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接觸到最底下時,不開閃光燈什麼都看不見,他用手機照著腳底,這點微弱的光成了唯一的希望。
咽了一口唾沫,陳源摸索到旁邊堅硬的凸起,光一照才發現是個扶手,旁邊有嚴禁隨意拉下的牌子,旁邊一連串蠅頭小字般的英文。
他凝神片刻,成功讀懂了!拉下便可觸發救生船!前提是人要站在眼前的鋼鐵開合板上,而且嚴禁超載,下墜時小心受傷等等。
有希望了……他把手機裝回到兜裡,關閉閃光燈,甩開膀子就原路返回,腳步聲踩在空洞的井道中「咚咚咚」,回音砸進耳朵裡,向上攀爬的陳源更加賣力,比下來時快了不止一倍。
“瑤瑤老婆!凝凝老婆!你們快點過來。”
他跑著、喊著,腳下飛濺起無數的水花,渾身上下已經濕透,有水珠順著下巴頜往下流,淌入脖頸中,昂貴筆挺的西裝變得皺皺巴巴,頭發一縷一縷的貼在頭皮上。
他不是真正的狼狽,縱使倒灌進來的水一次次的將他衝倒,陳源都會一次次的站起來。
這是一個男人最可以被稱之為“男人”的時刻,他不在乎腳下是鋒利的劍刃還是滾燙的岩漿,他隻在乎他的整片天空和天空下的愛人。
這賜予他無窮的力量,無論腳下的水如何潮濕陰冷,陳源都感覺雙腳在發燙,渾身都在燙。
拐過來時的船艙邊角,陳源停住腳步,大喘粗氣,遠遠望過去,站在原地被水流衝刷著有些站立不穩的兩姐妹映入眼眸,她們依舊未動,渾身濕透,相擁著用嬌弱的身軀抵抗著愈發迅猛的流水。
蒼穹中彷佛開了一個洞,數不儘的雨落下來,砸在甲板上,跟海水擰成了漩渦,滲入任何一個可以填滿的空間裡,懸在她們頭頂的燈開始瘋狂閃爍,吱吱作響。
蓬著的白色婚紗浮起,變成兩朵泡在水中的小白花,柔美又脆弱,在這末日般的場景中顫顫巍巍的盛開著。
薑凝伸出手死死攥著一旁的門把手,另一隻手摟著妹妹。
在看到陳源的瞬間,她眼中頃刻閃爍出驚喜的光芒,用儘全力喊著:“老公,我們在這!你找到救生船了沒有!”
“找到了,我現在就帶你們過去。”
“太好了!”
兩姐妹激動不已,當即要鬆開手相互扶著朝陳源那走過去,但這時迅猛的水流灌入,大力的拍著船艙的牆壁,她們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上。
水下白皙的兩雙長腿交錯,蓬蓬裙如同收束的花瓣一樣把薑瑤整個人包裹住,強烈的窒息感和跌入水中的恐懼讓薑瑤拚了命的掙紮,雨水寒冷刺骨。她揮舞手臂,企圖把婚紗撥開,將頭顱露出水麵呼吸,可怎麼用手去撕扯都無濟於事,現在薑瑤就像被漁網捕住的獵物,隻有瀕死的恐懼越逼越近,她感覺到自己的肺要憋爆炸了。
這時,突然有一雙手伸了進來,提住她的雙臂,用力往上一拉!
薑瑤無法形容這雙手的力量,她覺得自己墜入了地獄,這雙手又硬生生的把她扯入天國。
薑瑤浮出水麵,使勁搓著臉頰,耳朵嗡嗡的聽不見聲音,裡麵像有一層膜,她撫開頭發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眼前視線被模糊了好久,過了很久,還不斷有水珠順著睫毛滑落。
“老婆?瑤瑤!”她感覺呼喊聲由遠及近,救她的人卻就站在眼前。
她睜開眼,看見一臉擔心的陳源,刹那間沒忍住,淚水唰一下就落下來了。
“老公……我嚇死了,剛才都以為自己要被淹死……”
“沒事,不用怕,有我在呢,”陳源晃了晃她的肩膀,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抱住薑瑤的腰肢猛然用力給她舉了起來,另一隻手牽著凝凝,他現在就像一個超人,“得趕緊走,遊輪馬上要沉了,不走我們都要死在裡麵。”
兩位美麗且狼狽的新娘,拉著她們一同逃亡的新郎,三人邁開在狹窄的過道中跑起來,相互扶持著,手與手緊緊握著,無論路途如何難行都不放棄,咬著牙在忽明忽暗的船艙中穿梭,一個接一個的下到井道中。
陳源抱住凝凝把她接了下來,再抱住瑤瑤,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再度打開手機的燈光。
“彆怕。”這是不知道多少次陳源重複這兩個字。
他鎮定的話語好似有撫慰人心的力量,薑凝和薑瑤內心忽然就安定了許多,而且他的手也伸了過來,溫柔的摸了摸兩姐妹的頭。
她們對視一眼,彼此默契的讀懂了對方想說的話:一起嫁給陳源,才是她們做的最正確的事。
“你們站在這裡,我要拉安全閘了,不要亂動。”
“知道了老公!”兩姐妹齊齊點頭。
陳源用手機照著牆壁,摸索著一開始搜尋到的那塊凸起,很快他就找到了,把一個類似門環一樣的東西扣了出來,之後咬著牙,用儘了全身的力量。
隻聽“啪”一聲!
如同正極和負極間觸起電光。
他跑到那塊鋼鐵開合板上摟著兩姐妹。
突然一片寂靜,靜的隻聽得到呼吸聲。
繼而,“哢哢哢”的齒輪聲響起,他環視周圍,目光跟著牆壁裡轉動的某些機器聲音在動,緊張的咽了口唾沫。
幾聲驚叫響起,三人突覺腳下一空,開始飛速墜落。
「咚」一下落入某個密閉的空間中!
黑暗中陳源還沒緩過神來,刺目的燈光刹那間就亮了起來,他們正處在一個密閉的艙內,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眼前是複雜精妙的儀器設備,顱頂上方是堅硬無比的玻璃,旁邊的架子上掛著救生衣……甚至還有潛水衣!
水珠順著他的褲腳流成了一條線,陳源大口呼吸著,盯著眼前的操控盤思考——這怎麼不像是救生艇?
這踏馬是潛水艇吧!
「請駕駛員係好安全帶,潛水艇即將彈射出發。按下按鈕可進入倒計時,如無操作將在一分鐘後自動進入倒計時」
冰冷的中性電子音響起。
居然真是潛水艇!
陳源這時很想吐槽,但是顧不得了,他在操控盤上搜尋了一番,最後找到被一個玻璃罩子蓋著的紅色按鈕,但是怎麼看這按鈕都像是發射導彈的按鈕啊。
科幻電影中一般都是這樣演的……
“老婆,你們係好安全帶。瑤瑤,你打開蓋子,按下按鈕。”聽著隆隆的水聲,陳源有迫在眉睫的壓迫感,就算是導彈也得發射了,不然誰知道這破遊輪會不會再出現彆的意外。
“這個嘛?”
“對!”
“那我按了……”
薑瑤有些緊張的打開蓋子,顫著手,高高舉起,白皙的手還沾著水珠,勢大力沉的拍了下去。
隻一瞬。
周圍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倒計時響了起來,將原本焦灼的氣氛再度推向高潮,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又響起來了。
三人麵麵相覷,皆是麵色蒼白。
「3……2……1」
「嘭」
倒計時結束的刹那!
潛水艇如同離弦之箭,帶著無比迅猛的氣勢爆射而出,比起炮彈的速度不弱多少,坐著的三人隻感覺到背後有巨大的推力,如果不是係著安全帶恐怕要狠狠地砸在身後的牆壁上。眼前先是籠罩著一團黑暗,之後艙內的燈也消失了,隻有操控盤一排一排的亮起燈光,背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高速旋轉。
眨眼間,潛水艇被送至遊輪外,如魚入海,漾起如漣的水紋,短短片刻飆射出數百米,將沉船甩在了身後。
陳源被推的七葷八素,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清醒過來,手抖著攥住一旁座椅的扶手,轉動有些發酸的脖頸。
“你們……沒事吧?”
“我還可以。”薑凝麵色蒼白,勉強的衝著他微笑了下。
“好暈啊……”薑瑤迷糊的搖晃著,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陳源看著兩姐妹沒有事情,心中的大石頭卸了下來,頗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哪怕現在的情況還是很糟,得救了並沒有完全得救,可起碼已經活下來了。
海上的天氣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原本甜蜜的蜜月旅行變成死裡逃生,這誰能預料得到,陳源開始後悔,早知這樣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在國內旅行幾天算了,為什麼要到這陌生海域來……當初到底是怎麼想的,而且怎麼遊輪會是無人駕駛?
一切都那麼錯綜複雜,讓人想不通。
當他開始往這方麵思考,知覺又變得模糊起來,好似即刻便要睡過去了。
陳源使勁掐了一把大腿,這時候絕對不能昏睡過去,他還要求救,還要將兩個老婆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帶回家去。
“對,要回家啊……”他喃喃自語。
他打開手機一看,依然沒有信號,眉頭頓時緊鎖起來。
「駕駛員先生,此時已潛水300米左右,請問是否繼續下潛?」
冰冷電子音再度響起。
“不用下潛了,能不能搜索最近的陸地?或者有沒有辦法打衛星電話求援?”他迫切道。
「已停止下潛,保持勻速前進」
「正在嘗試撥打衛星電話求援……無反應」
「嘗試第二次撥打衛星電話求援……無反應」
「正在搜索最近的陸地,等待中……已搜索,是否製定路線前行,距離目的地138英裡」
“製定!”陳源眼中流露出一抹驚喜,解掉自己身上的安全帶,走到兩姐妹旁邊柔聲道,“有陸地就有辦法,等我去找下這潛水艇裡有沒有什麼能用的東西,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他脫下身上的西裝,扔到一邊,愈發的鎮定起來,表情也很嚴肅:“現在,凝凝和瑤瑤你們把婚紗脫下來,太冷了,會體溫失常,這應該有備用的衣服。”
“好……老公,有你真是太有安全感了。”薑凝感動的淚眼模糊,緊緊抱住他。
“老公,我跟姐姐哪怕跟你死在一起也沒有遺憾。”薑瑤哭唧唧的小聲道。
“彆說傻話,我一定會把你們帶回家。”
陳源攥了攥拳頭,身上迸發出刺目的光輝,神情格外堅毅。
“哇,老公變得好閃啊~~”
薑瑤和薑凝異口同聲,頓時化身小迷妹,眼裡出現了無數的小星星。
圍著他轉著圈跳起舞來。
……
“嘿嘿嘿……嘿嘿。”
客廳中,睡夢中的陳源忽然很神經質的笑出聲來,咂了咂嘴,在沙發上翻了個身。
進入睡眠模式的手機擺在枕頭旁,夜間突兀亮起。
顯示出淩晨04:11的字樣。
這個離奇古怪的夢仍然持續著,讓陳源時而皺眉,時而說夢話,口水十分沒有形象的順著嘴角流下來。
……
“咳咳咳——終於到了陸地了,救援!我得趕緊去尋找救援。”
夢中。
陳源拉開潛水艇的閘門,爬到井道上方,用儘全力用手臂頂開蓋子,接觸到新鮮空氣的一瞬間,冷風灌進喉嚨,他嗆的直咳嗽。
薑凝和薑瑤在下麵擔憂的看著他,她們已脫下了婚紗,身上是棕色的非常耐磨的皮革衣服,看起來就很保暖,隻是還缺個厚厚的帽子。
從海底一路航行到陸地,這段時間,可謂奇幻至極,僅隔一層潛水艇的鋼鐵外壁,外麵就是危險的海洋,它們是深海中的一葉孤舟,顯得那麼渺小。
透過舷窗的圓形玻璃可以看到外麵遊過的魚,刺破黑暗的兩盞探照燈,被裹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時不時會有陰森森的奇怪聲響出現。
陳源一開始是很害怕的,不是對海洋的恐懼,而是怕薑凝和薑瑤支撐不住,畢竟無法保證他們究竟會不會得救,對生的希望,對未知和死亡的恐懼,很容易就會摧毀一個人的意誌。
但是,航行了一段時間,他發現凝凝和瑤瑤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反倒重新燃起無限希望,甚至有心情一起趴在窗戶旁看起外麵色彩斑斕的魚類。
一群群的鸚哥魚盤繞在潛水艇周圍,似是被光源吸引。
兩姐妹驚奇不已,還在體驗旅遊的快樂。
陳源在潛水艇裡到處搜尋的時候,偶爾扭過頭看一眼她們,內心會變得格外祥和,焦躁不安的感覺減弱許多。
他找到了很多求生工具,一部嘗試了無數遍也無法開啟的衛星電話,三四個工具箱,衣服和速食物品,飲用水源等等。
遺憾的是,並沒有備用的燃料。
既然如此,陳源也隻能等到潛水艇到達陸地,如果是一個大城市那就更好了,隻要有信號三人就能得救,懷揣著這樣的信念……等待良久後,隨著讓人牙酸的“嘎吱嘎吱”聲音響起,潛水艇開始上浮了。
數分鐘後,抵達目標地點,就有了方才陳源頂開潛水艇蓋子的那一幕。
陳源踩在梯子上,隻冒出一個頭顱來,目光中充滿了震驚、詫異、疑惑與不解,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整個人恨不得旋轉成陀螺,因為眼前的一幕讓他絕望。
“靠!怎麼真的流落到荒島了!”
兩腳獸的嘶吼聲響徹海灘,嚇得島嶼樹叢中無數安然睡眠的鳥類慌忙振翅而飛,沙灘上的小螃蟹忙爬回洞穴,甚至有高聳椰樹上的椰子「哐當」砸了下來。
海上的暴風雨,如同一場幻夢,察覺不到任何所來過的痕跡。而這片海灘到處是鬆軟的金色沙子,乾癟海帶和數不清的貝殼鋪滿岸邊,不知是什麼樹掉下的紅褐色果實被鳥類啄爛,種子丟的到處都是,現代化的漁網和塑料漂洋過海,連位於深海的島嶼都沒有免遭其害。
這是一處荒島,渺無人煙。
“沒有任何信號……完了,這下子真成魯濱遜了。”陳源悲痛的錘著鬆軟的沙子,狠狠發泄一通後,渾身癱軟無力。
他呈一個“大”字型躺了下來,凝望著天空中瑩潤的圓月,數不儘的星辰,這幅場景很美,如果不是處在這麼危險的境地他一定會凝神欣賞。
陳源閉上眼睛,隻有嘴角在不停抽動。
他不知絕望了有多久……
“老公,彆這麼沮喪嘛,至少還有我們陪著你,現在我們三個不是活的好好的嘛,連受傷都沒有,哪怕流落荒島也一樣可以生存下去的。”
柔聲響在耳邊,輕輕喚著陳源,讓他掀動起沉重的眼皮。
他睜開眼,凝凝那白皙精致的臉蛋湊了過來,在他麵前無限放大。
“對啊,老公,我們在這個小島上也可以活下去,剛才我看了一圈資源明明很豐富嘛,我們可以生存很久很久,興許哪一天就得救了,而且……我和姐姐陪著你,你不會孤單的,我們還可以生很多很多的小寶寶,穿著草裙的小寶寶。”薑瑤俏臉嬌紅,美眸含羞道。
“資源很豐富???”陳源一下子坐了起來,他看了看遠處,收回目光再看著兩姐妹:“生穿著草裙的小寶寶???”
“怎麼……你不想嗎?你不覺得這偏僻的荒島,仍有一番風情嗎?”薑凝解開扣子,露出白嫩香肩,比月光還要皎潔,她微微扭過頭去躲避陳源的目光,誘惑極了。
“我也覺得這裡好美~留下也沒什麼不好的。”薑瑤朝他眨了眨眼,戳著指尖,唇沿如此的粉嫩。
讓陳源僅是看一眼就移不開目光了。
“那……”他喉結滾動,“就趁著今晚的夜色……”
他轉瞬站起身來,朝著兩姐妹撲了過去。
如同銀鈴般的笑聲頃刻響徹在孤寂的荒島,衝淡了原本的焦灼與絕望。
“咯咯咯~被老公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