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側麵看去,她的臉龐溫婉如月,清秀而柔美,嬌小的身影在紫衣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圓潤可愛,仿佛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細膩溫潤,清雅絕俗,令人不自覺地沉醉其中。
毫無疑問,此女正是跟侍頻分在同一組,八卦中屬坎水的玉珠,其人像水一樣柔韌與多變,捉摸不定,眼中經常現出深邃又澄明的神色,似乎將世事視作了演戲一般。
船腹之內,低沉的鳴動響徹四方,令整艘巨艦也跟著震顫了起來,卻依然壓不住玉珠同樣顫抖的清脆嗓音:“這一劍的威力,居然達到了如此境地……侍頻姊姊怕是嚇得不行呢。”
雖然聲音顫抖不已,但她的語氣中透出的是並非害怕與驚懼,反倒更像是興奮的情緒。
而在玉珠的身後,成千上萬根有粗有細的青銅柱在船腹內構成了一幅巨大而複雜的陣圖,它們或立或臥,每一根都閃爍著神秘的光輝,表麵現出了許多道晶瑩的線條,似乎流淌著驚人的能量。
這數千根儲能傳輸的青銅柱,加上大量用於中繼放大的玄玉透鏡,構成了占地方圓十數丈的符紋陣列,每根柱子和每麵透鏡都仿佛有生命一般,它們互相交錯,互相聯接,構成了一個龐大而精密的網絡。
在這片由青銅和玉石構成的陣網之中,數十塊中心孔洞被銅柱貫穿,懸於空中的皎白玉璧,正釋放出灼目如盲的璀璨光芒,讓整個艙室內的人們都不得不特意遮擋,朝著玉璧撐起了一把把大傘。
天地間的元氣不斷暴湧而來,這些元氣在法陣的作用下被凝聚,被壓縮,最終形成了一枚仿佛是由神光鑄就,周身縈繞著璀璨的靈光的實質砲彈,在法陣中極速旋轉,蓄勢待發。
這個巨大艙室內複雜神秘的機關造物,便是越國大型戰艦標配的主力武器“元符弑神砲”,由經過雕飾銘刻陰陽紋路後的靈玉白璧,作為驅動陣法的能量來源,彙聚天地元氣,釋放出驚天動地的攻擊。
跟造價低廉的破罡弩、適用於個人操控的符器法器不同,“元符弑神砲”的威力要大得多,在命中的前提下,一擊便可輕易滅殺普通的神勁,蓄能一擊更可越階擊傷對應“下六氣”級的巨型海獸。
感應到整條船因多出了一輛馬車的重量而微微下沉,玉珠迅速轉身,伴隨著紫衣裙擺處垂下的幾串銀鈴叮當作響,聲音頓了頓,果斷下達命令道:“立即停下這台元符弑神砲。”
不知是為了達到何等目的,當侍頻一方跟鄭旦趙青發生衝突的時候,玉珠一直待在巨舶內部,並悄無聲息地啟動了這台威力極大的法陣武器,瞄準了鄭旦周身防守的五彩光罩。
然而,由於趙青倏地打出了反轉的勝局,把侍頻連人帶車都挑飛回了船上,本待施以援手的玉珠,也隻好放棄了她的計劃,打算中止元符弑神砲緩慢之極的啟動進程。
“弑神砲一經啟動,就無法回頭,直到元氣砲彈被發射出後,方可停下。”猶豫了數息,玉珠邊上軍官打扮的侍者謹慎地開口道:“這是先前我就曾提醒過的。”
“真的沒法停下嗎?”忽然向前邁出一步,推開了侍者擋光的大傘,玉珠的臉上現出了明媚的笑容,緊接著拔出她隨身的短劍,猛地擲向了法陣中一塊頗有些黯淡的靈玉白璧,將其斬開了一道裂縫。
下一瞬,整條巨舶上下都響起了一陣淒厲的吼聲,無數令人牙齒發酸的碎裂聲接連響起,竟是引發了連鎖反應,讓數十塊玉璧與它們嵌入的銅柱紛紛損毀開裂,用最暴力的方式巧妙地止住了陣法的運轉。
與此同時,因一舉功成而喜形於色的玉珠,則被邊上撐傘的那名侍者當場撲倒於地,兩人抱在一起滾到了艙室的角落,細觀她們的相貌,竟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且玉珠的麗色遠勝於侍者。
“何至於此?不能向著空中發射一記嗎?就為了不想打草驚蛇?”
顯然深得玉珠的信任,壓在她身上的侍者既後怕又心痛地叫嚷道,雖覺得對方的陣法天賦確實高絕,居然沒有導致能量傳輸突然中止常會引發的大爆炸,但如此行事,完全是在作無謂的發泄:
“借助於神兵之力,臨時提升境界的秘法,雖然效果上各有高下之分,所付出的代價也大小各異,但並非很罕見的事物。再配上多件價值萬金的符器,擊敗白鹿劍院眾人,並不令人意外。”
“現下侍頻付出相當代價,確認鄭旦、趙青兩人身上各有一件神兵,且試探出了鄭旦一方的底牌,這本就是事先就作好的打算,雖然此次虧了一步,但日後亦可徐徐圖之……”
“姊姊,無需多言,我自有我的計劃,不過首先得減少了趙青這種人物的乾擾,故而不可在她麵前顯露出絲毫的敵意。”玉珠緊閉著被靈光刺激到直流淚水的雙眼,用溫和的語氣回道:
“若讓你得到神兵之力,來操控這些符器對上五名神勁高手,你也有信心打出這樣的戰績嗎?能夠用好手頭上的工具,其實已經超過了世間絕大多數人。而在這一點上,我深有體會……”
……
遠在七八裡之外,瞥了瞥那些神情恍惚、如處幻境、不敢置信的白鹿劍院劍師,以及上千名開戰後就沒派上過什麼用場、陷於呆愣狀態的低境界持戈護衛,鄭旦輕歎了口氣,轉身幫趙青整理著衣裳。
彆說是這些沮喪之極、連主君就搞丟了的侍從,就算是本打算運使符器大顯身手的她,知曉趙青唯有最後一挑借用了玉符的能量後,亦對其顯露出來的戰力、飛快的成長速度,而震驚地難以莫名。
因不想損耗玉符有限的激發次數,鄭旦雖然有心燒錢擔當這次輸出的主力,但由於此前隻是研究過了玉符的“使用說明”,並未真正用過的緣故,操控起來相當不熟練。
防護型的五行靈罡護罩,因為本沒什麼操控餘地,用起來還算大差不差,封鎖場地的銅鼓虛影,隻是勉強能用,可令其懸浮在空中,向下亂射雷霆閃電;
而名為“困陣”實為“殺陣”、可禦使六十四道劍影、以每息數千轉的高速旋切敵人的八極影劍困陣,短時間內,她更是僅搞懂了最初步的映影挪移之法,還沒來得及發動攻勢,一切就已經結束。
雖從理論上來說,鄭旦激發玉符後所具備的實力,已不亞於隱藏實力的趙青,但發揮的水平太差,需要相當一段時間適應,緩緩練習操控的手法,那便是無可逾越的差距。
清楚明白趙青的成長速度快得不可思議,隻隔了幾十天的時間,戰力就翻了不知多少倍,她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覺得眼前看似距離很近的對方,也會像妹妹夷光那樣,在未來逐漸遠離自己。
正當鄭旦立在玄冰墨傘之下,為此思緒萬千,覺得自己有些沒用,待到目送兩人的背影漸漸遠去之後,唯一不會背棄自己的,也隻有手中的長劍之際,忽然在心中聽到了趙青傳過來的聲音:
“想學劍嗎?我教你啊!”
下一瞬,她的眼裡亮起了比陽光更燦烈的光彩,明澈的大眼睛跟恰巧轉頭的趙青對視在了一起,一高一低,各自映出對方臉上泛起的微笑。
……
一直以來,趙青結交的朋友都很少,尤其是在諸天世界,她高居世間巔峰的超然修為,太容易讓人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僅有敬畏之意留存,且越到後麵,這種情況就越明顯。
而彆人不主動找她來交朋友,趙青也並不會因為感到孤獨,無人傾訴,而改變自己原有的性格,特意結交合適的人選,最多隻是交談之後互相欣賞,止於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境地。
因此,除了被她視作家人的芮溪、猿公之外,鄭旦這位曾跟她有過共患難經曆,且對她予以照顧,性格柔中帶剛的少女,就是趙青現下唯一的朋友,自然得到了她的高度重視。
為了避免鄭旦、西施被送入吳國的悲慘局麵,趙青很清楚此事終究不過是利益權衡的結果,隻要另一端押上的砝碼足夠沉重,以勾踐、範蠡、文種等人的心性,自然會選擇取消“美人計”的施行。
而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除了在修為上飛速提升,讓他們認為自己未來可擁有左右兩國戰爭局勢的實力外,對鄭旦她們的培養,讓其本身體現出比入吳更高的價值,亦是可以考慮的道路。
把一國之棟梁派遣至敵國為質,且確保其有著拒絕為吳王做事的權利,還算是勾踐這種能忍之人可以乾出的事,但若是讓棟梁成為了夫差的妃子,這便是自己送上門給人羞辱,除非不可不為之,否則絕無可能。
在趙青看來,有著自己的全力相助,並借助於“美人宮”此次培養計劃的資源和態勢,讓鄭旦主持發展經營各種先進產業,逐步成為越國無可取代的人物,其實大有可行性,至少也能幫自己分擔一部分的壓力。
而在經營產業,積聚大量資源、財富的同時,亦可反過來利用這些資源,加速自己的修行,提高本身的影響力和地位,合縱連橫,從而建立起強大的勢力聯盟,可謂是一舉兩得。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在滅吳之前,越國本身絕不會針對自家的天才,但消息泄露到外國,難免會引發有心之人的忌憚,這就需要強而有力的手段進行遮掩,儘可能留出更多的發育時間。
仔細考慮之後,趙青準備抽空展開一項“偽造年齡”的計劃,打算把自己對外顯露的年齡改大不少,且結合鄭旦年幼時得到一篇高深功法的經曆,“假扮”成她的同門師長,也因此在鄭旦當初遭遇危險時出手相救;
雖說這些內容僅能瞞過外國人,瞞不過越國的高層,但進一步營造一個可預測性高,低威脅度的人設,真要乾大事之時,則改用馬甲出手,亦可取得良好的效果,減少未來可能的麻煩。
而這一係列操作的前提,首先便得是增加自己與鄭旦接觸的時間,傳授她高明的武學,以證明確有這樣一個隱世宗門,快速提升她的修為,從而順帶提高其處理複雜事情的能力。
……
不過,有關未來的暢想,畢竟是很久之後的情況,就現下而言,當趙青跟鄭旦約定了第一次學劍的時間之後,她們首先需要處理的事情,還得是打壞地麵所導致的賠償。
交手時造成大範圍的餘波破壞,若在深山老林之中也就算了,但在此處繁華都市的區域,打壞了方圓上百丈的地麵,讓大量距離較近的普通人膽戰心驚,影響了碼頭的正常營業,肯定是得合理賠償的。
就算是那些白鹿劍院的劍師,因劍陣被破、飛劍受創、心神反噬而導致的損失,由於戰況擴大化的起因是鄭旦要對付侍頻全部手下,且對手未曾明確答應的緣故,也得支付部分療傷的費用。
江湖中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個人私鬥,通常是國家所不提倡的,認為這樣會破壞法紀、引發社會混亂。
出於禁止私鬥會壓抑國內尚武、好勇風氣,削弱民眾血性的原因,且考慮到各大宗派勢力的存在,當今天下諸國,基本上都默認公平公正的決鬥並不違法,但必須得留給受損的敗方一定的補償。
因此,在有官府監管的區域內,如果事情不大的話,人與人之間的打鬥一般是點到為止,儘量以無傷製服對手為先,以免出現“損人不利己”的結果。
而若是到了商鞅嚴懲私鬥,大力宣傳“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鬥,鄉邑大治”,並讓這種風氣擴散開來的時候,又應該是另一種情況了。
總而言之,花了小半個時辰,待到相關官吏核查統計完了此戰地麵和附近房屋、船隻受損的狀況,反複進行協商之後,雙方一共賠償了數百金之多。
接下來,鄭旦麵不改色地主動支付了這筆款項,實則心中頗為後悔,念及自己因激發符器而付出的慘重代價,更是倍感心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