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徒們討論的聲音很小,但艾林、維瑟米爾和阿瑞斯托哪一個不是獵魔人大師,感知屬性就沒有一個低於五十的。
天空中的一隻飛蟲經過都能被準確定位,何況是學徒們的交談。
艾林聽到之後還沒什麼表示呢,阿瑞斯托眉毛先動了起來
他和艾林哪一個更強?
說實話,這個問題他也很好奇。
學派內是存在年長獵魔人的實力,比不過天資聰穎的新人的例子的,而且不少。
但那些例子中的新人,本身年齡都不小了。
至少不可能有通過青草試煉後半年,就趕超一個獵魔人大師的程度。
而且對於艾林的實力,阿瑞斯托其實也是有認知的。
他成為獵魔人大師的那一戰,是取了巧的,甚至可以說有一點運氣的成分。
畢竟。
若不是突然冒出來一隻冰之王,艾林想要殺死老矛頭幾乎不可能。
當然這也很不容易了。
至少阿瑞斯托自問設身處地,他在十三歲時,肯定沒有膽量和能力做到這一點。
何況當時艾林已經天賦異稟地創造出了水鬼哨和殺人鯨這樣,實用性極強的魔法道具和魔藥。
所以艾林晉升為獵魔人大師,他是服氣的。
要不然也不會答應在那什麼狩魔兵團裡,給一個小孩子做副團長。
不過服氣歸服氣,在實力方麵,阿瑞斯托剛剛在聽維瑟米爾講述的時候總有一種錯位感。
大獅鷲、妖靈、還有狂獵……
這些怪物真的是艾林,一個才剛通過高山試煉半年的獵魔人可以對付的嗎?
要知道,即便以阿瑞斯托現在的實力,想要對付一隻大獅鷲都很難,還是在那種毫無準備的情況下。
即便艾林是在維瑟米爾和瑪麗的輔助之下,那也能說明一些問題。
更不談迎戰千百隻妖靈,據說還獨自狩獵了一頭比獨眼巨人還強大的大型魔物妖靈。
要不是熟悉維瑟米爾為人,艾爾蘭德的貴族又因此授予了艾林騎士爵位,阿瑞斯托都覺得維瑟米爾是在撒謊了。
因此。
阿瑞斯托確實非常好奇,艾林的實力究竟如何,能在他手下走幾個回合。
當然。
更重要的一點是。
他上半年一直在帶小孩子訓練,許久都沒有經曆過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了。
維瑟米爾和其他在凱爾莫罕的獵魔人大師的實力他都心中有數,一招一式的套路,即便加上法印也不能再帶給他新鮮感。
現在聽維瑟米爾的描述,艾林的實力似乎還不錯。
見獵心喜,都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戰意……
不過……
“我這樣提出來,有以大欺小的嫌疑……”阿瑞斯托心裡有些猶豫,“而且最後若是場麵太難看的話,對狩魔軍團的發展也不好……”
他雖然脾氣一直有些暴躁易怒,但又不是個隻會拔劍就砍的莽夫。
何況都這麼大年紀了,簡單的利弊權衡他還是知道的。
“要不還是算了吧……”他心想。
正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了維瑟米爾攛掇的聲音:
“艾林,你想和阿瑞斯托比試一場嗎?”
頓時。
整個城堡大廳瞬間又安靜了下來。
學徒們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小口品嘗著三十年東之東陳釀的艾林,希望他立刻答應下來。
唯有阿瑞斯托猛地轉頭,詫異地望向喝酒喝得麵色潮紅的維瑟米爾。
哪有師父這麼坑徒弟?
艾林和他比試,無論認真還是不認真,隻要是輸了,百害而無一利。
至於贏……
他比維瑟米爾的年紀都大,實力在獵魔人大師中都是排前列的。
他怎麼可能輸?
“維瑟米爾,你喝醉了!”阿瑞斯托的聲音在寂靜的城堡大廳響起。
“你怕了?”維瑟米爾聞言斜睨了他一眼,看向艾林,又重複問了一句,“怎麼樣,艾林?”
阿瑞斯托皺眉,沉默。
他不清楚剛剛一直捧著艾林的維瑟米爾,這時為什麼要給他的學徒挖一個大坑。
難不成他真的覺得艾林能贏他?
想到這,一股莫名的怒氣湧上心頭。
他瞪了維瑟米爾一眼,因為周圍還有學徒在,強忍住狠狠揍他一拳的衝動。
阿瑞斯托偏頭望著放下酒杯稚氣未脫的獵魔人大師,正思考著怎麼給艾林一個台階下。
不知道為什麼又想到剛剛維瑟米爾講的那些故事。
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
一時間,既希望他拒絕,又渴望接受。
眾目睽睽之下。
艾林放下酒杯,看向阿瑞斯托的藍色貓瞳中滿是熊熊燃燒的戰意。
“要是我能有這個榮幸,向阿瑞斯托大師討教的話……”他輕聲道,“當然求之不得!”
“嘩啦——”
話音一落,整個城堡大廳仿佛突然沸騰了一般。
學徒們爆發出了驚人的喧嘩,眼神熱烈地望著他們的團長……或者未來的團長,滿臉興奮。
“哈哈哈~”維瑟米爾大笑一聲,一口氣將杯子裡的酒灌進嘴裡。
“回答我啊,阿瑞斯托,你怕了嗎?”維瑟米爾高聲大喊。
“砰!”
木杯重重砸在了橡木桌上。
血紅的酒水從杯中濺出,醇厚的香氣彌漫,令人飄逸迷醉。
“我會怕?”阿瑞斯托額頭青筋隱現,“我狩獵皇家翼手龍,成為獵魔人大師的時候,你還在尿床呢!你居然敢說我會怕?”
維瑟米爾臉色一囧。
不是因為阿瑞斯托罵得太難聽,而是因為他說的都是事實。
更準確的。
阿瑞斯托甚至都見過他半夜在床單上畫的北方大陸地圖……
壽命長就是這一點不好。
年紀再大,都有人活著記得你年輕時的那些糗事。
並時不時在某些場合,給你一記重擊。
維瑟米爾裝作毫不在意地眯眼掃視了一眼周圍,尤其“無意”地在艾林的臉上掃過,鬆了口氣。
幸好。
阿瑞斯托暴怒之下還有理智,並沒有就此展開細節。
艾林和其他學徒估計隻覺得他是情急之下的謾罵,並沒有當真。
驚慌之下,維瑟米爾乾笑一聲,也不敢再刺激阿瑞斯托了,低頭裝作在品鑒美酒的模樣。
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哼~”見維瑟米爾低頭,阿瑞斯托冷哼一聲,然後抑製情緒看向艾林。
討教……
這個借口倒也不錯,也算是留有餘地了。
“是個聰明的孩子,而且……”阿瑞斯托望著艾林充滿戰意的雙眸,“而且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樣好戰……”
想到這。
阿瑞斯托忍不住又狠狠地瞪了維瑟米爾一眼,瞪得他悄無聲息地側了側身子,低頭的角度更大了。
這樣的孩子就適合他來教啊!
維瑟米爾這個七八歲了都還會尿床的家夥,配有這麼好的遊曆學徒嗎?
“那就好好打一場!”
阿瑞斯托的話音剛落,學徒們頓時歡呼雀躍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不準將麵包扔到天上!”阿瑞斯托怒吼著維持秩序,“哪個人敢浪費一滴燉湯,我就罰他將整個凱爾莫罕的鋼劍都擦到發亮!”
在副團長的咆哮中,學徒們這才坐下來,吃著麵包和燉湯。
不過即便被怒吼聲壓製了。
他們也沒就此安穩下來,眼神一直都流連在艾林身上,興奮地小聲探討著,阿瑞斯托和艾林……
哪個更強!
……
學徒們迅速用完午餐。
維瑟米爾則像是要報複什麼人一樣,硬是在短短十分鐘內,咣當咣當,將五瓶東之東全都造了。
若是放在前世,這麼多紅酒灌進去了,尋常人多半直接醉倒不省人事,甚至體質不太行的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但獵魔人酒精抗性很強,自然不會出什麼問題。
艾林看維瑟米爾的表情,都覺得他有點意猶未儘,還想再喝五瓶。
不過東之東本身不會帶來什麼危險,東之東之外的因素就很難說了。
阿瑞斯托放在橡木桌上的拳頭都握得緊緊的,青筋暴起。
暗金色的兩隻貓瞳怒目圓瞪。
看得艾林都差點覺得,在他和阿瑞斯托的戰鬥之前,維瑟米爾反而會先和他的對手,決一生死。
用完午餐,離開城堡大廳,艾林、阿瑞斯托和維瑟米爾在學徒們大呼小叫的簇擁之下,來到了學徒訓練場。
沒錯。
就是維瑟米爾給他們上實戰課殺水鬼的地方,狩魔手記被激活的地方,同時也是維瑟米爾輸掉了艾爾莎的地方……
再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和阿瑞斯托決鬥,艾林感觸很深。
當然。
維瑟米爾的感觸顯然並不弱於艾林。
這從他時不時遊移在艾林身後的視線就能看出來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
維瑟米爾現在所用的,曾屠殺過一條紅龍,一條綠龍還有十幾個高級吸血鬼的吉爾納銀劍顯然比艾爾莎更珍貴。
因此。
他也沒再表示過要為艾爾莎贖身的意思。
隻是這把劍對維瑟米爾的意義顯然不一樣,而且又來到這個對兩人都意義不凡的地方,接下來甚至還有決鬥……
於是維瑟米爾突然心念一動,偏頭看向阿瑞斯托,饒有興致道:
“阿瑞斯托,敢不敢打個賭?”
阿瑞斯托斜睨了坑了他幾瓶東之東,麵色陀紅的維瑟米爾一眼:
“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維瑟米爾哈哈大笑幾聲,道:
“剛剛你不是輸了嗎,給你一個贏回來機會……”
“剛剛我沒有輸,”阿瑞斯托沒好氣地打斷道,“那五瓶酒是賞你講的好故事的。”
“差不多,”維瑟米爾也不在乎自己的話被打斷,壓了壓黑色寬簷帽的帽簷,“接下來你和艾林的決鬥,隻要你贏了,我還你五瓶老規矩,否則你還給我五瓶。”
阿瑞斯托眉毛挑了挑,瞅了眼艾林。
“這是擔心我將他的糗事都說出來,在賄賂我?”他心想。
“可以!”他毫不猶豫道,都沒加決鬥的限定條件。
顯然。
不論是單純的劍術決鬥,還是趨近於實戰的無限製決鬥,他都沒覺得自己會輸。
維瑟米爾見狀嘴角勾了勾。
果然如他所料,阿瑞斯托這個莽夫傲得很。
維瑟米爾承認他打不過阿瑞斯托,曾經輸給他的艾林,單純在劍術和法印肯定也打不過。
但艾林有魔藥啊。
他到現在還記得在梅裡泰莉神廟的藏書室後,艾林喝下那一紅一藍兩種魔藥的場景。
根本來不及反應。
恍惚間,手中的木棍就被擊飛了。
他不覺得阿瑞斯托有能力抵擋這樣的攻擊,即便阿瑞斯托要比他強很多。
這幾乎與個人的劍術和實力沒有關係,那是另一個未知層麵上的力量了。
當然。
維瑟米爾之所以提出這此決鬥,也不是為了幾瓶酒,這隻是來到這熟悉的地方之後臨時想出來的。
隻是小節。
更重要的是……
一個團隊隻能有一個領袖。
在狩魔兵團中,即便阿瑞斯托自己沒有奪權的意思,作為資曆遠超艾林的獵魔人大師,他的存在感也太強了。
何況阿瑞斯托本人雖然為人正直,在品行上無可指摘。
但暴躁、易怒、高傲,根本不可能完全聽從艾林的安排。
若是不提前分割主次,讓他真正見識到艾林的實力,接下來共處的幾個月中,必然會產生矛盾。
最後估計還是得以武力的方式分個主次。
還不如提前,這樣無論對艾林,還是對阿瑞斯托本人,甚至對學派而言都更好。
至於使用暴風雪魔藥和巨食屍鬼煎藥會不會有點卑鄙無恥,阿瑞斯托又會不會心服口服……
獵魔人終究不是騎士。
一切能“殺死”敵人的手段,就是好手段,無分卑劣。
即便是在平時的決鬥中。
何況。
能創造出暴風雪這樣堪稱奇跡的魔藥,又何嘗不能算是艾林的實力。
相反。
在無限製決鬥中,不讓他使用魔藥,才稱得上是卑鄙無恥呢。
對於這一點。
維瑟米爾相信阿瑞斯托的為人。
“隻是可惜……”維瑟米爾瞅了眼周圍興致衝衝的學徒們,嘴角勾了勾,“阿瑞斯托不僅要丟個大人,還得再損失五瓶陳年東之東……”
“這可真是太慘了!”
“不過……”
“狼學派總不能隻有他一個獵魔人大師被艾林坑過。”
阿瑞斯托並不知道維瑟米爾的心理活動,見學徒們都站好,艾林也準備好了,便問道:
“劍術決鬥、無限製決鬥,你選哪一種?”
在維瑟米爾期待地目光中,艾林很自然地選擇了“無限製決鬥”,令他滿意地點點頭。
但接下來。
見到艾林將腰側的試劑袋卸下,一瓶魔藥都不取時……
維瑟米爾頓感不妙。
眼睜睜看著艾林走向訓練場。
失神地凝視著刻飾精美的銀劍劍鞘,維瑟米爾仿佛回到那年深秋,被眾人捧上雲端那刻……
他好像……又要被他的學徒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