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迪特，來自陶森特的迪特，目前是一個家庭教師……”
家庭教師……
維瑟米爾心念一動。
家庭教師在北方大陸中，可不是一個一般的職業，普通人是肯定請不起的。
維瑟米爾仔細觀察了麵前的迪特一番。
相貌英俊、氣質斐然、舉止談吐得體，而且還來自於騎士之國陶森特……
能請這樣的人當家庭教師，必然是某個有錢的大貴族了。
而大貴族的家庭教師，一般就不僅僅隻會教課。
往往還會參與到當地的政務決策中，甚至由於親近大貴族或者未來的繼承人，在當地比一般的小貴族地位都要高很多。
維瑟米爾做出了判斷。
不過以他的身份倒也無需刻意巴結，向艾林使了個眼色，讓他走過來後，便耐心聽迪特的來意。
簡單地自我介紹後，迪特眼睛一掃，突然注意到了維瑟米爾胸前的狼徽，頓時肅然起敬道：
“原來閣下是狼學派的獵魔人，難怪能殺掉這麼強大的怪物。”
“在陶森特，早在很小的時候，我母親就給我講過狼學派的傳說……”
“北方巍峨的雪山之巔，有一座住著世界上最強大獵魔人的古堡……”
“他們崇尚榮耀之路，從不恃強淩弱……”
來自陶森特人對學派的恭維，令維瑟米爾不自覺地昂起了胸膛。
這時艾林帶著瑪麗也走了過來。
看著名叫迪特的陶森特人臉上，那真摯到有些狂熱的表情，艾林與有榮焉的同時，也不由得感到有些莫名的彆扭。
自從下山之後。
他還是第一次從普通人口中，聽到對自家學派的讚美。
“狼人、吸血鬼、獨眼巨人，甚至是巨龍……”
“無論多麼凶悍的魔物都隻能在銀色長劍之下授首……”
迪特激動地上前一步，興奮地握住維瑟米爾的手，道：
“沒想到今天，我竟然有幸親眼目睹狼學派的獵魔人大師狩獵大獅鷲……”
“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啊！”
沒想到遇見一個陶森特的狼學派狂熱粉絲。
被握著手的維瑟米爾有些不適應地尬笑了兩聲，不動聲色地抽出了雙手，搖了搖頭道：
“或許你剛才沒看清，殺死大獅鷲的並不是我……”
維瑟米爾將艾林拉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介紹道：
“艾林，狼學派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獵魔人大師，剛剛正是他殺死了大獅鷲。”
“另外，你過來是有什麼委托嗎？”
聽到維瑟米爾的話，迪特下意識看了看艾林沾滿灰塵和血跡的稚氣麵容。
臉上的表情由迷惑漸漸轉變為震驚。
“艾……艾林大師了？”
迪特的語氣有些不確定。
他轉頭看了眼大獅鷲仿若小山一般龐大的屍體，又看了看稚氣猶存的艾林。
他能分清獅鷲和大獅鷲，自然對怪物學有不低程度的掌握。
所以他才更知道狩獵一頭大獅鷲的難度。
因此。
剛剛走過來的時候，即便他看見了這個名為艾林的獵魔人大師，比麵前這個更年長的獵魔人距離大獅鷲更近。
他也下意識認為是這個年長的獵魔人狩獵了大獅鷲。
誰……誰能想到竟然真的是他！
他……他還不到十六歲吧？
艾林對家庭教師這一職業也有些了解，知道維瑟米爾在給他“拓展潛在客戶”。
所以他也不多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又重複問了一句：
“請問你過來是有什麼委托嗎？”
這時。
迪特才回神。
他歉意一笑，似乎收攏好了情緒，但眼神中殘留的震驚卻難以掩飾：
“失禮了，艾林……艾林大師的年齡和實力，實在是讓人意外。”
維瑟米爾和艾林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接著向下說。
迪特清了清嗓子，道：
“我之所以前來，一方麵想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
“若不是你們及時將大獅鷲引走，整個商隊的人肯定都會被大獅鷲殺害了……”
維瑟米爾和艾林聞言不置可否。
他們都知道重點肯定在後半段。
果然……
迪特頓了頓後，指向了不遠處的大道。
那裡正有不少人聚集起來，有些在叫醒地麵上那些暈倒過去的人，有些則將地麵上傾倒的馬車扶正。
馬車前是兩匹被大獅鷲啃食的馬匹屍體。
那是之前被大獅鷲攻擊的商隊馬車！
有問題！
維瑟米爾和艾林對視了一眼。
“那個被大獅鷲襲擊的商隊，就是邀請我做家庭教師的……”迪特語氣難以察覺地滯了一下，“額……學生派來接我的。”
“你們都是專業的獵魔人，肯定知道大獅鷲的通常都在深山中捕獵生存。”
“沒有意外，不可能主動襲擊一個行走在人類城市附近的商隊，所以……”
“你想請我們查查大獅鷲襲擊你們的原因？”艾林接道。
雖然看著艾林這張格外年輕的臉，心裡還是有些怪異，不過迪特並沒有在麵上表現出來。
他搖搖頭，道：
“我們要趕時間前往科德溫，沒那麼多功夫在這裡停留、搜查……”
“我們隻想知道這次的襲擊究竟是不是意外……”
“當然……”
“若是短時間內能知道起因和源頭就更好了！”
沒等兩個獵魔人回複，迪特斟酌了幾秒後，接著道：
“我知道獵魔人接受委托都是要報酬的。”
“一千奧倫如何？”
“若是真的找到起因，我還可以另附兩百奧倫。”
迪特頓了頓，看向了兩個獵魔人。
“可以。”
艾林沒有多猶豫，看了維瑟米爾一眼後，就點了點頭。
三人都沒有提救命報酬的事情。
兩個獵魔人都知道，這一千奧倫其實就是救命的錢。
不過換了一個好聽的說法罷了。
畢竟隻是檢查一下車隊而已，就算加上維瑟米爾和艾林的獵魔人大師身份，也不可能超過二十奧倫。
“請隨我來。”
見艾林接受了委托，迪特笑了笑便在前麵引路了。
正當艾林準備跟上時，維瑟米爾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
“伱去吧，記住我教過你的尋蹤，我去將大獅鷲的素材都處理了，一會就來……”
然後和他擦肩而過，走向了大獅鷲的無頭屍體。
至於瑪麗……
她的視線在兩個獵魔人身上都停留了幾秒後，最終還是追上了艾林。
比起處理素材，還是偵探冒險更有意思。
……
跟著迪特走上一片狼藉的王國南北主道。
整條大道上肉眼可見的範圍內，隻有迪特所在的車隊在收拾行李，給受傷的成員包紮傷口。
迪特似乎對艾林很放心。
見維瑟米爾回頭走到大獅鷲那裡，也沒有說什麼，而是繼續給艾林講述當時的情景：
“大獅鷲來的突然，我們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拉車的兩匹馬就被攻擊了……”
“幸好那畜生隻看中了馬，其他人都隻是些擦傷、摔傷這樣小的傷勢，沒有大礙……”
艾林一邊仔細聽著，一邊打量著四周。
穿過商隊成員向馬車走去時，他總覺得這些人總有股熟悉的感覺。
一開始他還以為碰見了什麼熟人。
借著觀察環境的時機，覷了一個嚴重擦傷，血跡斑斑的傷員幾眼後，才發現是哪裡有問題。
除了一個胖胖的好像商人的中年男人外。
這些受傷的人沒有哀嚎和慘叫。
紀律嚴明，井井有條地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
這可不是商隊護衛能具備的素質。
不僅如此，那些能自由活動的人，雖然隨身沒帶什麼武器，但行動間身體大多向左側微微傾斜。
這是長期於腰側佩戴長劍，身體重心不平衡的後遺症。
或者說職業病。
一般人可能發現不了。
但艾林感知敏銳，這些與常人迥異的差彆在他眼中猶如黑暗中的火炬一般明顯。
“目的地是科德溫，還有這熟悉的感覺……”
艾林在心裡思索片刻後，有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的答案。
這些人是哈克索的國王親衛？
不對……
哈克索都已經死了……
那他們是……
“艾林大師，你打算從哪裡開始查起？”
迪特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艾林沒有急著回答，他閉上了眼睛。
大獅鷲擁有非凡靈敏的嗅覺和視覺。
所以知曉這種魔物的特性之後，想找線索也隻能從這兩方麵入手。
視覺上不可能。
這一條南北大道上這麼多人，大獅鷲智慧不高，即便有人操控也分不清目標。
因此若是有意外的話，也就隻能是嗅覺了。
回憶起維瑟米爾在凱爾莫罕傳授的技巧，艾林體內魔力迅速流轉。
鼻翼兩側變異器官的“門”被打開。
刹那間，
鐵鏽味、汗臭味、青草香還有香氣濃烈的香水……
無數的氣味還來不及化作繽紛的色彩呈現在他眼前，艾林便已經輕易找到了目標。
“艾林大師，需要我找人配合嗎？”
迪特站在一旁，見獵魔人閉上了眼睛，還以為他遇到了什麼問題。
“不用了，我找到了！”
湛藍的貓瞳睜開，艾林輕輕向迪特點了點頭。
“好的，我這就安排人……什麼……找到了？”
迪特詫異地喊出聲來，將周圍疑似國王親衛的商隊成員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怎麼閉了一下眼睛就找到了？
莫不是在騙他？
即便迪特對狼學派的影響極好，這時也忍不住有些懷疑。
就連一邊仿佛影子一般跟著艾林的瑪麗，都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他。
艾林也不多解釋，踩著地麵上馬車傾倒留下的碎木頭，跟著那熟悉的味道，繞過了馬車。
黃褐色泥土大道與草地的交界處，一堆裝飾精美的小木箱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
有些小木箱被甩壞，箱盒打開露出裡麵盛著淡黃色液體的水晶瓶。
還有些甚至連水晶瓶都碎了。
這些都是名貴的香水。
剛剛艾林所嗅到的香味就是來自這裡。
不知道迪特所在的商會是不是真的確實存在。
如果是真的，那這一趟行商肯定損失慘重了。
“這味道……還有這海妖形狀的水晶瓶……”
“這些香水都是海蓮娜女士最新款的‘海妖之吻’嗎？”
“竟……竟然碎了這麼多……”
走近之後，存在感不高的瑪麗出聲了。
極致地惋惜和心疼從清脆的女聲中難以抑製地流露了出來。
迪特看著瑪麗愣了愣，還沒來得及說話。
從眾人身後竄出了一個與其他成員不同的胖胖的和善商人，誇讚道。
“這位女士好品味啊，這確實是海妖之吻……”
瑪麗聞言，這才發現周圍的人都看著自己。
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說了聲“抱歉”後，又膽怯地縮回了艾林的身後。
那胖胖的商人見瑪麗認生也沒在搭話，而是在迪特耳邊悄悄說道：
“迪特大人，這海妖之吻一瓶進貨價四百五十奧倫……”
迪特瞬間瞪大了眼睛，然後用驚疑地目光看了眼商人，又看向瑪麗。
將近五百奧倫一小瓶的香水可不是誰都見過的……
男孩是最年輕的獵魔人大師，這女孩又是什麼身份？
不過既然兩個獵魔人都沒有主動介紹。
迪特向那胖胖的商人點了點頭後，也沒有自討沒趣的追問人家女眷的身份。
他現在隻是有些好奇……
難道是這些香水將大獅鷲吸引了過來嗎？
說實話。
若是艾林大師真的這麼說的話，這理由未免有些牽強的。
不過畢竟他們救了一整個“商隊”成員的生命，所以即便艾林真的這麼說。
迪特也準備認了。
“哐~哐~”
艾林將堆在上麵的幾個箱子輕輕撫在一邊，拿起藏在裡麵的一個盒子。
“就是這個了！”
艾林沒有打開，而是直接遞給了滿臉疑惑地迪特。
迪特接過裝飾精美的箱子，猶豫了片刻後正要打開。
“我來開吧，迪特大人！”
那胖胖的商人伸手就要拿走小箱子。
不過被迪特阻止了。
他看了艾林一眼，深吸一口氣後，直接打開。
“哢嗒~”
箱子被打開的瞬間。
一股強烈的，仿佛鮮肉潮濕溫暖處腐爛了三天三夜的惡臭撲麵而來。
“殺人鯨！”
瑪麗驚呼。
這味道她可太熟悉了！
殺人鯨？
這名字一聽就是那種劇毒的毒藥。
嚇得迪特來不及仔細看箱子的內容物，瞬間就將小箱子丟在了地上，然後急切地問道：
“什麼是殺人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