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向彭離了解了一番與彭餘相關的情報,包括一些武學上的問題;順便驅散了鄭旦所受火銅甲的負麵影響,喚醒了之前昏迷過去的端木叔良。
根據她的猜測,彭餘故意留端木叔良一命,也許是想留下一些假線索,以誤導後來追查的人。
同時,彭離也向趙青介紹了她比較關心的蛻凡術,和他所修練的那一門煉氣功法。
蛻凡術,來自於昔年越王允常從一座虞代遺跡中發崛而出的一篇殘缺功法。
在發崛出來之後,他隨即召集國內所有可靠的高手,於當時的國都勾嵊議道修經百日,最終將其補全創出。
此法共分八層,效果驚人至極,可以一層層地提升修行者的資質,將常人的「凡體」根據他們的血脈起源,進化為各種特殊體質,不僅同境戰力增長不少,也提升了其修行的速度。
理論上來說,隻要消耗了足夠數量、高品級的天材地寶,甚至可以將體質蛻變到傳說中的「神魔虛道體」,淩架於當世第一體質的孔丘之上,強大到了無可複加的程度。
但與此同時,自第四層開始,體質的蛻變就需要經過上天的考驗,變得九死一生,乃至於十死無生。
據說允常時期,許多出生時體質就堪比第三層、第四層的頂尖天才,就因此而黯然隕落,而且還浪費了他們中途使用的天材地寶。
當然,成功的例子也是有的,傳言之中,昔年曾一戰擊傷吳王闔閭的靈姑浮將軍,就將其修到了第五層或第六層,因此能在剛突破上六氣境大成之後,就橫掃當時吳軍的無數高手。
而且,從理論上來說,對於初始體質普通、但悟性驚人的修行者,在第四層之前,蛻凡術是完全的正麵提升。
所以說,允常死前下詔將其全麵封禁的行為,就相當令人不解。
禁令發出之後,有不少家族仍然想暗中違背禁令修行,立刻就遭到了越國秘衛「斷玉營」的鎮壓。
彭離猜測,除了怕泄露到他國的原因之外,或許擔心出現氏族壟斷武功晉升,與蛻凡術疑似可以使用他人的血肉精華來代替天材地寶,也是重要的因素。
在得知了蛻凡術的這些情報之後,趙青心中亦是有些可惜,若是能一覽此功的內容,就算不去修習,應該也能帶給自己一些啟發。
至於彭離所修行的煉氣功法「精火陽功」,對她來說,卻是有些雞肋。
因為,這居然是一門主要靠著服用煉化外丹提升的丹功,分為存丹、養胎、脫胎、神化、合真五境,每一境都要服用相應的外丹,才能夠突破。
甚至,他當初的入門,也是靠著一顆古人放在秘籍邊上、數百年前的丹藥,才做到的。
不過,從彭離現下靠此功修出來的真氣來判斷,大概突破到了「神化」境界,也就是相當於神勁的階段,就會生出至陽無極水平的真氣,被稱為「太陽真火」,在戰力上也一改之前的弱勢,可以使出一些對應的法術。….
心中暗暗思索著,趙青很快趕到了城東原先的旅店附近,準備將猿公、芮溪接出來。
……
舂泉邑城東,端木家旅店,外邊的街道上,滿是兵器揮動的呼呼聲,宛如狂風大作,驚得路過的行人遠避到十丈開外。
倉半盈靠在街邊民房的外牆上,大口大口地喘氣,並非是疲累所致,而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過快的心跳難以遏製。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根據老麻子的暗號尋來,剛翻進院子想尋找特殊竹簡的線索,居然就被瞬間挑飛七八丈,摔在了外麵街道上,筋骨痛楚不已。
隨即,他就看到一道白影一晃而至,
將自己提了起來。
倉半盈震驚地發現,對方竟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化勁高手,而是一隻長大的白猿,手上還抓握著一卷古樸的竹簡。
白猿若有所思地望了他幾眼,伸出指頭在牆上寫字,字跡相當清晰,但他一時卻認不出來。
倉半盈身為盤虞嶺封炎洞寨主、罡勁頂尖高手倉伏矢的獨子,卻文不成武不就,前一次認字,還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
這年頭,就連妖怪都在潛心讀書,比我更有學問了嗎?
倉半盈的心中莫名生出了些羞愧之心,緊接著,兩條粗壯的大漢猛撲而來,揮動兵器向著白猿攻去,正是寨中排行第四、第五的好手許十一、王九酒。
兩人一猿隨即大戰起來,那頭白猿沒有放下竹簡,僅用了一條手臂,就與許十一、王九酒的一把短刀、一杆長鈹鬥成了平手。
許十一原是一家大酒肆中的庖廚,一手好菜百裡聞名,後來棄庖學武,練出了一手極罕見的刀法,在化勁中也屬於頂尖好手;
王九酒則是倉伏矢的親傳大弟子,將師授的戟法推陳出新,創出了一門陰狠奇詭的鈹法,將兵器的特性發揮得淋漓儘致,若非功力稍有不足,排名還應在許十一之上。
兩人聯手之下,就算比不上真正的罡勁高手,也相差無幾了。結果卻連白猿的一根毛發都沾不到,反而在短時間內,被它用竹簡在身上各抽了兩記。
白猿手中的竹簡,不會就是情報中的那一卷吧?如果被它給打壞了,怎麼向上麵交代?
倉半盈忽然間想到,不禁深呼一口氣,運起了家裡傳下、天柱派的秘傳武學「封靈羽化訣」,掏出一把淬毒的銅針,想找準機會進行偷襲。
當他的銅針剛要擲出的瞬間,竹簡倏然出現在了他的手腕上方,重重拍下,將其震落一地,嚇得他心驚肉跳,生怕被銅針擦破了表皮,中毒身亡。
「該死的天柱派,什麼財物都不肯出,就想著驅使我們封炎洞的勢力,讓我遭上了這等倒黴事……」倉半盈低聲咒罵道。
他在牆邊歇了一會兒,終於緩過勁來,忽然間發現兩名貌美少女,有如幽靈一般,直接出現在了戰場的邊上,卻絲毫沒有她們怎樣走過來的記憶。….
「猿公遇上了敵人?阿青,它應該沒有危險吧?」其中那個看上去有些虛弱的少女開口,發出了有如天籟一般的聲音,令人不禁沉湎其中。
倉半盈晃晃腦袋,在「封靈羽化訣」的效果加持下,他克服了對方的影響,掏出了腰間的匕首,向著數丈外的兩人猛撲而去。
「你倆跟這妖猿認識?抱歉了……」想著抓到兩人後成功乾擾白猿、最終順利奪得竹簡的場景,倉半盈臉上不禁顯露出了激動之色。
在倉半盈看來,鄭旦看起來相當虛弱,不足為慮,隻要一招製住了邊上的趙青,就能把她一起嚇住,威脅到那隻猿妖。
就算她們認識猿妖,有著特異之處,但畢竟才十五六歲的年紀,武功又能高到哪裡去?小小的舂泉邑,又能有什麼高手?
自己藥補食補了二十多年,所修更是越國大派的秘傳武學,就算沒怎麼上心去練,也絕非陽勁以下的武者能夠對抗的。
即使有所輕視,但一旦出手,倉半盈還是全力而發。
匕首揚起,封靈羽化訣驟然爆發,無聲無息間排開了身旁的氣流,劃過一道淩厲的寒芒,向著趙青腰間的一柄青銅長劍而去,想先取其兵器,再攻其人。
但招式剛剛使到一半,他就被趙青冷冷地掃上了一眼,一股莫以名之的神秘力量,將他籠罩攫抓,有種非人力所能抗拒的可怕感覺。
倉半盈臉上的表情驟然凝滯,心臟不受控製的劇烈跳動起來,渾身的汗毛炸起。
難道這是傳說中的眼神為劍?!
下一瞬,倉半盈感到身上的幾處大穴忽然間一麻,一股無可抗禦的巨力自上方空中壓下,令他刹那間撲倒在了地上,膝蓋、手肘、額頭猛然撞在堅硬的石板上,痛得他大聲慘嚎。
「是上次那個山寨派來的人。」趙青隨意的瞥了他一眼,向著鄭旦道。
她看得出來,跟猿公正鬥在一塊、其中拿菜刀的那個大漢,所修的勁力與上次遇上的許十六基本上相同。
「盤虞嶺封炎洞?寨主號稱半步神勁的那一個?」鄭旦想了想,回憶起了當日的場景。
「不錯。」趙青心念微動,被壓在地上的倉半盈就像被一隻無形大手抓住,被提起、懸浮在了數尺的空中。「你們三個山匪,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老實交代!」
她明玉氣場此時的境界,已然達到了隨心所欲、氣隨意轉的程度,變化無方,能做到各種讓常人難以置信的事情。
「我……」倉半盈眼珠子轉了轉,剛想要編造一個說法,就聽到「啪啪」兩聲傳來,兩道身影硬扛了猿公兩記攻擊,自後方飛縱而來,正是許十一與王九酒兩名化勁頂峰的好手。
「放下少寨主!」許十一無視左臂被竹簡打出的三條血痕,連踏兩步,猛然飛躍而出,勁力勃發之下,手中青銅菜刀瞬間撕裂了沿途氣流,朝著趙青頭頂剁下。….
幾乎想也不想,王九酒身子猛然一頓,以鈹杆被猿公震斷作為代價,抓住帶有鈹劍的那一截,爆發出了勁如雷電霹靂般的洶湧力道。
瞬息之間,他橫掠七八丈,向著鄭旦的心口位置直刺而出,圍魏救趙,亳無憐香惜玉之情。
以他們畢生功力所聚,合擊之下的威勢,就算是初入罡勁的高手,也沒那麼容易正麵應付,得先避其鋒芒。
兩人都看得出來,趙青一手淩空提人的武功,實在驚人之極,因此他們此番隻求逼得趙青後退兩步,散開困住倉半盈的氣場以作抵擋,以將其救出。
「不值一哂。」趙青拔出扁諸之劍,似慢實快,隨意揮了兩劍。
但見青白色的劍氣一閃而逝,許十一、王九酒眉心多出了一個細小的血點,半空中直墜於地,激起一地塵土。
除非練就了護體的罡氣場,或是像猿公這樣招式接近她的水平,不然再強的化勁好手,也不過是隨手一劍了結的事。
猿公躍到兩人的屍體邊上,伸手撓了一撓腦袋,有些興奮地叫了一聲,隨即撿起地上的鈹劍,寫起字來。
就在昨天夜裡,留下來的商隊成員中,有一人趁著高手都不在,又想著去翻找竹簡,被它當場抓獲。審問之下,它得到消息,原來是有山匪收買了此人。
將計就計,它特意學著留了一些暗號,提前做好埋伏,詐出了想搶奪它竹簡的山匪。
不過,由於從未有過殺人的經曆,它在打鬥留了幾手,甚至在發現敵人實力一般後,連竹棒都沒有動用,隻想著慢慢打著玩耍。
而在它看來,趙青的功夫突然間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實在是一件好事。接下來,自己也能向她學到兩手,以突破困住自己不少時間的瓶頸。
「繼續說!除了想搶奪竹簡外,你還有什麼彆的情報要交代嗎?」趙青收劍回鞘,看了一會猿公傳達的信息,將倉半盈重新壓下,擺在了兩具屍體的中間。
她回到旅店的途中,一直使用著幽神石屏蔽著他人,試驗著合適的精神力輸入方式。
而在發現猿公與他人打鬥時,趙青在邊上看了一會後,才解除了屏蔽。
以她的眼力,自然早早發現了倉半盈對竹簡的格外,猜出這是他們一行人的目標。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一卷《
連山易》,確實是山匪認定的穆王遺藏線索。
靠著身旁兩具逐漸冰冷的屍體,倉半盈驚懼萬分,磕磕絆絆地交代了他所知的消息,隻求饒他一命。
到了趙青當前的境界,早已能夠隔著數丈的距離,察覺到他人氣息與血液流速的輕微波動,與對方細微的精神波動,判斷出其是否說謊。
在第七識或罡勁以下,絕無不靈驗的情況。
任對方偽裝的能力再好,除非完全掌握住了自己的潛意識,不然,隻要瞞不過自己的內心,就會不由自主地出現細微的波動,因此也就瞞不過她。….
山匪背後站著天柱派嗎?趙青心中微微點頭,果然,這種深山中的大門大派,有相當一部分,都搞出了黑手套來斂財、做不乾淨的事。
與旅舍內休息的芮溪交流了一會,把昨夜發生的事情改編成不怎麼危險的版本,同她聊了聊,趙青等到了處理完彭櫛事情的彭離、端木叔良兩人。
由於彭櫛被彭餘附身,意外身亡,邑宰之位空缺,暫時由輿尉維持秩序。
很快,倉半盈三人的屍體就被城內的士卒處理乾淨了。
彭離在簡單處理了一番彭櫛的事情後,向趙青說明情況,準備先回家族為彭氏五老秘密舉辦葬禮,防止出現內亂。她所需的丹藥,將在一個月後讓人送到會稽城中。
而端木叔良,在車隊儘數被毀之後,雖然死的隻是他提前買下的一些奴隸,但損失也不在少數,需要一段時間清點計算。
商議了一會,眾人決定先在陸地上行上百餘裡,然後抵達若邪溪的岸邊,乘船北上。
船隻的速度自然不如端木氏商隊原先的駿馬拉車,但比起趙青原先乘坐的牛車,卻是要快出了不少。
……
若邪溪雖然被稱為溪,但事實上,完全是一條寬闊的大江,又被稱為「若邪江」。江麵寬達兩三裡,總長達萬餘裡之遙。
一行人上船的地點,離會稽城大約三千多裡,正常來說,大概還需要十六七天時間,就可以抵達。
但見天上白雲冉冉,兩岸翠峰簇擁,綠樹幽深;嵐光花影繞山陰,山轉花稀到碧潯。
大船放流而下,平山遠林,分綴左右,一片恬靜中惟粼粼江水,滔滔而流。
沿江而下,不時見到漁舟在江中捕魚;江水蜿曲,每拐一個彎兒,眼前會出現一個不同的畫麵,使人永無重複沉悶的感覺。
遠處的江畔,一個個小村莊點綴其上,阡陌交錯,被翠色濃重的群山環繞陪襯。凝目望去,可以看到山坡上正盛開著粉色、紅色的茶花。
昔年歐冶子曾於若邪溪的上遊,為越王允常鑄劍五枚,即湛盧、巨闕、勝邪、魚腸、純鈞五劍。
據說,當年這五件傳世的神兵,在因鑄劍而暫時乾涸的若邪溪內,留下了五道不可磨滅的劍意,滲入了江水的最深處,影響了長達萬裡的整條大江。
生於江水、長於江水之中的魚蝦屬類,也因此帶上了幾分細微的劍意。
其中有年份的大魚,由於總有人希望借此領悟、提升劍意的緣故,賣出的價格也比彆處更貴。
這一日,趙青坐在船頭,遠遠望見前方兩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形成了一段險峭的峽穀。
而在雙峰的左邊,有十幾座被削平的較小山頭,其上建著一座城邑;城邑臨水的這一邊,則有個泊船眾多的大型渡口。
「那些蘊有劍意的大魚,每隔五年,都會洄流返回若邪江的上遊。而在這處險峭湍急的峽穀江段,則最容易為人捕捉。」
端木叔良望著遠處的無涉峽,向趙青介紹道:「算一算日期,其中一種魚群的洄流時間,應該已經到了。」
觀星若
塵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