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返回家門,天色已經黑透。
邢如意發現趙希望跟素芬已經睡下,桂花的屋裡也黑漆漆的,隻有風鈴這邊亮著燈。
走進屋子,他看到風鈴躺在炕上,仍舊意興闌珊。
“鈴兒,今天你感覺怎麼樣?”
風鈴已經一個月沒下炕了,從山洞裡回來就臥床不起。
流產等於坐月子,素芬不準她起,還說擔心受風著涼。
女人落下月子病,可是一輩子的事。
幾天前,邢如意帶著風鈴去縣城醫院檢查,一路上女人都不說話。
孩子流產,她好像做了對不起丈夫的虧心事。
“老公,我不能再懷孕了,咱倆以後都不能有孩子了,嗚嗚嗚。”風鈴哭得泣不成聲。
“你聽誰在胡說?根本沒有的事!你的身體健康得很,一定會再懷上的!”邢如意隻能安慰她。
風鈴卻晃晃手裡的化驗單說:“你彆騙我了,我啥都知道了。”
看到化驗單,邢如意微微一愣。
上次從醫院回來,他就把化驗單藏了起來。
沒想到今天風鈴收拾屋子,無意中又翻了出來。
“風鈴你聽我說,這張化驗單證明不了什麼,我有辦法讓你康複。”
邢如意想把化驗單搶過去,可風鈴卻狠狠把他推開。
“我的子宮受傷了!再也托不住孩子了!我失去了當母親的資格!不能為你傳宗接代了成了廢人!”
女人激動不已,紅嘴唇咬成了白色。
孩子就是一個女人的命,不能生孩子,等於半條命沒了。
“風鈴,彆聽那些庸醫們胡說,我也是醫生,咱家有祖傳秘方!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病,幾年以後,保證你嘀哩嘟魯生一大群娃,請你相信我。”
“我不信!這個時候了你還騙我?老公你休了我吧,要不然咱倆就離婚。
你再找個好的。
不用找彆人,找麥花就行,她胸脯鼓,屁股大,保證能生兒子。
你跟她複合吧,俺退出,風鈴祝你倆白頭到老,永結同心。”
風鈴哭啊哭,嚎啊嚎,萬念俱灰。
就怕邢如意糟踐到自己手裡。
這麼好的男人,就該百子千孫,開枝散葉。
疙瘩嶺的生意越做越大,將來必須要有人繼承。
沒繼承人,一輩子不白忙活了?
邢如意死死將風鈴抱緊,繼續親她吻她。
“媳婦你彆激動,聽我說,彆管你能不能生娃,有沒有生育能力,都是我老婆,最好最好的老婆!
我沒有你不行,這個家離開你更不行!
我不需要孩子,隻要有你,有我,有家,有炕,足夠了。
如果你實在想要個孩子,咱就抱養一個!將來把她養大,跟親生的一樣。”
“抱養一個娃,可以嗎?”風鈴忽閃兩下大眼問。
“可以,彆管男孩女孩,他都會叫你娘,喚我爹,咱們照樣幸福,照樣可以開心地生活。”
邢如意抱著風鈴接著親,接著吻,是安慰,也等於在贖罪。
“可抱養的哪有親生的好啊?俺不,俺就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娃。
老公,咱倆再努力一把,說不定這次就能懷上,快呀!脫衣服。“
說著,風鈴的身體扭曲起來,抬手扯他的背心跟褲衩。
邢如意嚇得不輕,趕緊躲閃。
因為下午他剛剛跟桂花在車裡震動了一番,子彈早就打光。
現在,風鈴又抱著她要孩子。
生產隊的驢都沒這麼勤快。
“風鈴,彆!你的身體還沒好利索,等到徹底好轉,咱再研究生娃中不?目前是靜養,我去給你熬藥。”
邢如意趕緊借故離開,衝進廚房裡熬藥。
準確的說是被嚇跑了。
他知道女人有病,流產以後精神也不正常。
有時候,風鈴會坐在那兒嘿嘿傻笑,有時候不言不語,一坐就是一天。
有時候女人會一個人喃喃自語,對著空氣說話。有時候會忽然抓狂,大哭大鬨。
這就是傳說中的產後抑鬱症。
喪子之痛加上對丈夫的愧疚感,自己差點把自己折騰瘋。
這就需要精心嗬護,溫暖跟關懷。
邢如意當然明白,第二天沒上班,專心在家陪了風鈴三天。
三天後,桂花要走了,女人收拾好行李,過來拍門。
啪啪啪!
“嫂子。”邢如意打開門,樣子很尷尬。
心裡戀戀不舍,想說幾句貼心話,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桂花倒顯得特彆隨意:“如意,俺走了,你保重。”
“嗯,你啥時候回來?”
桂花說:“如果順利的話,明年冬天回來。”
“路上慢點,當上廠長,不要跟爛人爛事糾纏!遇到困難,就給我打電話。”
“知道嘞!”桂花微微一笑,拎起行李箱,同時衝風鈴擺擺手。
她一頭青年短發,顯得很灑脫。
臉蛋也嬌小精致,微微一笑,腮邊泛出兩個好看的酒窩。
這張臉邢如意足足看了四年,怎麼都看不夠。
桂花的小腰還是那麼細,男人一把手就能攥住。
滌綸褲子有角有楞,遮掩了兩條白腿。
桂花沒有穿裙子的習慣,比較保守,她才不想自己的兩條白腿果露在外,讓彆的男人隨意評論呢。
“那好,我去送送你。”
桂花在前,邢如意跟在後麵,兩個人穿過不規則的街道。
積攢了多少甜言蜜語要說,但誰都張不開口。
拉手的膽量都沒有。
畢竟人言可畏,舌根子底下壓死人。
幾百米的距離,足足走半個小時,倆人都是磨磨蹭蹭。
好不容易來到村口老柳樹底下。
桂花說:“你回吧,俺不在家,好好照顧風鈴跟希望哥。”
“放心吧。”
“還有你,彆抽那麼多煙,少喝酒!也彆太熬夜,遇到事情少發脾氣,往開了想。”
“嗯。”瞅瞅四周沒人,邢如意抬起手,摸在桂花的臉上。
桂花慢慢抓住他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摩擦。
隨著眼淚撲簌簌落下,兩隻手都潮濕了。
“親,俺走了。”
“保重,自己照顧自己。”
邢如意的手慢慢從女人的臉上滑落。
桂花轉身上去汽車,汽車呼嘯著開上山道,最終消失不見。
桂花離開疙瘩嶺,沒有引起群眾們的注意。
因為陳富貴被打敗以後,通明蔬菜廠被邢如意收購,群龍無首。
必須安排一個新廠長過去。
桂花選中了自己。
離開疙瘩嶺是逃避。
她還肩負著新的使命。
透過返鏡,瞧著邢如意越來越遠的身影,桂花抬手摸摸自己的肚子。
她深信自己懷上了男人的娃,必須找個地方偷偷生下來。
通明蔬菜廠是她最好的隱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