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最起碼二十多個,最大的四五十歲,最小的十七八歲。
有的女人幾十年前就被拐來,兒女都生一大群了。
起初,她們都逃過,鬨過,哭過,上吊的,喝藥的,跳崖的,被打斷腿的。
但最終卻安定了下來,因為有了孩子就有了牽絆,根紮在這裡,隻能認命!”
巧娥嫂哭哭啼啼,不斷抬手擦淚。
她已經十多年沒見過家人了。
被拐來那年還不到二十歲,男人是個瘸子,足足比她大七八歲。
現在就是轟她都不走,因為舍不得兩個娃。
娃兒沒了娘,會很苦很苦的。
“嫂子,你咋不去告他們?拿起法律武器,為自己撐腰?”麥花氣憤憤問。
巧娥又歎口氣:“告誰?法不責眾啊!不僅僅拐子村,盤蛇嶺附近幾個村子,被拐來的女人何止上百?
公社跟縣裡都向著本地人,根本告不贏。
他們還會通知村裡去領人,人領回來,免不了又是一頓毒打。
就是送信的郵遞員都被他們收買了,你的信休想郵寄出去。”
“啊?這太可怕了!簡直難以想象!!”麥花一下癱坐在地上,萬念俱灰。
她感覺自己被罩在一張大網
這張網鋪天蓋地,不僅覆蓋了盤蛇嶺,還覆蓋了雲貴川所有的地方。
縱然自己三頭六臂,也無法撕開這張大網。
難道隻能認命?不甘心啊!
巧娥說:“妹子,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吃東西,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隻有吃飽喝足了,才能跟他們鬥!跟他們爭!
活著就有希望出去,哭死餓死,太不值了。”
巧娥的話好像一記記重錘,敲打在麥花的心上,讓她茅塞頓開。
她終於咬咬牙:“好!嫂子俺聽你的,吃東西!吃飽喝足跟這家人鬨,不想辦法逃出去,俺誓不罷休!
來人啊,俺要吃東西,俺餓了!”
麥花立刻衝外麵大喊。
憨子娘聽到,馬上笑眯眯端著麵條走進屋子。
“麥花,你真的想吃東西?”
“是!俺要吃擀麵條,吃炸麻花,吃烙餅,油饃,啥好吃俺吃啥!!”
“好嘞!彆管了,娘這就給你做。”
大憨娘樂得屁顛顛,趕緊卷袖子下廚房。
巧娥也在這裡吃,繼續勸說麥花。
兩個人邊吃邊聊,可開心了。
臨走,大憨娘豎起大拇指誇讚:“巧娥啊,還是你有辦法,把這頭犟驢幫我馴服了,嬸子謝謝你。”
巧娥卻說:“嬸子,這是俺應該做的,麥花是個好姑娘,你們可要好好待人家。”
“俺知道,以後常來耍,嬸子就不送了。”
老太太樂得眉飛色舞。
從此,麥花胃口大開,短短幾天就吃得紅光滿麵,身材豐潤起來。
接下來,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大憨爹跟大憨娘正在悄悄籌備她跟大憨的婚事。
家裡的房子進行了粉刷,還添置幾條新被褥,增加了幾樣新家具。
直到辦喜事的那天,麥花才知道。
大憨家張燈結彩,叫來好多人,三個大師傅做飯,屋頂上還豎起大喇叭。
全村人都來賀喜,院子裡人山人海,宴席擺了十幾桌。
麥花驚訝了,預料到不妙,她將房門晃得咣咣作響。
“放俺出去!俺不嫁人!俺有男人跟兒子的!你們這是傷天害理!傷天害理啊!!”
外麵的人卻照樣嘻嘻哈哈,把她的話當作耳旁風。
很快,到了拜天地的時間,房門被打開,幾個女人來為她換衣服。
麥花竭力反抗,又是撕扯又是用牙齒咬,嘶嘶啦啦,新娘裝被她撕得七零八落。
她還張嘴咬人,幾個女人全被她咬跑了。
“嬸子,不行啊,麥花嫂太烈了,她咬人啊,瞧,把俺手臂都咬破了。”
女人們來跟大憨娘告狀。
老婆子氣得兩腳一蹦躂,胸口上兩個乾癟顫起老高。
“好你個浪蹄子,不服管教,來人!狠狠教訓她!!”
老婆子一聲令下,幾個本家侄子動了手。
青年們撲進屋子,抬手就是一巴掌,咣!重重拍在麥花的麵頰上。
麥花眼前一暈,昏死過去。
再次從迷茫中驚醒,她發現已經被強製換上衣服。
兩個青年抓著她的頭發在跟大憨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拜堂完畢,麥花又被強製送進屋子。
她麵頰紅腫,眼冒金星,一點力氣都沒有。
雙手跟雙腳仍舊被捆綁。
等啊等,熬啊熬,天黑時分宴席撤去,所有村民離開,大憨家又恢複了寧靜。
老婆子說:“忙碌一天,咱睡吧,大憨,今晚你去跟媳婦睡!!”
大憨聞聽打個哆嗦:“娘,她如果再踹我咋辦?”
老婆子說:“笨!你是男人,連自己媳婦都管不住,還活著乾啥?弄根麵條吊死算了!!”
“娘,我不敢!!”大憨後退兩步。
他真的很怕,生理平時很正常,但看到麥花,立刻疲軟。
女人那一腳讓他產生陰影,留下了永不磨滅的恐懼。
老婆子一跺腳:“好!我跟你爹幫你,把她綁在炕上,然後你再跟她睡。”
她衝老頭子使個眼色,兩個人一起進屋。
此刻,麥花仍舊躺在炕上,哭得梨花帶雨。
老兩口一點都不憐香惜玉,抓上女人首先鬆綁。
然後拉動繩索,想把麥花綁在炕上,禁止她動彈。
這樣,兒子才能成功。
哪知道繩子剛鬆開,忽然出事了。
麥花猛地一掙,抬手伸向炕頭一個簸籮。
簸籮裡放的是鞋樣子,碎布條,針線,還有一把剪刀。
那把剪刀十分鋒利。
麥花咬牙切齒將剪刀揮起,直奔老兩口刺去。
一下,兩下,三下!她自己也不知道刺了多少下。
房間裡傳來一陣陣慘叫聲,鮮血四射。
大憨爹跟大憨娘倒黴了,手臂,後背跟屁股上被刺好幾下。
每個傷口足足兩寸。
直刺得他們嗷嗷大叫,抱頭鼠竄,在屋子裡轉圈圈。
最後,老兩口根本不敵,滋溜!逃回到北屋,一路跑,身後一路哩哩啦啦淌著鮮血。
“爹呀!娘啊!這日子沒法過了!要人命了!!”大憨娘疼得死去活來,滿地打滾。
大憨嚇得不輕,趕緊衝進北屋查看爹娘的傷勢。
麥花發現有機可乘,拎著剪刀跑出西屋,再次衝進茫茫的夜幕裡。
“爹,娘,你們傷得咋樣?”大憨心疼地問。
老婆子卻一跺腳:“你個憨貨,你媳婦跑了,還不趕緊追回來!!”
“喔喔!”大憨這才如夢方醒,同樣衝進夜幕,奔著麥花逃走的方向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