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維瑟米爾的話，艾林愣了一下。
下意識停下腳步，看了眼手中的劍。
雖然是給學徒用的訓練劍，劍柄和劍格都沒有什麼花紋裝飾，但劍刃一點缺口都沒有，劍身也被擦得光亮如鏡。
一把好劍，但不是銀劍。
艾林稍加回想。
遊戲裡對戰水鬼的時候，也確實用的是銀劍，隻不過是自動切換的。
所以，用鋼劍就殺不死水鬼了？
“我們的學徒非常自信，剛通過青草試煉，就敢用鋼劍挑戰水鬼。”
維瑟米爾暗諷了一句，隨後沉聲說道：
“記好了，學徒艾林，如果你輸了，我會讓你把凱爾莫罕的所有劍都擦到發亮！”
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耳朵就捕捉到了關鍵詞。
艾林下意識回了一句：
“如果我贏了呢？”
聽到反問的維瑟米爾懵了，喃喃道：“如果你贏了？”
他沒想到這個學徒膽子居然這麼大，不僅敢在他的課上發呆。
怪物就在身前，還有勇氣挑釁他這個獵魔人大師。
這一刻，維瑟米爾甚至有些懷疑，艾林會不會不是在故意挑釁他，而是青草煎劑把他的腦子毒壞掉了。
“是呀！如果他贏了呢？”
維瑟米爾身側的萊托幸災樂禍地接了一句。
“哈哈哈，是呀是呀，維瑟米爾，如果我們的學徒贏了呢？”
這是來自場外十多個獵魔人同伴的拱火。
維瑟米爾被架住了。
他的臉漲得通紅，順手就拔出背後的“鋼劍”，對艾林吼道：
“如果你贏了，我手上的這把劍就是你的了！”
話音剛落，訓練場就沸騰了。
站在維瑟米爾旁邊的萊托，張大了嘴巴，震驚道：
“你瘋了？”
“這可是伱的艾爾莎，價值17325奧倫的矮人大師傑作。”
“為了這把銀劍，你還借了我3000奧倫沒還。”
維瑟米爾麵色一黑，將“鋼劍”放到眼前。
明亮剔透的劍身，很明顯受到了主人的悉心嗬護，鏤空雕花的護手，以及光是目視就仿佛要劃破皮膚的銀白劍刃。
顯然，維瑟米爾拔錯了劍。
價值三百多奧倫的鋼劍，還乖乖地插在背後的劍鞘中。
幾個學徒都不清楚17325奧倫代表著什麼，自記事起他們就從未離開過凱爾莫罕。
但周圍的獵魔人們清楚。
剛聽到這串數字，訓練場就沸騰開了。
“17325奧倫？我今年拚命接委托，才存了500奧倫！”
“不錯了，我今年不僅沒掙到錢，還因為受傷和裝備維修，倒貼234奧倫……”
“不愧是近一百年來最年輕的獵魔人大師……”
……
維瑟米爾的心在滴血。
如果隻有幾個學徒，他當然可以直接說拿錯了。
可現在，
他被眾人從凱爾莫罕的城堡塔尖，架到了藍山上空終年飄浮的雲層上。
潔白的雲朵上還用花體寫著：“一百年來最年輕的獵魔人大師”。
他下不來了。
“那也要他能贏。”維瑟米爾嘴硬道，“剛經曆過青草試煉，沒有學過任何一個法印，甚至還拿著鋼劍對付水鬼。”
“這都能贏，這把劍送他又如何？”
其他獵魔人也沒有把維瑟米爾的承諾當一回事。
水鬼作為最常見的魔物，他們每個人都殺過不下百頭。
自然知道隻用鋼劍戰鬥的難度。
那個學徒不可能贏！
學徒訓練場中，反問了一句的艾林心中有點忐忑。
他隻是順著原來的習慣杠了一句。
但事已至此，
從獵魔人大師鐵青的臉色明顯可以讀出，他不會在艾林輸掉戰鬥之前，接受任何解釋。
從維瑟米爾、到學徒，再到圍觀的獵魔人們，所有人都認為他會輸。
但是，
艾林不這麼想。
隨著注意力的集中，他的精神似乎在侵入怪物身周的某種氣場。
視野角落。
【狩魔】技能的圖標，不停閃爍，顏色也漸漸由白轉紅。
【狩魔】進度9
帶蹼的利爪拍開空氣，徑直劃向艾林的麵部。
腐爛淤泥般的臭味撲麵而來，令人作嘔。
艾林死死盯著水鬼的身體，右腳後撤，俯身躲過水鬼撲來的右爪，然後順著身體的記憶，旋身，猛地向水鬼的後背砍去。
看到艾林流暢的攻擊，維瑟米爾心中的不悅稍減，對身旁的學徒點評道：
“沒錯，旋轉是狼學派劍術的要義，想象自己是一根長鞭，旋轉會帶來速度與力量。”
“艾林的動作非常標準，隻可惜……”
剛睡醒的那個學徒沒聽到下文，揉了揉眼睛，問道：
“可惜什麼？”
維瑟米爾覷了那學徒一眼，沒理他。
不過，學徒們這時也不需要維瑟米爾口中的答案了。
鋒利的鋼劍帶著旋轉的力量，劈砍到水鬼背部的瞬間，就像砍在抹了油的硬皮革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後，順著怪物光滑的後背向天空劃去。
“這一劍的手感很怪。”艾林心想。
他感覺劍刃確實劃破了什麼，不是怪物的皮，而是肉眼不可見，砍上去像是凝膠一般的東西。
“是混沌魔力。”
似乎知道艾林心裡在想著什麼，維瑟米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混沌魔力保護著所有被祂眷顧的生物，隻有象征秩序的銀才能無視這種防護。”
緊跟著，
維瑟米爾語氣溫和了一點，繼續說道：
“看在你劍術練到位的份上，可以換上銀劍再打。”
“那賭注呢？”這是獵魔人萊托。
“廢話，當然沒有了。”
獵魔人大師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瞪了萊托一眼。
“我還想再試試。”艾林回複。
維瑟米爾沒有說話。
圍觀的獵魔人也停下了嘈雜的討論聲。
片刻後甚至有幾個人帶著些許失望，離開了訓練場。
這些艾林沒有看到。
他正盯著水鬼慢慢爬起的藍色身軀。
不過艾林可以想象到圍觀人的想法，無非就是貪婪、自不量力……
確實，正常情況下，他應該放棄了。
攻擊不破防，隻靠力量硬磨的話，很難說是怪物先累死，還是艾林先累死。
可關鍵的是，艾林的情況不正常。
表麵上，剛剛那一擊不僅沒有造成多少傷害，反而讓使出全力的艾林險些失去了平衡。
但實際上，
【狩魔】進度63
“加油！艾林！”
先前躲在艾林身後睡覺的瞌睡蟲向艾林大聲喊道。
他叫修斯，比艾林小兩歲，是原身在凱爾莫罕唯一的朋友。
艾林隻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因為水鬼又撲過來了。
艾林不退反進，跨步前衝，迅速又砍了一刀，依舊沒有破防。
但是。
“叮！”
【狩魔】100
時間在此刻瞬間凝滯，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靜止的畫卷。
畫卷中，水鬼的眼白裡血絲密密麻麻，眥開的尖牙上，黃色的唾液粘黏成絲。
一條紅線突然出現在中央。
一種強烈的直覺，指引艾林順著這條線砍去。
於是，
鋒利的刀鋒好似幼童的畫筆，順著紅線，直愣愣地在這畫卷上輕輕一劃。
水鬼的脖子，恰好在此刻出現在紅線的末端。
就好像它知道這畫卷，還缺了某種顏料才能完整，於是欣然獻身。
“噗嗤”
畫卷動了，黑色汙濁的血液，從水鬼的身體與頭顱之間噴射出來。
“砰”
艾林脫力的身體摔在無頭的屍身上。
耳邊同時傳來機械音。
“叮”
【魔物“水鬼”討伐！】
【獎勵結算：……】
“艾林！”修斯焦急地喊道。
“維瑟米爾！快！”
獵魔人萊托提醒之前，維瑟米爾就衝了上去。
隨後，在艾林大概半米外，停下了腳步。
看著艾林緩緩爬起的身影，又看了眼身首異處的水鬼，維瑟米爾有些難以置信：
“我的學徒…竟然真的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