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老四稍大一點,而老十二卻仍在繈褓之中,跟個貓兒似的,連啼哭都細聲細氣。
馬皇後忙前忙後,又是給老十二請乳娘,又是親自給他換尿布。
在她的悉心照料之下,老十二也逐漸茁壯成長起來。
從先前又瘦又小的貓兒,長得白白胖胖,一抱起來還有些墜手!
如此幾年,朱柏終於長大了,可以磕磕絆絆地走路了,開始咿咿呀呀學說話了。
但不管長多大,變成什麼樣子,在馬皇後的心中,他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是她心頭的肉,手中的寶。
後來戰事吃緊,前線受挫,後方大家都吃不飽飯的時候,是馬皇後絞儘腦汁,帶著朱柏一起去山上挖野菜、找竹筍、采蘑菇……想儘一切辦法,儘她所能,讓朱柏能夠吃飽肚子。
一開始,是因為碽妃走太早,馬皇後可憐老四、老十二。
但漸漸的,她是當真把朱棣、朱柏是為已出,把他們真心實意當成自已的親兒子一樣看待了。
吃的穿的,一視同仁,從來不區彆對待。
硬要說的話,甚至很多時候還會更加傾向朱柏。
好吃的都是緊著他先吃,新衣服也是緊著他先穿。
在馬皇後看來,除了不是自已十月懷胎生下的朱柏之外,他跟朱標、朱樉、朱棡一樣,都是自已的孩子。
此時,馬皇後躺在病踏上,不知為何十分思念朱柏,她隻想在自已大限之前,能有機會再好好看看這個孩子……
荊州城。
湘王朱柏正在書房,處理著政務。
“目前,錦衣衛在鎮江府、太平府下轄多處地,查出了空印案犯的線索,其中鎮江府最甚者,已經使用空印數年之久。”
鐵鷹士彙報道。
“至於其他地方,數量也尤為驚人,特彆是南方諸地的縣、府,最是泛濫。”
“南方諸地本就多門閥氏族,倒也合情合理。隻是,這空印案中可有查到豪門、氏族身影?”
“數不勝數,不勝枚舉!”
饒是鐵鷹士所屬的黑冰台,素來便是以監察、監視著稱,見慣了官場的黑暗,但單論氏族豪門在空印案中,所犯下的那些醃臢之事,這位鐵鷹士也不由渾身顫抖,心中憤恨難耐。
朱柏倒是表情淡然。
“知道了,按先前製定的方案執行吧。切記,對付氏族、豪門,必不能心慈手軟。要以霹靂手段,將其迅速鎮壓。”
朱柏叮囑道。
“但凡有半點疏忽……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斷而不蹶啊。”
“是,尊主。屬下謹記教誨!”
鐵鷹士應了聲,便轉身離開了。
偌大一個書房,重歸了寧靜。
微風吹拂,院中的竹子沙沙作響。
朱柏扭頭看向竹林,腦海之中不由浮現出了當年自已尚且年幼時,馬皇後帶他和四哥上山挖竹筍的童年趣事來。
當真是奇妙。
那時候,明明連飯都吃不飽,可自已卻始終覺得安寧、幸福。
馬皇後雖然並非自已生母,但她卻始終將自已和四哥視為已出,疼愛有加。
並且言傳身教,用自已的親力親為,教導他與四哥朱棣塑立了正確的三觀和認知。
正是因為有馬皇後,才會對他和朱棣這輩子產生了難以估量的正向影響。
湘王朱柏的嘴角掛著一抹笑,眼中儘是懷念之色。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不日,馬皇後病倒的噩耗,終於便到了湘王府。
“此事當真?”
朱柏沉聲問道。
“千真萬確,太子已命令錦衣衛在全國範圍搜尋名醫。”
“好,我知道了。”
朱柏緩緩頷首,沉吟片刻,這才繼續說道:“去,告訴花木蘭、徐妙雲、解縉與李時珍,不日隨我一同班師應天府。”
……
應天府。
這些日子,皇城裡所有人每一天都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生怕自已說錯了什麼話、邁錯了腳步,連呼吸都細聲細氣,不敢急了。
為何這般小心翼翼?
原來啊,是因為陛下這些日子中怒意未消,好些個不長眼的東西都給杖斃了。
太醫也就罷了,偏生還有不少不信邪的民間醫生,仗著有幾分能耐就進宮招搖撞騙。
陛下哪兒是那麼好糊弄的?
直接一頓板子下去,這些人就隻剩下哭爹求娘的份兒了。
隻是把這群顛倒黑白、糊弄了事的庸醫給杖斃了,卻卻沒牽連其家人,這已經算得是陛下額外開恩了。
饒是錦衣衛親自去請的所謂名醫,依舊起不來什麼效果。
眼看馬皇後的身體每況愈下,朱元璋、太子朱標乃至文武百官,都為此想破了腦袋。
可不管是名氣有多大、多厲害的醫生,見著馬皇後的病症,十個裡麵有九個束手無策。
眾人隻能眼睜睜看著馬皇後的生命逐漸微弱,從神誌尚清醒,到現在整日昏沉,清醒的時間加起來攏共不足一個時辰。
誰都知道,馬皇後隻怕是時日無多了。
朱元璋心如刀絞,索性發出皇榜,尋天下名醫。
而正在這個時候,更加雪上加霜的消息,被錦衣衛的總指揮使毛驤親自傳了回來——“湘王擅自離開封地,已經抵達了應天府!”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朱元璋的心情頗為複雜。
按理來說,藩王們是不能擅自離開封地的。
老十二這是想乾嘛?
在這個節骨眼上,先是有了郭桓案、空印案,後是妹子病重難治之時。
他居然敢在沒有召見的情況下,偷摸跑到應天府來!
關鍵是,錦衣衛都是乾什麼吃的?
荊州城距離應天府的距離可不短,再者毛驤應該在荊州城內部署了不少錦衣衛的密探,為何到現在都沒有響應?
反倒是人到了應天府,才被錦衣衛們發現。
毛驤你究竟是在做什麼!
朱元璋的表情,頓時便有了些不悅。
“老十二一個人來的?隨行的,都有什麼人?”
“回陛下,與湘王同行者,除開十名護衛之外,有鐵浮屠的指揮使花木蘭將軍,有湘王妃徐妙雲、有新科狀元郎解縉。”
“可查探到鐵浮屠有何異動?”
朱元璋忽然打斷了毛驤的話,徑直問道。
毛驤一愣,瞬間明白了過來,不由渾身冷汗,回答也變得乾巴起來:“此時……倒是未能查明。鐵浮屠行軍素來飄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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