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崖的那一瞬間,小丁口中狂噴一口鮮血,他知道自己已經受了嚴重的內傷。看到身前一起落下的蘇蘭蘭,他連忙勉強伸出兩手托住蘇蘭蘭的身體,同時運轉金剛術和輕身術,自由落體,朝著崖底落去。
儘管如此,在他身體落到崖底之時,後腦勺著地,他依然還是被震得昏迷了過去。
蘇蘭蘭的身軀也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體之上。
在昏迷之中,小丁仿佛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奇怪的夢。
他夢見蘇蘭蘭的身體忽然輕飄飄地飛了起來,漸漸地朝著遠方飛去,她依然是滿臉笑靨,盯著小丁微笑說道:“小丁哥,我走了,以後不能再繼續陪你了,你要好好活著啊!我可不想你死的……”說完,她還對著小丁揮了揮手。
小丁卻是向前狂奔,追趕著蘇蘭蘭,高聲喊道:“蘭蘭,你不要走!”
可是,蘇蘭蘭的身子越飄越遠,漸漸化成了一團幻影,再也沒有了蹤跡。
小丁隻得傻傻地站在原地,親眼看著蘇蘭蘭遠去,他的心裡不知道是何滋味。
就在這時,他忽然又仿佛看見,在遠處的天邊,忽然出現了二妞的身影,二妞的容貌一點都沒有變化,她飄在天邊的雲端之上,對著小丁蹙眉說道:“相公,你來了啊,我想去你那邊和你團聚,可是,我到不了你那裡,怎麼辦?”
小丁望著那遙遠的天邊,心中苦澀,自己又何嘗不想與二妞團聚啊?可是自己也是無法飛到天那邊與二妞聚在一起啊!
正在躊躇彷徨,小丁忽然又聽見身後傳來了妻子歐陽晴的聲音:“老公,你快來救我,我被困住了,現在無法脫身……”
小丁連忙轉身回頭望去,就見妻子歐陽晴此時正被一頭巨大的妖獸吞入口中,半截身子已經吞進嘴裡,隻剩下上半身還露在嘴外,她對著小丁揮著手臂,血液已經從妖獸的嘴角流了下來……
小丁大驚,連忙轉身奔向那頭妖獸,可是那妖獸隻是隨便伸出前爪向前一推,小丁的身子就已被妖力震得重重地朝著後麵摔了出去。
他摔倒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妻子被那頭妖獸吞入腹中,而自己卻是絲毫都無能為力。
“啊——”小丁狂吼一聲,聲音震天。
那妖獸吞了歐陽晴後,看都不看小丁一眼,然後轉身就走了。
隻剩下小丁呆在原地,痛徹心肺。
接下來,他又依次夢見妹妹田小娥,妹夫歐慕雲,紅顏知己嶽玉柔、唐芸芷、穆依依,梅若霜,梅若雪等人,一個個全都是悲慘下場,或是被妖獸吞食,或是被魔族、鬼族害死。
到最後,他身邊的親人朋友全都死去,隻剩下了他自己老哥一個,成功修煉成仙。可是,一個人孤獨地修成了仙道,能夠長生不死,又有何用?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小丁的這個夢,做的有點長。
七天之後,在天陽山魁陽峰下的那條山穀裡麵,田小丁從夢中醒來。
他緩緩睜開雙眼,刺眼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也照到了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
從怪異的夢中醒來,小丁隻感覺渾身上下的骨頭仿佛全都散架了一般。
陽光很溫暖,也很刺眼。讓他短時間內無法看清眼前的事物。
他感覺身上有些沉重,鼻中嗅到了一些腐臭的味道。口中有些乾渴,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鹹鹹的,是血液的味道。
他這才記起,自己已經受了重傷,口吐鮮血,並落下了懸崖。
於是,他躺在那裡,閉上眼睛,嘗試著運轉了一下體內的靈力,發覺自己體內的內傷已經好了大半。
莫非是自己昏迷的時候,體內的靈氣在自動運轉療傷?
小丁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內傷是如何好起來的,但他依然還是催動靈力,繼續修複體內受損的臟器。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小丁療傷完畢,體內的內傷和身體表麵的創傷,全部修複如初。
然後他睜開兩眼,就看見了仰麵壓在自己身上的蘇蘭蘭。
他鼻中嗅到的腐臭味貌似也是從蘇蘭蘭身上發出來的。
小丁大驚,他連忙撐著上半身坐起,將蘇蘭蘭的身體抱在懷裡。
卻已發現,蘇蘭蘭早已死去多日,身體已經變得硬邦邦,皮膚上布滿了屍斑,衣服上到處都是乾涸的鮮血,她前胸的胸骨也已塌陷進了胸腔。
可是,在蘇蘭蘭的臉上,卻並沒有多少痛苦的表情,而是殘留著一種滿足的表情。仿佛是她做了什麼可以讓她死而無悔的事情一般。
“蘭蘭——”小丁嘶聲大呼,聲音響徹山穀。
山穀之內的溫度要比山頂的溫度溫暖許多,如今已經是四月份,山穀裡的山花有不少都已經開放,綠草也都萌生了新芽。
蘇蘭蘭的屍體在山穀裡放了七天,自然是已經有些腐爛了。
小丁抱著蘇蘭蘭的屍體大哭。
她是替自己抵擋了元嬰修士的一掌而死的。而且她在危機關頭,還把自己當初送給她的築基修士煉製的護體符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蘭蘭——,你就這樣離開小丁哥了嗎?”田小丁抱著屍體大哭,痛不欲生。
他忽然想起之前蘇蘭蘭曾對他說過的話:
“小丁哥,我不要你死,我寧願替你去死,也不要你死!”
“小丁哥,要不然,你就讓我代你去給他們償命,行不?”
“小丁哥,我不要你死!你還沒有找到晴兒姐姐他們呢,你怎麼能這麼快就死去。要死也是讓我來替你死!”
“我就是不想你死嘛!”
“……”
昔日言語,仿佛就在耳邊。
小丁望著蘇蘭蘭那張嬌俏的小臉,忍不住悲從中來。他大哭著說道:“蘭蘭啊!是小丁哥我連累了你啊!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你啊!”
說完,小丁抽回抱著蘇蘭蘭屍體的兩手,對著自己的臉,左右開弓,連抽了幾十個巴掌。
邊打自己,他還在邊叨念著:“你這個喪門星,惹事精,要不是你,蘭蘭怎麼會死去!蘭蘭是為了你才死的啊!”
直到感覺自己的臉都有些麻木了,他這才停下手來。也不顧蘇蘭蘭屍體上散發的腐臭味,伏在她的身上大聲痛哭。
“蘭蘭——,我的蘭蘭啊——,該死的人是你小丁哥我,不應該是你啊!”
就這樣,田小丁抱著蘇蘭蘭的屍體,從上午一直哭到下午,直到他哭得喉嚨沙啞,眼中再也流不出半滴眼淚,而流淌出來的都是鮮血時,他這才停了下來。
然後他忽地站起身子,指著天空,扯著嘶啞的喉嚨暴吼道:“我田小丁今天對天發誓,他日我若修煉有成,定會去滅掉他們整個雷劍宗,來替我的蘭蘭報仇雪恨!”
然後他又咬牙切齒地說道:“午陽真人、天倫道人,我記住你們了,咱們走著瞧!”
發泄了一通胸中的怨恨,他轉頭看向蘇蘭蘭的屍體,知道她的魂魄早已飛散,屍體已經損毀,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是無法將其起死回生。
於是他從玉佩空間之內,取出那把天陽宗發配的寶劍,在山穀裡選了個向陽的山坡,用寶劍掘了一個大坑,然後取出自己的幾身衣袍,鋪在坑內,再將蘇蘭蘭的屍體放入坑中,在她身上又蓋了一件自己的袍子。最後才依依不舍地將浮土蓋在蘇蘭蘭的屍體之上。
把蘇蘭蘭掩埋之後,為她立了一個墳頭,然後,小丁又找來一塊山石立在墳前,運轉靈力使用寶劍在山石上麵刻上“義妹蘇蘭蘭之墓”幾個大字。
望著墳前的這座墓碑,小丁眼前仿佛又出現了當初初見蘇蘭蘭時的場景。
當時他是前往大宋國的西域,準備營救自己的妹妹田小娥,結果在途中遭遇沙匪,不小心被沙匪活捉。然後在沙匪關押他的那間屋子裡,他初次遇見了同樣被關押在屋內的蘇蘭蘭。
“我是小叫花,你是誰?”那時的蘇蘭蘭為了躲避追殺,把自己搞成了一個小乞丐的模樣。
兩人逃離沙匪窩之後,一起去了西域國家大回鶻國,然後小丁就讓蘇蘭蘭跟隨大回鶻國的公主去了王宮。而他自己則是救出了妹妹田小娥後返回了大宋國。
可是讓人想不到的是,時隔半年多後,蘇蘭蘭因為思念小丁,竟然跋山涉水地從大回鶻國來到大宋國,找上了小丁的府邸。
要知道,在那個“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的古代環境裡,從西域國家,不遠萬裡,穿越大沙漠,行走半年多的時間,這得需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累啊!
蘇蘭蘭當時也不過是一名十五歲的小女孩而已,她竟然為了尋找小丁,走了這麼遠的路。這是何等的執念!
小丁想到昔日種種,悲傷逆流成河!
他跪在墳前,手扶墓碑,嘶啞著喉嚨,早已哭不出來聲音,眼角再次流出兩行血淚,嘴唇抖動,更咽不止。
“蘭蘭——,你放心,你小丁哥我會好好活下去的,我要好好活著,努力修煉,早晚也要為你報仇雪恨的。”小丁顫抖著嘴唇,在喉嚨裡咕噥著。
直到天黑,他依然跪在墳前傷心。
晚上小丁腹中饑餓,卻也無心進食。
在墳前一直悲傷到天明。小丁這才緩緩站起身,對著墳墓咕噥著說道:“蘭蘭,我要先離開這裡了。這裡是天陽宗的地盤,他們已經不願再繼續收留我了,我得去找個容身之地,努力修煉,也好早日為你複仇。蘭蘭,你就安心睡在這裡吧,這裡的陽光很溫暖,但願你來世不再受這一世的苦……”
說完,小丁又站立在墳前發呆了許久,然後他才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朝著穀外走去。
他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
但最後還是下定決心,邁步向穀外走去。
蘇蘭蘭卻是,永遠地留在了天陽山的這座山穀裡……
(第一卷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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