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辦公室裡,時間仿若靜止。
陳源凝固如雕像一般,有些發怔,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一個多小時,期間連腿都沒有挪動過一下。
從把付教授送走,他就一直這樣了。
至於怎麼把對方送走的,陳源這會兒已經回想不起來具體的細節,他隻知道自己恍恍惚惚的,昨天熬夜之後的疲憊勁兒似乎上來了。
送完付教授再回來,幾十步的走廊,他走的虛虛浮浮。
如同每一腳都踩在棉花上。
“綜上所述,這是一場惡作劇……”
“接納,隻存在於前期的空白時期,也就是催生出載體的第一階段……再形成一套自己獨特的穩定社會體係。”
“這從醫學角度來說,不存在。”
……
那一句一句讓他發懵的話,斬釘截鐵的語氣,詳細充分的專業介紹。
陳源想生出懷疑對方的心,都找不到欺騙自己去反駁的理由,萍水相逢,付教授沒有任何騙他的動機。
可更讓陳源無法相信的是:薑老師,真的在用惡作劇來騙自己。
這個多重人格,從頭到尾,隻是一場荒誕的笑話,像用來欺騙涉世未深的小孩子的粗糙謊言。
經不起,任何一點專業的推敲。
陳源不信,或者說不敢信這樣的事實。
他甚至不敢去想有這個可能。
薑老師明明那麼好,兩人從網戀到現在,如此相愛,感情好的如膠似漆,連吵架都沒有過幾次。不管是三觀還是人生目標、性格、價值觀、理想、甚至人格。
陳源覺得,幾乎再不可能找到任何一個相似的人。
縱使人世間,美好的女人千千萬,可這樣的天造地設般的契合。
恐怕是彆人奢求一輩子也求不到的。
凝凝是那麼體貼,禮貌。
瑤瑤是那麼活潑,可愛。
隻要跟她在一起,就會讓人願意相信所有美好都會漸漸發生,會讓人憧憬有她的未來,這段戀愛時光是他未有多少閱曆的人生中,最驚豔的一段時光。
巧合的相遇,奔赴千裡的奇妙相見,同在一個城市的戲劇。
從階梯講堂裡見到的第一麵,再到擁她進入懷抱後的欣喜。
一轉眼。
夏、秋、冬,兩個人,差一點度過完整的四季。
薑老師怎麼可能騙他呢?
她那麼美好,善良,怎麼忍心拿這樣一場爛俗的東西把他誑進去,讓他信任,讓他擔心,甚至茶不思飯不想。
這是有良心的人能做出來的?
為什麼一定要騙最信任她的,最喜歡她的,每天躺在床上幻想兩人攜手度過漫長歲月的人。
這……很好玩嗎?
陳源痛苦的撓著頭發,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感覺內心有一股衝出胸膛的火焰,卻釋放不出來,燎的那薄薄的胸膛都要乾癟了。
一顆飽滿而鮮活的心,要癟到榨不出鮮血了。
缺乏關注?
怎麼可能。
薑老師時時刻刻處在彆人的關注之中,在學校裡她是風頭無兩的教授,備受尊敬。走在街上,她是讓人豔羨的漂亮美女,路人無不側目視線幾乎要黏在她身上。良好的家世,耀目的學曆。
她怎麼可能會缺乏關注。
哪怕是像陳源這種完全不戀愛腦的人,平常也會對她的矚目更多一些,希望更多的互相了解可以培養好感情,一起準備妥善去麵對未知的未來。
她為什麼要騙人呢?
陳源最討厭被騙,尤其是在付出了百分百的信任以後。
他有種被背叛的感覺,這就像把自己的一顆心剖開了交出去了,結果轉手被對方扔了喂狗吃。
付出,變得一文不值。真心,變得低賤如草!
這一個小時,他從絕望,到憤怒,煩到想把眼前所有的東西都掀翻砸掉,這樣才能釋放出來那股憋屈。
可陳源沒有那麼不理智,死攥著拳頭,深呼吸了無數次,稍微平靜下來以後。
他從兜裡掏出手機,立即就想撥通電話詢問一下。
到底付教授說的對不對?
如果薑老師真的騙了他,那理由是什麼?
為什麼要無視彆人的信任,那些一字一句,無比真摯的說給對方聽的話,難道是地上的易拉罐?誰來了都能一腳踢飛,根本不值一提?
陳源手顫著打開了通話頁麵,手指上浮起青筋。
他摁下通話頁麵的兩秒後,瞬間就掛斷了。
手機被“砰”一下砸在桌上。
不行……
他絕對不能就這樣問!
些許理智重新回歸到陳源的腦海,如果他就這樣莽撞的去問了,她萬一不承認怎麼辦?自己沒有證據,隻有付教授口頭上的判斷。
而且,如果這不是謊言,他貿然的懷疑,肯定會導致更大的爭吵。
這不是一個成熟的男生該做的事情。
也許,薑老師沒有騙他,這些事情背後還隱藏著一些東西!
陳源想到這裡,忽然冷靜了下來。
細細思考一下,從談戀愛一來,有很多事情都顯得撲朔迷離,無論是薑老師的家庭還是性格的轉變,包括自己那個乖張輕浮的丈母娘薑如雪。他之前也沒有聽薑老師詳細說過,為什麼分手後會突兀的來和好,對方隻是一個勁兒的說後悔,說師生戀的問題。
也許,他真的從來沒有好好試圖去了解過薑老師。
家庭、苦衷、藏在背後的謊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原來隻是想著慢一些,多依靠時間的力量,不要太過著急,最後一定會水到渠成的互相了解……
病曆單……
對!
陳源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這是他唯一能夠判斷薑老師有沒有撒謊的絕對證據!
隻要找到病曆單,就能找到當時下判斷的那個主治醫生。
也有可能,薑老師沒有騙他,而是被那個醫生影響了!
陳源兩眼放光,似乎一下子從迷障中走了出來,看見了唯一的出口。
他抓起一旁掛著的外套,急匆匆的推開門走出了辦公室,下了樓,一路驅車到了楓亭小區,最後停在一家五金店的門口。
“老板,你這兒有沒有錘子?”
“有,”忙著截取c管的老板抬起頭來,“你要大的還是小的?”
“給我那個平常家裡砸釘子用的!”
“八塊。”
“付過去了。”陳源掂量了掂量手中的錘子,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