯的提升，隻是多了一個沒有副作用的“獸吼·狂暴”罷了。
這當然也很強，但艾林總覺得差些意思，尤其當他想到羅尼·狄金斯因為輕敵被他輕易殺死的畫麵。
再加上偉業容器並不是他抵達極限之後，唯一的一條路。
至少艾林還記得力量抵達極限時，狩魔手記跳出的係統提示。
【‘屬性：力量’已達到極限·初，請尋機補完自身。】
托馬斯·莫呂的第二突變是一條路，前不久的德魯伊之道又是一條路。
艾林完全沒有必要急著走偉業容器這條路。
奇跡之子，就是有這樣的底氣。
“彆……彆人的偉業容器，”女術士愣了愣，“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偉業容器的容器隻是一個稱呼，實則無論是容器還是其中孕育的賢者之力和萬能之力，都不可能從宿主的身體裡解剖出來。
也就是說，偉業容器其實和精神潛藏的精神之海一般，所有人都知道存在這個東西，但完全無法在實驗中尋找到。
“當然。”艾林也不奇怪女術士的反應。
他想了想，琢磨著語句，如實道：“薇拉女士，你知道的，我有一些特殊的天賦。”
“其實，剛剛之所以會問出這個問題，就是因為殺死羅尼·狄金斯之後，我獲得了他的偉業容器。”
“你獲得了羅尼·狄金斯的偉業容器？”女術士臉上一片荒謬。
她從來沒有聽說偉業容器能和“獲得”這個詞組合的。
頓了頓，即便一向信任艾林的薇拉，也忍不住開口質疑道：
“你是不是看錯了，偉業容……”
女術士的語氣驟然一滯。
燭光搖曳的昏暗廊道中，薇拉精致又白皙的麵孔突然被一道閃耀的藍白之光打亮，好似虛空刹那間激起雷霆。
紅寶石般璀璨的眸子，瞳孔驚愕地擴散，兩片薄唇微張。
她看見艾林攤開的長著厚厚老繭的右手上，懸浮著一個拇指大小的杯狀物。
它通體銀白，杯身雕刻著幾行上古語的蝕刻紋理，顯得尤為古樸。
薇拉認識上古語，但當她嘗試著翻譯這幾行蝕刻的紋理後，那紋路便驟然隱去，杯身立刻光滑如鏡。
藍白雷蛇若隱若現，就氤氳在杯中。照亮半個廊道的閃爍光芒，正是那雷蛇。
但細看過去，才發現雷蛇並未浮遊半空之中，而是在半透明泛著金屬光澤的液體裡沉浮。
“這……這種感覺是賢者之力！！！”薇拉騰地一下站直了身體，眼睛瞪得滾圓，右手捂著嘴巴，驚聲喊道
艾林點點頭：“羅尼·狄金森是術士，裡麵的肯定不會是萬能之力。”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取出羅尼·狄金森的偉業容器了，對偉業容器誇張的特效已經免疫了。
不過不得不說，不談偉業容器的路徑是否是正道，是否完全，但至少這賣相確實很不錯。
要是再放大一些，你說這是神話中的聖杯，也無人會懷疑，也難怪喬弗利·蒙克和赫伯特·斯丹莫福德會把它稱做“聖杯”。
“你……你……你……”女術士剛從哽咽的情緒被突然出現的偉業容器炸出來，難得的語無倫次起來。
一張俏麗的臉，漲得通紅。
不過再沒有比表情還要直白的表達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弄出來的。”
艾林坦誠道，他確實不知道狩魔手記，為何如此神通廣大。
“所以……”
“這個能救首席嗎？”
提到索伊，女術士從激動驚愕的情緒中，冷卻下來。
她神色極其複雜的凝視了艾林好幾眼，艾林都讀不出其中雜糅的諸多情緒。
“艾林……”她深吸一口氣：“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到的嗎？”
“生孩子？”
艾林開了個玩笑，想緩和一下情緒，卻不想女術士聽到這話，臉色又哀傷地暗淡了幾分，挺直的脊背幾乎瞬間佝僂了起來。
該死，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和無法懷孕的女術士，能開這種生育玩笑嗎？
艾林在心裡暗罵自己一聲，連忙轉移話題：“薇拉女士，羅尼·狄金斯的偉業容器，可以幫首席恢複嗎？”
女術士看著小小的偉業容器，看了許久，皺眉道：
“我……我不知道，偉業容器的凝聚過程都還沒有成熟，更不用提恢複崩潰的偉業容器了。”
“從來都沒有人能把另一個術士的偉業容器取出來，沒有現成的案例可以研究。”
“不過……”
她的語氣頓了頓，：
“你確定要把它交出來，給索伊恢複嗎？”
“相比起恢複一個崩潰的獵魔人的偉業容器，將它移植到你的身體裡，或許更加簡……”
“不用了，”艾林搖搖頭，斬釘截鐵地打斷，“我若是凝聚偉業容器，不用走這種邪路。”
薇拉聞言愣了下，認真地凝視艾林眼睛，那雙眼眸閃爍著的流光，比故鄉陶森特的桑司雷多河還要純淨。
一時間，她竟覺得那光芒太過刺眼，令她本能地閃躲，移開了視線。
要是知道索伊和我的身份，他還會願意這麼做嗎？
薇拉忍不住心想。
然後她歎了口氣，道：
“考慮到這是一個術士的偉業容器，而非獵魔人的，並不適配。”
“成功的可能性或許還要在原本的程度上，下降不少，更有可能在嘗試的過程中，什麼都沒做到，偉業容器意外被消耗掉，結果一無所獲……”
“什麼意思？”艾林不懂她想表達什麼。
“即便你想自己凝聚偉業容器，這個羅尼·狄金森的偉業容器也很珍貴，可以備用。”女術士咬了咬嘴唇，艱難道，“而且索伊早有死意了，否則偉業容器，也不會猝不及防地，轟然崩塌。”
“這……不值得……”
少年人總是一腔熱血，意氣風發的，腦子一熱就不顧後果。
但薇拉卻不行。
艾林意外獲得了羅尼·狄金森的偉業容器，看輕了偉業容器的獲得難度，但薇拉知道。
整片大陸，凝聚了偉業容器所有術士僅僅隻比雙手之數多一點。
天賦與技藝協會的那五位，巍峨如藍山巍峨的漫雪頂峰，凜然俯視天下。
艾林再強，也沒那個實力撬取他們的偉業容器。
那就隻剩下個位數了。
可個位數中羅尼·狄金斯也不是最強的，而且當時還是吃了輕敵的虧，其它術士得知之後必然會對獵魔人，對艾林提高警惕。
這樣一來，他有能力得到的偉業容器，都不滿五指之數。
而且他雖不認同狼學派迂腐的中立，卻也是個善良的孩子，剩下的寥寥數個成就偉業容器的術士，還要再去掉幾個本分的。
之後，還有剩下的嗎？還有可選擇嗎？
羅尼·狄金森看似隻是第一個，實則很有可能是最後一個。
錯過這次機會，很難說還有沒有下一次了。
她當然不想眼睜睜看著索伊，一步步，難以抗拒地步入死亡的深淵，但相比起艾林的未來，沒什麼是不能放棄的，包括索伊，包括她自己。
薇拉愣愣地凝視著艾林越發成熟麵容，忍不住有些恍惚。
這是他們欠下的債，難以贖償的債。
大不了，她陪著他一起離開。
“值得的，”艾林眼神沉肅，拉起女術士的手，將羅尼·狄金森的偉業容器放入她的手中，鄭重道，“不用管什麼成功和失敗，首席對狼學派很重要。”
薇拉感受著手中酥麻的觸感，沉默著沒有說話。
不過艾林似乎沒有察覺到女術士的異樣，將羅尼·狄金森的偉業容器交出之後，他又問道：
“對了，薇拉女士。”
“托馬斯·莫呂現在狀況怎麼樣，有沒有問出二次突變的信息？”
“還沒有，”薇拉握住偉業容器，抬頭，“不過應該快了。”
“艾達·艾敏雖然不是什麼審訊大師，但在讀心術上技藝高超，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問出那個二次突變的消息。”
艾林驚訝道：“艾達·艾敏是為了托馬斯·莫呂而來？”
“不是因為自由精靈與狼學派的聯合？”
“不是，”薇拉搖搖頭，“我去自由精靈在藍山的營地，就是為了去找艾達·艾敏的，法蘭茜絲卡他們隻是順帶罷了。”
艾林點點頭。
正如薇拉所說，偉業容器能治愈索伊的概率確實不高，畢竟血型還有適配呢，一個是獵魔人的偉業容器，增強身體素養，另一個是術士的偉業容器，提高感知和神秘。
成功率可想而知。
因此二次突變，就是另一條路了。
索伊之所以生命危險，實際上並不是因為偉業容器，而是巨龍的殘魂抓住了他的虛弱。
倘若二次突變令索伊真正突破了極限，巨龍的殘魂還會是問題嗎？
當然，考慮從頭開始研究，耗時太長……
“若是二次突變很難問出來，可以先找出托馬斯·莫呂進行二次實驗的實驗室。”艾林想了想，建議道，“那間實驗室有可能在陶森特，你們審訊的時候可以注意下。”
他記得那間實驗室裡，不僅有二次突變的所有裝置和設備，甚至連原材料白寡婦蜈蚣都有。
當初之所以沒讓薇拉審訊實驗室的位置，隻是因為二次突變的知識在長久看來更重要，而強製性的魔法審訊手段，很有可能問出一個答案之後，就精神崩潰了。
萬一實驗室裡隻有器械沒有資料，那還是得從頭研究。
“實驗室？陶森特？”薇拉愣了下，點點頭，“我會叮囑艾達·艾敏的。”
“嗯，若是審訊困難的話，可以先問這個，”艾林補充道，“二次突變或許也能解決首席的困境，當然還是先試試羅尼·狄金斯的偉業容器。”
“偉業容器的凝聚，於我而言不是難事，不用擔心。”
“但首席不一定能堅持那麼久，彆因為審訊托馬斯·莫呂，最後耽誤……”
“呃……薇拉女士？”
艾林的話因為女術士眼角突然溢出的淚花，戛然而止。
他手足無措了一會兒，以為剛提到被耽誤了的索伊，令看似堅強的女術士，聯想到了什麼，情緒有些崩潰。
看著低頭捂著臉的女術士，艾林想了想，走近，小心地輕輕拍這她的後背，柔聲安慰道：
“沒事的，薇拉女士，首席那裡總會有辦法的。”
女術士感受到背部出現的，手繭的粗糙觸感，和燒灼的體溫，鼻子一酸，淚水決堤，自掌縫中溢出。
“是啊，總會有辦法的。”
“總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