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陽。
神廟內隨處可見翠綠的青草，五顏六色斑斕豔麗的花……
粗壯高大的林木投下陰影，飛流直下的瀑布帶來清爽的煙汽。
還有殿宇古老莊嚴，卻被開著淡紫色小花藤蔓妝點地生機勃勃……
作為豐收之神，萬物之母。
梅裡泰莉神廟內的景色美不勝收。
背著雙劍的獵魔人踩在碎石鋪就道路上，嗅著若隱若現的花香，心裡卻半點都沒將眼前的景色放在心中。
他在思考。
若是五月節會出現意外，可能會在哪些方麵出現問題。
“毫無疑問，儀式是最有可能出問題……”獵魔人心想。
根據伊安娜昨天描述的。
五月節起作用的一共有兩個儀式。
一個是驅趕魔物野獸的驅邪儀式，一個是利用梅裡泰莉女神的力量安撫鬼靈的儀式。
“前者昨天就已經開始了，節日那天隻是尾聲。”
“所以……”
“最可能出問題的方麵應該是驅邪儀式的材料——雙足飛龍的尿液。”
“若是這東西有問題，節日當天平民在野外狂歡的時候，吸引來什麼怪物，肯定會釀成大禍。”
“但隻要尿液是真的，沒有天敵的雙足飛龍確實是非常穩妥的選擇。”
“不過……”
“這和我沒有關係，這幾天伊安娜和老公爵肯定會帶人複查一遍，甚至在遊行的沿途再多布置幾個驅邪儀式。”
“就算有人刻意破壞儀式，被提醒的老公爵這幾天也肯定會提高巡邏檢查的頻率……”
“至於第二個儀式……”獵魔人皺眉想了想。
艾爾蘭德的五月節狂歡在整個北方大陸都很有名，每到這個時候都有很多人慕名前來。
就連瑪麗這個薇拉的小苦力剛來這座城市的時候，都吵著鬨著要留到五月節後。
可想而知。
這樣的儀式肯定已經舉辦過很多年了。
按道理來說是很穩定的。
現在老公爵又肯定會加派人手，出問題的概率很低。
不過……
“若是出問題了，那一定就是大問題！”
獵魔人凝神細思：
“這個儀式本身是用來超度，或者說消滅因戰爭和瘟疫而死亡的人類，心有不甘化作的魔物……”
“最大的隱患就是那些不安分的、容易受刺激的妖靈……”
想到伊安娜昨天提到過的，最近幾年在艾爾蘭德附近橫死的人類的數量。
艾林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說實話。
昨天剛聽到艾爾蘭德的野外遍地妖靈時，他曾經眼饞過妖靈們的淨化靈。
但稍加思考，他就放棄了這個危險的想法。
當怪物真的很弱時，成群結隊會讓他們快樂。
一般魔物尚且如此。
而隨時會瞬移到身後，且概率擁有生前技能的妖靈們……
對艾林而言，一次性麵對超過五隻，比直麵一隻大獅鷲還要危險得多。
即便……
他擁有鬼靈油，三劍一隻妖靈……
“不行……”
獵魔人猛地搖搖頭，驅逐腦海中某個令人恐懼的畫麵。
“勿用考慮老公爵和伊安娜的舉措，這幾天，我必須多配製一些鬼靈油以防萬一。”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五月節當天的儀式肯定會出問題。
雖然他不知道……
當梅裡泰莉神廟和艾爾蘭德的貴族們同時提高警惕後，危機從何而來……
……
“魔法是混沌、是藝術，也是科學。”
“它是詛咒、是祝福，也是進步。”
“一切都取決於使用魔法之人、使用的方式，還有使用的目的。”
“而且魔法無處不在，充斥於我們周圍，觸手可及……”
剛一靠近薇拉的住所，瑪麗的聲音便娓娓傳來，同時響起的還有小怪物的聲音：
“瑪麗姐姐，你說過魔法真的能讓人變得好看，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瑪麗道，“隻要你好好學，相貌是最容易被改變的東西。”
“有了防衰老魔藥，即便是青春永駐，對現在女術士而言都不是什麼難事……”
“嗯嗯，我一定好好學魔法！”小怪物稚嫩沙啞的聲音十分堅定。
“哈哈哈，”瑪麗爽朗地笑了笑，“我相信你，你很有天賦……”
“好了，現在讓我們繼續看這幅蝕刻畫，看看手指該怎麼伸，留心上麵的說明箭頭，還有解釋具體做法的符文……”
“vort，cael。ys，veloe……”
聽著瑪麗教課地聲音，獵魔人拐過一個拐角之後，停住了腳步。
不遠處。
薇拉住所的門口。
瑪麗穿著一身祭司的灰色長裙，正坐在一張椅子上，抱著一個披著黑布的小團子，用手指著一本書，一字一句地教著。
黑布的凸起和凹陷，伴隨著生澀的讀音，在呼應著瑪麗的聲音。
看得出來。
小怪物和瑪麗相處地很好。
而且原本不識字的小怪物學的也很快，這才沒多久都已經開始學習上古語了。
“除了在凱爾莫罕教我煉金術的時候，瑪麗好像教誰都很快……”
“狩魔兵團的獵魔人學徒們也隻是一兩個月就將幾個魔藥配方和冰矛術都學會了……”
艾林沒急著上前打擾。
一直等了十多分鐘，瑪麗讓小怪物自己練習施法手勢時，才上前。
“噠噠噠~”
刻意顯露出的腳步讓兩人同時向庭院外看過來。
小怪物披著黑布看不出來表情，隻是將裹在臉上的布緊了緊。
瑪麗認出來者身份的同時，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突然就泛起了紅暈。
“艾林，你怎麼來了？是來找薇拉女士的嗎？”瑪麗將小怪物抱回地上，迎了過來，“她上午就離開，處理食屍生物油的生產，安排人手與梅森公爵談判魔藥的價格了，至少明天才能回來……”
薇拉不在嗎……
獵魔人的腳步頓了頓。
不過倒也無妨，魔藥暴風雪的基礎材料聖像室裡都有。
“我是來找你的。”艾林搖了搖頭。
瑪麗愣了一下，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到獵魔人接著道：
“便攜的坩堝和其他煉金器具在你那裡嗎？”
“我想借用一下……”
獵魔人的話音未落，淡淡的莫名失望輕輕撓著她的心臟。
不過很快，她就把這似有似無的情緒壓在心底，展露出笑容，道：
“等我一會兒，我去內屋拿一下……”
緊接著就匆匆向屋子裡走去。
不過走到門口，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艾林不是一直在跟神廟的大祭司學習儀式嗎？
學習儀式似乎不需要魔藥吧，除非……
頓時。
瑪麗覺得喉嚨有點乾澀了。
她像生鏽了的門栓一樣，僵硬地轉身，問道：
“你又想出新的配方了？”
果然。
獵魔人的漂亮貓瞳眨了眨，輕描淡寫地點點頭：
“昨天出去殺了隻巨食屍鬼，有點感悟，想出了幾個配方……”
有些感悟……幾個配方……
瑪麗：“？”
她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瞬間又瞪大了三分，難以置信地看向獵魔人。
這是人話？
殺巨食屍鬼與魔藥配方有什麼關聯嗎？
沒聽說過又煉金術士是這樣創造出煉金配方的。
不過想想。
上次艾林創造煉金配方，是騎著馬，行著行著便想到的。
似乎好像就合理了？
挫敗。
強烈的挫敗感頂替了剛剛莫名的情緒，占據了瑪麗的全部心神。
她連艾林上次教給她的配方都沒有完全學會，他竟然就創造出了新的配方……
哪有這樣的道理？
雖然這也是因為最近幾天一遍跟薇拉學習火魔法，一邊要教葉妮芙入門魔力的緣故。
可她……真的是天才嗎？
她在煉金上真的有天賦嗎？
她似乎永遠都追趕不上艾林，無論在哪個方麵……
對了！
瑪麗靈光一閃。
上次艾林想出配方也是在殺死魔物之後……
難不成……
“難不成導師和書上教的方法都是錯的？”
“狩獵魔物才是創造煉金配方的正確方法嗎？”
“最強大的煉金術士一定是最強大的魔物獵人！”
越想瑪麗越覺得這一定才是真正的答案。
畢竟就連薇拉曾經也殺死過無數的魔物。
“瑪麗？伱……你沒事吧？”
看著女孩時而哀歎、時而落寞、時而亢奮……表情轉換迅速。
獵魔人莫名地有些膽寒。
“沒事，沒事，我去給你拿坩堝……”
瑪麗回神後感覺到艾林的視線頓時兩頰一紅，小跑著進入了屋子。
“噠噠噠~”
細碎的腳步聲遠去。
這時。
庭院裡頓時隻剩下了艾林和葉妮芙兩個人。
說實話。
雖然按照道理來說，艾林才是那個收養了小怪物的人。
但實際上。
由於天賦和性彆的原因。
瑪麗跟她的關係是最近的，艾林平時的接觸反而很少。
畢竟。
葉妮芙雖然在前世很有名，他也很喜歡這個角色。
但剛開始撞見“名人”、收集到“ssr”的新奇過後。
葉妮芙對艾林而言，其實更多的隻是一個被父親厭棄家暴的可憐人。
一個不愛說話、卻又懂事得令人心疼的孩子罷了。
所以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後，艾林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沉默了幾秒。
獵魔人看著緊緊用黑布捂住自己身體，一動不動地像個黑色的雕像一樣的小怪物，儘可能柔聲地問道：
“神廟裡的生活怎麼樣？”
“挺好的……”
“魔法難學嗎？”
“還行……”
“遇到什麼問題不要害怕，直接問薇拉女士，她雖然看著冷漠，但人還是很好的……”
“好……”
好吧，話題終結。
獵魔人略微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看出被黑布完全籠罩著的小怪物似乎不太想和他說話。
他輕咳兩聲，識趣地看向薇拉的住所，不再搭話。
幸好。
這時瑪麗也“噠噠噠”地提著一個大包，從房子裡走了出來，解救了他。
“艾……艾林，”瑪麗喘了兩口氣，道：“你要的坩堝、煉金筆、還有其它可能會用到的東西，我都放包裡了。”
“謝謝你，瑪麗。”獵魔人輕聲道謝後，接過皮質的大包。
“其實你也可以在這裡煉藥的，”聽到艾林的感謝，瑪麗笑了笑，“導師在這裡也布置了一個煉金室，和凱爾莫罕那裡的一模一樣。”
“不過儲備魔法材料種類不太多……”
“都有哪些？”艾林好奇地問道。
要是材料都有的話，他確實沒必要回去搞，那畢竟是女神的聖所。
“你煉製過得劍油、魔藥還有那個叫北風的煉金炸彈……”瑪麗扒了扒手指，“這些配方所需的材料都有，不過也隻有這些材料了……”
重合度不高，那還是要回去煉製……艾林搖了搖頭。
等等……
“熊脂和蚤綴都有嗎？”他問。
“都有不少，”瑪麗回想了一下，好奇地問道，“你想煉製鬼靈油？”
不……
是你想煉製鬼靈油……
艾林心想。
鬼靈油很簡單。
來的路上的時候，他就已經教會瑪麗了。
至於艾林。
月之塵也是對付妖靈的利器。
將暴風雪煉製好後，他就打算專心多煉製幾顆月之塵，以防萬一。
整理了一下語言，獵魔人將昨晚的“夢”，今早大祭司的反應，以及自己的猜測說於瑪麗聽。
“那個邪神詛咒，沒辦法祛除了嗎？”
聽完了艾林的陳述後，瑪麗擔憂地問道。
“還不清，”艾林溫和地笑了笑，安慰道，“不過在五月節那天應該可以解決……”
“誒~”瑪麗輕輕歎了口氣，有些失落，“沒想到難得能趕上艾爾蘭德的五月節，竟然會出現意外……”
“不過……”
瑪麗認真地看著艾林的眼睛道：
“其他的我幫不了，但這幾天我一定全力煉製鬼靈油……”
“等導師回來，我也會把這件事情跟她說的，或許她會有其他辦法……”
艾林點點頭，正準備離開時，看到了小怪物。
他想了想，道：
“順便問一下薇拉女士能不能將葉妮芙和羅伊斯送回凱爾莫罕……”
“這裡雖然是女神的神廟，但……”
獵魔人頓了頓：
“現在還是凱爾莫罕更安全一點。”
“你最好也……”
“我要留在這裡，”瑪麗打斷道，“我能自己保護自己，而且你不是還需要人煉製鬼靈油嗎？”
“不過……”她看了眼小怪物，“這件事我會和導師說的。”
艾林聞言隻能點點頭。
他又看了小怪物一眼後，然後就拎著大包，離開了。
待獵魔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瑪麗低頭看向葉妮芙，問道：
“你害怕艾林？”
黑布團動了動。
瑪麗知道她是在搖頭，好奇地問道：
“那你怎麼不跟他告彆？”
“我看他在這裡的時候，你也沒和他說過幾句話……”
黑布團縮了縮身體，沉默了幾秒，才道：
“我沒有害怕他……”
“我隻是……我隻是不想以這個樣子，再和他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