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如意跟風鈴好了,倆人偷偷做了夫妻,這件事在疙瘩嶺不脛而走。
沒人感到奇怪,早婚和私婚在鄉下根本不算啥。
邢如意也不怕彆人舉報,沒成親沒辦喜事,兩情相悅,父母同意,你最多說他是無媒苟合。
趙大栓跟梨花村的李大明想收拾他,也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就是王德林的高明之處。
很快,日子進入七月半,五百畝梯田到了收尾的日子。
儘管有好多菜仍舊長勢茂盛,但不得不連根拔起。
立秋後必須種植大白菜,保證冬季的收入。
山民們又忙活起來,拉秧子的拉秧子,翻地的翻地。
邢如意將隊伍分成三組,一組由豆苗帶領繼續賣菜,一組由李大壯帶領,翻耕新開的五百畝地。
最後一組交給小周,專心修路。
山村好像忽然呼喚起上千人口,處處顯得人聲鼎沸,忙碌不斷。
修路隊的隊伍也越來越壯大,帳篷一座連著一座。
“打炮嘍!打炮嘍!”那邊傳來小周嘹亮的呼喊。
轟隆!轟隆!一枚枚爆破雷管炸響,打破疙瘩嶺千百年的寧靜。
炮聲響過,推土機跟鏟車蜂擁而上,裝車的裝車,拉石頭的拉石頭。
被炸開的石頭清理完畢,後麵有推土機跟壓路機整平。
短短一個禮拜,山路就修出幾百米。
邢如意決定把山路修到十五米寬,至少可以並排開兩輛大卡車。
這樣,大春跟二春還有山外的客戶可以直接將車開進大山。
山裡人再也不用把菜拉到農貿市場去賣了。
大家修路正歡,忽然,那邊傳來李大壯的驚叫:“如意,你快看誰回來了!”
邢如意順著大壯哥手指的方向一瞅,眼睛裡閃出兩道亮光,又驚又喜。
那邊趕來一輛馬車,車上乘坐兩個人,一個是桂花嫂,一個是希望哥。
離開家半年,王桂花跟趙希望終於從省城趕回。
邢如意立刻從山坡上衝下,靠近馬車。
短短幾個月不見,他發現桂花變了樣子。
女人的長發變成短發,一雙粗大的辮子消失不見,臉色蒼白清秀,隻剩下兩隻大眼。
脖子上的鎖骨更加明顯,身影單薄了很多。
桂花瘦了,臉色也不好看,充滿憂鬱。
至於趙希望,仍舊躺在被窩裡,胡子拉碴,雙眼無神。
邢如意不知道說啥好,最終鼓起勇氣。
“嫂子,你們回來了?”
“嗯。”桂花嫂木然地點點頭。
“俺哥的病咋樣?治好了沒有?”
桂花搖搖頭:“沒有。”
“啊!醫生咋說?”
“五個月的時間,醫生經過多次會診,兩次手術,可希望的腰還是沒起色。”
“啥?那錢呢?一共花了多少錢?”邢如意猛吃一驚。
“錢花完了!十八萬啊,隻剩下幾百塊!我跟希望是被醫院趕出來的!嗚嗚嗚!”
桂花控製不住,竟然嚎啕大哭,瞬間撲進如意的懷裡,身體輕輕顫抖。
趙希望縮在被窩裡不敢見人,滿臉羞愧。
五個月前,他倆被李大壯用拖拉機送出大山,趕到省城一家大醫院。
那家醫院特彆權威,立刻對趙希望的病進行會診。
十天後做了第一次手術,用刀子拉開後背,在脊椎骨上安了鋼板。
因為男人的腰曾經多處骨折,鋼板下了不止一處。
三個月後做第二次手術,鋼板被取出,腰部骨骼矯正完畢,接下來是接神經線。
但神經線怎麼都無法愈合,手術宣告失敗。
手術後需要長期臥床,兩個人又苦苦熬了兩個月。
趙希望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各種好藥跟名貴藥用個遍,口袋裡的錢也越來越少。
此刻,專家不見了,主治醫生也對他倆顯得極不耐煩。
醫院隔三差五催繳醫藥費,直到他們再也拿不出一分錢。
幾天前,主治醫師將桂花叫進辦公室,告訴她說:“你們回吧,彆浪費錢了,病人根本沒有站起來的可能,免得越陷越深。”
桂花聞聽,好比迎頭打個霹靂:“醫生,您一定要想想辦法啊,俺的錢可全花完了!”
醫生搖搖頭:“沒辦法,除非出現奇跡,回家吃中藥吧,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說完,醫生走了,桂花哭了很久。
返回病房,她將這一消息告訴男人趙希望。
希望長長歎口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桂花咱走,以後誰再來醫院,就是個鱉!”
兩個人第一次嘗到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桂花不得不收拾行李,給婆家人拍了電報。
兩個人昨天上午離開醫院,走進家門,足足趕路一天一宿。
“嫂子,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邢如意特彆生氣,眼睛裡幾乎冒火。
“如意,這就是命,命啊!嗚嗚嗚!”王桂花繼續哭繼續嚎。
“好!我送你們回家!”如意立刻挽起牲口,將桂花跟希望送回家。
趙家已經半年沒人住了,門鎖生鏽,院子裡長滿荒草,窗戶紙破亂不堪,上麵淨是窟窿。
如意打開門,將趙希望抱進屋子。
希望的手死死抱著他的手臂,嘴巴裡苦苦哀求。
“如意,哥錯了,你回來吧,這個家不能沒有你啊。”
“哥,你先養病,剩下的以後再說。”如意隻能勸他。
“我不住北屋,你還把我送進小屋裡,北屋我給你和桂花留著,如意回來吧,哥求你了。”
此刻,趙希望的心理再次發生變化。
從前是錢燒的,有十八萬就覺得能改變命運。
現在錢沒了,罪受了,仍舊站不起來,才想起邢如意的好。
邢如意苦苦一笑:“哥,現在我已經做了德林叔家的倒插門,跟風鈴快要成親了。”
“啥?你要娶風鈴?不行!你是俺家拉幫套的,隻能跟桂花過日子!我不準你去!”
趙希望哭了,抓著邢如意的手不撒。
桂花在旁邊也打個冷戰:“如意,你真的要娶風鈴?”
“對!嫂子對不起,從希望哥把我趕出去那天起,我跟這個家已經沒關係了以後需要啥隻管做聲,我絕不會袖手旁觀,畢竟咱們還是好鄰居。”
說完,邢如意將趙希望推開,大步流星出門。
桂花渾身顫抖一下僵在哪裡,兩行淚珠順著麵頰滾滾落下。
她晃了晃向後一揚,撲通,跌倒在地上。
“啊!桂花,桂花!”趙希望嚇得臉色蒼白,瞬間撲下土炕,爬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