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國與家,王與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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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昊一千兩百四十三年,鬼瞳返回禍山。

僅僅過去三十年,祁國內亂。

先是西戎反複,而後是南蠻複國。

已經年過五十的祁王湯被國人趕出王都,帶著少許親信逃到數百裡外的岩城,威嚴儘失。

國事由許侯,留侯,童蘊三人共同執掌。

對此,天下諸侯或支持,或反對,但除了寥寥三五個諸侯願意出兵勤王,絕大多數的諸侯都默許了此次變動。

自此,祁國進入共和時代。

史稱,三方共和,一切大事由三方商議決定。

消息傳到禍山,引得禍亂使徒錯愕無比。

依舊是上次開會的大殿,但結果卻截然不同。

鬼瞳得到了坐席,其他使徒看向他的目光不再是懷疑,而是帶著幾許請教,幾許好奇。

他們無法理解,明明祁國在鬼瞳的幫助下走向巔峰。

國土前所未有的龐大。

國家前所未有的強盛。

為什麼才短短數十年間,就發生如此巨變。

曾經臣服的各大部落紛紛反複,再次獨立。

不僅如此,他們還變得更加強大,更有很多祈人背井離鄉逃去邊塞,成為所謂的北狄,南蠻,西戎。

堂堂祁王竟然被國人趕出王都,不得不前往外地避難!

各地諸侯聞之,幾乎都是不聞不問。

這對以禮法立國的祁國而言,屬實詭異的很。

至少他們無法理解。

倒是牛頭馬麵頗為高興,尤其是馬麵,得意洋洋,鼻孔都快朝天了。

“怎麼樣,咱當時就說了,鬼瞳老兄肯定能行。”

“瞧,這才三十年,嘖嘖,真是了不得。”

馬麵壯碩的身材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腳丫抖啊抖,說不出的滿足與高興。

要是平日,少不得被其他使徒懟上兩句,但現在眾使徒可沒有功夫理會馬麵的猖狂。

七情、六欲坐在牛頭馬麵的對麵。

他們化作一男一女。

七情風流倜儻,似是翩翩公子。

六欲嫵媚妖嬈,端是人間絕色。

七情疑惑道:“還請鬼瞳兄賜教,三十年前祁國正當鼎盛,為何突然之間會走到今日?”

鬼瞳唇角上揚,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自信地笑道:“這個問題並不準確。”

“不應該說為何突然走到今日,應該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走到今日?”

七情愣了一下,略微思考,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微微頷首,頗為優雅地說道:“倒也是。”

“不知祁國又是從何時走到今日?”

“祁王昭。”

“當祁王昭采納我的建議時,就注定了他們有今日。”

“啊~~~”

聽到這話,眾使徒驚詫萬分。

六欲右手拂過秀發,一雙蕩漾著迷離秋水般的眸子死死盯著鬼瞳,驚訝道:“竟是從那時?”

“可那些政策不是讓祁國快速強大起來,更是一躍成為天庭麾下最強盛的國家。”

“怎麼會是那時?”

其他使徒也紛紛豎起耳朵,格外認真地等待著鬼瞳的解釋。

鬼瞳微笑道:“諸位隻看到一麵,並沒有看到另一個問題。”

“行親親之事,祁國國人,姬氏子弟,紛紛得到了更多的好處。”

“不需要繳納糧賦,不需要行徭役,隻需要行兵役即可。”

“但帝國運行,豈能少得了糧食,物資。”

“這些從姬氏身上減免的稅賦,不知不覺就落到了祁國的野人身上。”

“當祁王昭一而再,再而三地遠征時,祁國國人紛紛得到恩賞,但祁國的野人不僅沒有賞賜,反而年年都要多繳納許多新的賦稅。當祁國看似開疆數百裡,開疆數千裡,讓祁國周邊紛紛臣服的時候,祁國百姓早已經不堪重負。”

“國人多富庶,野人多破家。”

“祁國諸侯得利,不言野人疾苦。”

“祁國國人得利,不言野人疾苦。”

“野人無權無勢,自是無法開口,便是開口,誰又會在乎他們的意見?”

“於祁國國人而言,他們理當奉獻,理當如此。”

“叫苦,那便是不忠君愛國,便是叛逆亂黨,或抄家,或斬首,或滅族。”

“如此,祁國內部矛盾豈能不深重?”

眾使徒恍然大悟,看向鬼瞳的目光再也不似曾經那樣輕蔑,多了幾許敬重,幾許驚歎。

原來裡麵還藏了這樣的道理。

馬麵右手拍著腦門,驚歎道:“是了,祁國看似繁榮,看似強大,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帝國分裂,野人被無限壓榨的基礎上。”

“祁國越是強大,野人越是痛苦,矛盾越是深厚。”

“妙啊,這樣一來,根本不需要咱們動手,祁國自己就亂了。”

鬼瞳微笑頷首,表示正是這個道理。

他繼續解釋道:“祁王羽看到了祁國的問題,故而休養生息,不動刀兵。”

“但他繼位時年歲已高,不過數年就病逝了。”

“祁王湘繼位後,不曾理解祁王羽的深意,反而認為祁王羽膽小怯戰。”

“而後祁王湘再次大肆擴軍,攻打南蠻。”

“看似將南蠻破滅,可你們仔細想想,祁國得到了什麼?”

“疆域不過數百裡,財貨不足兩千車,人口不足十萬。”

“但祁國付出了多少?”

“死亡十數萬,耗費物資無數。”

“對祁國而言,對南蠻的幾次遠征是非常失敗的投資,不曾獲得半點收益。”

“故而,當時祁國看似強大,四方來賀,實則各地諸侯多有不滿,隻是被暫時壓製罷了。”

眾使徒連連點頭,紛紛笑了起來。

原來是這麼回事。

如此一來,說得通了,說得通了。

“可是,祁王湯並未大肆遠征,為什麼反倒是最慘的一個,甚至被國人趕出王都。”

“哈哈哈,當時他逃得可是狼狽得很,甚至連家眷都丟了。”

鬼瞳微笑道:“祁王湯生於盛世,自幼長於宮中,不知民間疾苦,不知百姓艱難。”

“他所思所想,無不是如先祖那般名揚萬世。”

“然而彼時的祁國,八方太平,北狄,西戎,南蠻,東夷儘皆臣服。”

“這般一來,他如何才能名留青史,為後人敬仰?!”

“修廟,為帝君建廟。”

“祁王湯登基前,祁國的帝君神廟不過三百,但直到他被祁國國人趕出王都時,帝君神廟已經多達一千兩百座,遍布祁國各地。”

“正是,這便是祁王湯敗亡的緣由。”

“他登基時,祁國曆經數次大戰,國庫空虛。”

“為給帝君修廟,以彰顯自己的虔誠,祁國的忠貞,先後頒布稅種十數條。”

“其中半數落在祁國國人身上。”

“為了斂財,更是將天下山川江河,全都收歸王室所有。”

“天下百姓,諸侯,凡有敢擅入山林狩獵,擅入江河捕撈者,問以重罪。”

“其貪婪,自古以來從未聽聞。”

“國人,野人,諸侯,無不深厭之。”

“因此,便有了今日之事。”

“國人暴動,祁王湯被趕出王都。”

“自此以後,祁王與諸侯再難複合,國人與野人再難融洽。祁國之亂,不過剛剛開始罷了。”

鬼瞳說到這裡,頗為感慨。

眾使徒聽完,終於明白一切。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而後起身向鬼瞳行了一禮。

這一課,他們學到了很多。

非常多。

原來爭鬥還能這麼玩。

看似鬼瞳才是一切的源頭,但在祁國敗亡的過程中,他沒有受到任何責怪,反而成為祁國名留青史的能臣,忠臣。

不僅祁王不怪他,祁國百姓也不怪他。

全身而退也不過如此。

將來若是祁國大亂,以鬼瞳的身份,說不得還能得到祁國國人的支持。

“妙,真是妙不可言。”

“莫非這就是鬼瞳老兄當初所謂的計劃?”

“確實了得。”

鬼瞳微微搖頭,笑道:“這不過是計劃的一環。”

“真正的計劃在童氏一族。”

聽到這,禍亂使徒微微皺眉,但很快明白鬼瞳的意思。

童氏!

祁國侯爵。

鬼瞳雖然為祁國埋下毀滅的種子,但童氏不僅沒有受到損失,反而憑借鬼瞳改革帶來的聲望與功績,一躍成為祁國的望族。

可以說,如今的童氏,堪稱祁國姬氏以外最強諸侯!

童氏背後有鬼瞳支持,除非天庭親自出手,否則凡間哪裡有能抗衡童氏的力量。

說不得........

鳩占鵲巢!

將來這祁國也要落入童氏的手中。

而童氏身為人族,又是祁國名門望族,祈人自然不會有太多抵觸!

“嘶~~~”

想明白一切,眾使徒無不倒吸了口冷氣。

這手段,太妙了。

簡直,簡直絕了啊。

這才是真正的以人製人!

鬼瞳突然開口:“隻是有一事,我頗為擔憂。”

說到這裡,他眉頭緊鎖,麵色沉重,對眾使徒問道:“自我等入祁國以來,至今已有兩百多年。”

“天庭可曾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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