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誕推演遊戲人格麵具幸第八十一章水下廟宇洛晏做了一個夢。
從他實力積累到一定程度,靈感可聽因果後,他就很少做夢了,每每陷入夢境,都意味著有什麼事要發生。
這次的夢好像有點不一樣。
夢裡沒有苦主的肝腸寸斷,沒有嗔癡怒罵,也沒有血糊糊的死亡,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水。
他在水底,身體陷入爛泥裡,仰躺著,一動不能動。
他仰著臉往上看去,水麵汙穢不堪,漂浮著一層又一層融化的油汙一樣的東西,黏膩又窒息,將整個水底籠罩進陰暗不見光的牢籠。
陰冷的觸感包裹著身軀,他想要坐起來,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水底淤泥已經覆蓋在身上,要將他活埋。
他的視角越來越逼仄。
他的鼻息也被堵住。
他不由得張開嘴,想發出呐喊,卻發現舌頭早已不見,隻能發出“嗬嗬”喉音。
“嗬嗬……”
不是他,不是他的聲音。
洛晏的注意力終於不再被水麵吸引,他努力把視線抬高,想要看一看周圍。
夢中的視角開始變化,如他所願地升高。
他從仰視變成俯視,看見了大片大片的河床。
好多人啊。
有好多好多——“人”,像釘子一樣嵌在泥裡,他們的身體被泥沙覆蓋,隻有一張臉露在外頭。
大多數都是老人,然後是女人,偶爾有壯年人,最後是小孩。
每一張……每一張臉上,都充斥著扭曲的忿怒和恐懼,張大嘴,瞪著眼,無聲地向上呐喊。
他們的口中一片泥穢,舌頭掉在一邊,靜悄悄的。
絕望,淒厲,怨恨……
無法量化的怨念從無數張臉上彙聚,在水中凝聚成十五具慘白的屍身。
它們長出了舌頭,有了呼喊的資格,它們拚命往上遊,遊啊,遊啊,隻要能從水裡出去,隻要能上岸——
一定能訴諸冤屈,討個公道罷!
嘩啦啦……
水底蕩起波紋。
巨大的人形陰影遊過,把十五具屍體吞噬。
它們不甘地掙紮,依舊被陰影覆蓋,它們不願停止,它們是水底的人們唯一的希望——
小孩的屍身發出第一聲尖嘯。
宛若新生兒的第一聲啼哭,向生的願望使小孩渾身鍍上一層浮光,一縷月光破開汙穢水麵,照得它一身瑩白,宛若玉石。
它第一個掙脫陰影,衝向地麵。
一根根細若遊絲的線也在月光的照耀中紮下水底,穿透十四具屍體的四肢與軀乾,帶著一股助力,拉扯著屍體們往上,再往上。
水中的人形陰影憤怒地撕扯著,強烈的食欲鋪天蓋地,饑腸轆轆地發出腸音。
在昏暗陰汙的水底,好像有一張巨臉浮現了出來,它雙目大如銅鈴,畫著怪異的鮮豔妝容,血色油彩點綴著兩腮與嘴唇,兩瓣唇緩緩打開。
“我餓啦……哈……”
怪異的調子似人非人,猶如隆隆雷聲。
洛晏不知道夢是什麼時候結束的。
他隻覺得做了這個夢之後,腦子就一直昏昏沉沉,像是被什麼汙染了,怎麼都醒不過來。
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麵化作一粒粒玻璃碎片,毫不留情地紮向他腦中的血肉,鮮血淋漓。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有了清醒的跡象,各種感官逐漸回歸,身體被水包裹著的觸感也逐漸清晰,一如夢中。
“!”
洛晏猛地睜眼,大口呼吸著,周圍落著幽幽光亮。
皮膚明明能感受到周圍是水的觸感,可在他意識到還在水中後,卻依舊呼吸如常。
怎麼回事……
混亂的夢境影響了他的記憶,使他第一時間隻剩下滿腦子混沌。
下一秒,一隻胳膊從他旁邊伸了過來,在他麵前晃了晃。
由於胳膊的主人沒有任何攻擊意圖與惡意,洛晏在意識到旁邊有個人而渾身發麻的瞬間,已經抑製住反抗的本能,往旁邊看去。
他看見了虞幸。
對方微微挑眉,似乎有些好奇他此時的狀態,眼中的微微戲謔仿佛在說……睡懵了?
唔。
洛晏瞬間清醒。
被眼前人救下的畫麵重新進入記憶前列,他還記得自己將虞幸和少年時期的那個人影合二為一的感受。
此時再看,曾經被模糊掉的感知重新清晰起來,讓他非常非常確定,曾經在道觀後山的傷者,就是虞幸!
洛晏心中有點驚喜,雖然他並不明白虞幸究竟是什麼物種——光是從這麼些年來對方一點都沒有變老,而且在進入荒誕推演遊戲之前就有非人恢複力來看,多半不是正常“人類”就是了。
但這種感覺就像是他鄉遇故知一樣,年少時困擾他的奇怪經曆,終於在他長大後有了結論,而他曾經以為不會再遇見的“精怪”,竟然早就以推演者的身份,在係統中活躍了。
而且對方肯定也記得他。
在業江邊上,虞幸對他說的那句話就是證據!
洛晏眼睛亮亮的。
虞幸不知道這人死了一次後出了什麼毛病,一醒就盯著他看,他眯了眯眼,拍了一下洛晏額頭,示意他注意前麵。
洛晏冷靜下來,想起自己的任務,趕緊坐了起來。
他能感覺到自己依然在水底,身下是漆黑的石礁,往上是一片漆黑。
這裡應該已經是深淵大坑的內部了,擁有吸力的龍卷與漩渦都消失在視野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有著人造痕跡的水底廢墟。
剛才他剛醒來就看到的瑩瑩光亮也正來自於廢墟那邊,海妖和新郎服正站在廢墟中央,一座看著像是半座神廟的地方。
明明是水底,廟宇前方竟然燃著兩簇巨大而蒼白的火焰,承載火焰的燭台莊嚴肅穆,照亮了廟宇的大門。
不僅如此,在廟宇倒塌的那半邊,還有零星燭台充當了照明。
這些能在水下燃燒的火,散發著一股濃鬱的陰森,僅僅處於火光的籠罩中,就有一股被邪惡注視的感覺油然而生。
礁石料峭,猶如斷壁殘垣,充當著洛晏與虞幸的掩護,他們兩個擠在礁石後方,應該是一處死角,既能望見海妖,距離又足夠遠,不會被火光觸及。
洛晏仔細觀察。
他的胳膊已經被接上了,鬼發也早已斬斷,係統麵板上遺留著他神誌不清時未曾注意到的提示,不出意外是提醒他因為溺水而死,失去了一條命。
旁邊的虞幸胸膛起伏,顯然在呼吸,應該也已經利用死亡得到了呼吸資格,隻是死得比他遲,醒得卻比他快,還替他接了胳膊,拉著他藏到了礁石後麵。
真是可靠。
洛晏心中感歎,旋即更加認真地觀察廟宇那邊。
海妖正跪在廟宇之前。
新郎服懸在海妖身後,像一張大網,將海妖禁錮於此。
由於他們身處的位置影響,洛晏看不見海妖的臉,但能看到海妖發著抖的身體,恐怕位於火光照耀中心的海妖,正承載著他們無法理解的汙染!
這是什麼儀式嗎?
洛晏眼神銳利起來,無聲詢問虞幸的打算。
虞幸伸手,指了指廟宇裡麵,意思是要等海妖完成這一部分的儀式進入廟裡。
深淵底部有照明是意外之喜,儘管照明的代價是汙染,但所提供的這些光源,確確實實為他們帶來了很大的便利。
虞幸看著這江底的遺跡廢墟,在眾多倒塌的建築中,還有一半接近完整的廟宇簡直是鶴立雞群。
這不由不讓他想起了最後一枚不動如山咒。
他猜測最後一枚不動如山咒就在神廟裡。
這片水底廢墟結構混亂,不像是建造在陸地上然後被水淹沒的,反倒像是在某次大水時直接從陸地被衝到水中,許許多多的建築隨水流淌,在期間被拆的七零八碎,最後落進深淵裡,成了一堆完全看不出原樣的廢墟。
隻有神廟因為不動如山咒的存在,保存下來了一半。
“江祟”既然是新誕生的邪祟,或許也會喜歡神廟這種帶有神秘色彩的住所,更何況古時的神廟擁有特殊地位,擁有一座神廟拉人供奉的話,鬼怪甚至可以轉為一方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