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此時還有浙東派虎視眈眈。
倘若淮西派遭了打壓,他們必然趁虛而入。
這是李善長絕對不能允許的,也是絕對不願看到的。
正是因為如此,那麼這件事情,就絕對不能第一時間進行上報。
甚至於,最好不要上報。
能壓下來最好,倘若壓不下來……也隻能使些非常手段了。
當晚,李善長送走了碽妃之後,便立即火急火燎地去了藍玉的府邸。
同藍玉見麵後,李善長劈頭蓋臉便狠狠給了藍玉一頓數落。
後者也剛剛醒了酒,知道自已無意之間釀成了大錯,正懊悔不已。
“先生!我……我應當如何是好啊?”
藍玉也是一臉的焦慮不安,惶惶然不可終日。
“倘若碽妃執意,讓吳王(此時朱元璋襲了吳王名號,尚未登基稱帝)知道了這件事情,我豈不是難逃一死?”
李善長沉吟片刻,緩緩搖了搖頭:“事情到現在還沒有定論,你也不要太過於擔心。總之……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保下來的。”
“多謝先生提攜!今日之恩,藍玉沒齒難忘!”
藍玉看著李善長,重重點了點頭。
“說起來,聽斥候傳來的消息,洪都附近已經布滿了敵艦,隻怕攻城就是在這幾日裡了。藍玉,你可做好了萬全的防禦措施?”
“我已經收攏了城內所有的士兵,將其分為三個縱隊,日夜輪替堅守城池。”
一說到自已的本職工作,藍玉便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神情瞬間變得不同了。
“除此之外,還準備了大量的檑木、鐵蒺藜、金湯、巨石,倘若敵寇當真敢來攻城,到時候務必讓他們吃個教訓。”
聞言,李善長微微頷首。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抹精光:“倘若這樣的話,那我便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
藍玉急迫問道。
李善長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倘若洪都被困,碽妃要是被亂石、流矢所傷,雖然你我會遭斥責,尤其是藍玉你可能會遭貶,但至少性命無虞。”
聞言,藍玉不由眼前一亮,頓時興奮撫掌道:“先生果然計謀無雙!此計當真好使!”
李善長這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也希望看到淮西派利益受損,尤其是自已的既得利益。
跟著朱元璋辛辛苦苦,一路顛沛流離,倘若要是再討不到點兒好處,那豈不是蹉跎了歲月,白白空耗了年歲?
更何況,這本就是他李善長所應得的。
正在這時候,藍玉的親兵匆匆趕來,稟報軍情:“敵艦趁夜來襲,已經逼近城門!”
藍玉聞言,倏然起身,對李善長一拱手:“先生!事關洪都危亡,我先去迎敵了!這件事情,就拜托先生了!”
李善長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放心。後方有我在,自可保你無虞!”
“如此,便多謝先生了!”
藍玉心頭大定,領著親兵便風風火火出了宅邸,朝城牆策馬而去。
而李善長這邊,這是轉身去了碽妃府邸。
得了門房的通報之後,不多時他便來到了後院,見著了碽妃。
碽妃的情緒還算穩定,隻是眼眶頗為紅腫。
“先生此行所為何事?”
不料,李善長卻是整肅了衣冠,對著碽妃隆重地行了跪拜之禮。
這出乎預料的行為,令碽妃大為驚愕。
“先生請起,何至於此?”
“敵寇洶湧來襲,所乘艦船不下百艘,旗幟飄揚,更是遮天蔽日。洪都城小牆薄,根本不堪一擊。”
說到這裡,李善長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盯著碽妃。
“我們所能依仗的,便隻剩下藍玉將軍一人耳!若是藍玉將軍因為此事分了心神,未能守住城池,則洪都百姓將會悉數化作敵寇刀下亡魂!”
碽妃何等冰雪聰明,立即就想到了李善長這番話的弦外之音。
“先生可是要妾身饒恕藍玉?”
碽妃氣得渾身發抖,強忍著心頭的怒意,問道。
“藍玉有功亦有過,其中是非曲直,當由吳王親自裁定賞罰,與我等何乾?”
李善長沉聲道:“若是藍玉因愧對碽妃而分了心,未能全力守城,最後招至洪都城破,幾十萬百姓因此被殺,這筆罪孽,碽妃你可擔當得起?”
“我……”
在這等大義麵前,碽妃自然是難以抗衡的。
她即便受了莫大的委屈,此時卻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請碽妃以天下蒼生為重!”
李善長再拜。
碽妃鳳目蘊淚,心中屈辱非常。
她恨恨盯著李善長,可後者卻好似崇山一般巋然不動,表情嚴肅。
“好,那我便原諒他,權當此事未曾發生過!這下,你們滿意了罷?”
說完,碽妃便轉身欲走。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李善長的聲音繼續響起。
“還請碽妃留步。”
“李善長,你還有什麼事!”
碽妃扭頭,強壓心頭怒意,嬌叱道。
李善長搖了搖頭:“碽妃,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未說希望您能權當此事未曾發生。”
“這事情本就發生了,若是要權當未曾發生……誰又能敢斷言,日後碽妃你是否會反悔呢?”
“李善長,你可是在懷疑我的為人?”
碽妃厲聲道。
此時,她很不能揮劍,將李善長和那藍玉碎屍萬段。
“碽妃的為人如何,臣不敢妄言。”李善長依舊沉聲說道,“但事發突然,也事權從急,為保軍心不失,為保洪都百姓免受刀俎……”
說到這裡,他陡然提高了音量。
“臣李善長,恭請碽妃赴死!”
聽見這話,碽妃不由瞪大了雙眼,仿佛第一次看明白李善長的為人一般。
她不明白,明明受了委屈的是自已,遭遇不公待遇的是自已!
可是到了最後,為什麼壞人不會得到懲罰,反而是好人要被活活逼死?
碽妃不傻,她很快就聯想到了其中的關鍵。
頓時,眼中不由浮現出了一抹嘲諷之色。
“原來如此!李善長,你這道貌岸然之徒,你如此機關算儘,原來根本不是為了藍玉,更不是為了洪都百姓。至始至終,你所思所想,全都隻是為了你自已而已!”
“論跡不論心,論心無聖人。”李善長麵不改色,“不論出發點如何,隻要結果正確,隻要洪都百姓和藍玉能保住,碽妃今日之赴死,便足矣。”
“李善長,你莫非當真以為我怕了你不成?”
碽妃厲聲喝道。
“來人啊,來人!”
可不論她如何大聲呼救,卻始終沒有一人響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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