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坤還是搖頭:“這時候,糧食最值錢,金銀沒用的。”
劉縣令咬牙:“那你送我們走,送過西屏山三十裡外,進入天門郡範圍,行不行?”
劉夫人黯然垂淚:“賢婿真的不走,我們隻好先走了。侯七手下,有上百衙役,跟我們一起走。”
葉坤想了想,點頭道:“好,我送你們。”
劉夫人歎氣,叫來月娟,詢問月娟的意思。
月娟跪了下來,向父母磕頭:
“女兒是坤郎的妻子,自然和坤郎在一起。隻是不能孝敬父母,心中難安。請父母大人千萬保重,以圖再見之期。”
劉夫人心痛,抱著女兒大哭。
葉坤扶起月娟,柔聲說道:“月娟小姐,如果你要和父母一起走,我不怪你。”
“不,我和坤郎在一起,死活都在一起。”
“那行,你陪著父母說說話,我去安排。”
葉坤點頭,返回城南,準備明日的戰鬥。
天亮時分,葉坤打開南門,發起主動攻擊。
對方不知是計,立刻組織迎戰。
葉坤的皮甲軍行動迅速,接戰之後,立刻步步後退,將敵軍引到城下。
葉坤揮劍大喝:“強弩斬首殺敵,烈酒彈,放!”
對付黃天道亂軍,葉坤是第一次使用烈酒彈。
本來不想多殺的,既然被逼急了,也沒辦法。
隻有在城南擊潰亂軍主力,葉坤才能護送劉縣令夫妻,從西門突圍,否則不放心,也很危險。
這次的烈酒彈,葉坤在其中加了麵粉、木炭粉和剪碎的稻草,比純酒精更耐燒。
亂軍鎧甲不全,大多數是布衣,第一次遇上烈酒彈,頓時一片火海,兵敗如山倒!
“殺過去,搶奪糧草牲口!”
葉坤集中兵力,出南門追殺,一直殺出五裡路外,抄了敵軍的糧草大營。
黃天道大軍,根本就不懂打仗。
把糧草大營安排在大軍後麵,等於送給葉坤的!
敵軍被射殺、燒殺,加上自相踩踏,死傷六千有餘,慘不忍睹。
糧草大營,被葉坤奪占,精糧乾柴,被大部分運回。
城中百姓士氣大振,出動上萬人幫忙運糧運草,掩埋敵軍屍體。
黃昏時分,葉坤才回到北街。
劉縣令和劉夫人,已經收拾了二十輛馬車,等待從西門突圍。
葉坤笑道:“我看你們還是彆走了,今日一戰,我又繳獲軍糧三十萬斤,乾柴無數。敵軍主力被我逼退,我們再堅守半年,也能保證吃喝。”
劉縣令堅決要走:
“四周亂軍無數,今日打退,明日又來。平野縣彈丸之地,絕不可守。隻有進入大州大郡,才能保證平安。”
葉坤點點頭,帶著劉夫人進了臥室,單獨說話。
劉夫人抱著葉坤大哭:
“坤兒,你要保重自己,善待月娟……我給你留了五千兩銀子,都在月娟這裡。如果實在頂不住,你就帶著月娟,去荊州找我們。”
“夫人,我不想你走,留下來,其實更安全。”
“我是劉縣令的人,隻能跟他走。”
劉夫人流著淚,笑道:“就像月娟一樣,她是你的人,隻能留下來陪你。”
葉坤替劉夫人擦擦眼淚,用力抱了抱:“保重。”
當天晚上,葉坤從西門出擊,擊潰敵軍之後,追出十裡,吩咐王保和王大奎,率領兩百騎兵,護送劉縣令夫婦突圍。
劉縣令隻帶了黃金和五千兩白銀,還有其他珠寶。
大批布帛絲絹,和帶不走的東西,都給了葉坤。
侯七也帶著全家,帶著自己手下的一百衙役,一起突圍。
還有慈姑縣的縣令黃思忠,也挑選了一百精銳部下,跟著劉縣令逃跑。
王縣丞也跑了,帶走了自己的細軟,帶不走的,全部封存,留給了葉坤。
其實帶不走的東西有很多,布匹啊,銅錢啊,大件的鐵器銅器,各種家具,房產啊。
兩個大貪官逃跑,卻讓葉坤吃飽了,落下無數房產輜重。
葉坤送出十裡之外,返回守城,安慰月娟小姐。
月娟小姐眼睛都哭紅了,抱著葉坤:
“坤郎,我父母這一去,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再見之期……”
亂世之中,劉縣令這樣的小官,其實也是炮灰。
時代的一粒塵埃砸下來,就能讓他粉身碎骨。
葉坤隻能安慰月娟小姐:
“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沒事的。我派了精銳騎兵護衛,加上侯七的一百人,還有黃思忠的一百人,也算是大部隊了,對付一些流民,絕對沒問題。”
其實過了西屏山四岔路口,進入天門郡,還有一百裡大道。
這路上會發生什麼,葉坤也不敢說。
趁著亂軍敗退,葉坤帶著部隊,繼續清理城外,堅壁清野,鞏固城防。
接連打勝仗,城中百姓便有了信心,安定下來,投入家園保衛戰之中。
郊外麵積廣大,又有三五成群的難民,被葉坤收留進城。
縣城總人口,已經接近四萬人。
朱大春有些意見,私下裡來找葉坤,抱怨道:
“葉大人,黃天道之亂,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城中糧草有限。我們繼續收容難民,隻怕糧草不夠,最後會自亂陣腳。”
“大春兄弟,成大事者以人為本。這些人,就是我們的基本盤,也是我們翻盤的希望。”
葉坤安撫道:“黃天道亂軍,不會持續很久。等亂軍被彈壓,我會帶著你們發財的。相信我,三年之後,讓你們官至刺史、太守,富貴一生!”
可是畫大餅顯然不靈,朱大春苦笑道:“葉大人,我們能守住縣城,有吃有喝,就已經是奢望了。什麼刺史太守,我可不敢想。”
“為什麼不敢想?”
葉坤打開皇輿全圖,也就是地圖,指點著說道:
“天下大亂,群雄並起,為什麼我們不能有一塊地盤?我做的烈酒彈、石灰彈、弓弩和發石車,你們都見到了效果和殺傷力。等我再做出一些新的東西,橫行天下,易如反掌!”
朱大春聞言一喜,問道:“葉大人,你還會做出什麼東西來?”
“十天之後,我會做出來給你們看。”
“好,我追隨葉大人,建功立業!”
朱大春又有了信心。
正在這時候,快馬來報:
“不好了葉大人,劉縣令等人過了西屏山,北上三十裡,忽然遇上一萬多賊兵……王保和王大奎拚死苦戰,帶著劉縣令等人返回,卻被賊兵堵截,情況危急!”
“一萬多賊兵?”
葉坤頭大,立刻點起剩餘騎兵,出城去救劉縣令。
朱大春帶著兩百步兵,坐馬車隨後接應。
這時候正是午後,距離劉縣令離開,隻有一天多的時間。
葉坤半個時辰之內殺到西屏山,發現山下的商道上正在血戰。
賊兵已經突破了商道西側的堡壘,追著劉縣令,順著商道向東推進。
好在隻是商道西側失守,整個西屏山還在燕六亥的手裡。
葉坤縱馬上山,查看形勢,傳下軍令:“前方不要阻攔,放他們深入商道中部,然後關門打狗,從山頂上推石頭下來,配合弓弩和火攻,全殲賊兵!”
燕六亥得令,放鬆了西側商道的阻擊,讓賊兵深入。
商道經過拓寬,但是麵對上萬人的隊伍,依舊顯得狹窄。
黃天道大軍忙著進攻,一時間刹不住車,全部進了商道。
葉坤站在商道邊的碉堡上,喝令燕六亥:“帶精銳部隊,搶回西側關隘,堵死亂軍退路,一個也不要放走!”
燕六亥領命,從山頭上向西反擊,截斷敵軍退路。
西屏山大營的上千新居民和民夫官兵,紛紛將準備好的石頭丟了下來。
頓時,敵軍陣腳大亂,慘叫聲不斷。
葉坤返回商道東段,接應王保王大奎的敗兵。
王大奎身中三箭,渾身浴血,叫道:
“大哥,我們廝殺兩個時辰,才退到這裡……手下兄弟大多負傷。而且劉大人和劉夫人,也受了傷,情況不好……”
“我知道,你帶著兄弟們退後,修整一下。”
葉坤放過自己的部隊,安排防守,以商道碉堡和山上的防守力量,死死困住敵軍。
堵死敵軍之後,葉坤才來看劉縣令。
劉夫人和劉縣令,各坐一輛馬車,看守自己的金銀珠寶。
劉縣令左眼中箭,已經奄奄一息。
“劉大人,我是葉坤,我來救你!”
葉坤看見劉縣令的模樣,不由得一聲歎息。
這一箭射入眼窩,以大鼎國目前的醫療手段來看,是活不下去了。
“葉坤、葉坤!”
劉縣令拚著最後一口氣,抓著葉坤的鎧甲,咬牙切齒:“都是你……害了我,你要是跟我一起走,我就、我就不會死……”
“嶽父大人,你……安心去吧,我會給你報仇的。”
葉坤握著劉縣令的手,低聲道:“你的兩個兒子,我會把他們撫養成人。”
“你個王八蛋……我謝謝你……謝謝你八輩祖宗……”
劉縣令終於沒氣了,腦袋一歪,從此謝幕。
“嶽父大人——!”
葉坤乾嚎了一聲,搖搖頭,鑽出馬車,滿麵悲傷:
“各位將士,劉大人精忠報國,出城討賊,身先士卒,浴血奮戰,麵帶六箭而死戰不退,終於……為國捐軀了!”
將士們麵麵相覷。
葉坤舉劍向天:“我們要為劉大人報仇!”
將士們終於醒悟,一起大叫:“為劉大人報仇!”
隔壁馬車上,侯七的老婆宋氏大叫:“葉大人你快過來,夫人也快不行了!”
葉坤急忙走過去,鑽進了馬車裡。
侯七老婆抱著劉夫人,哭哭啼啼。
劉夫人腹部中箭,左胸也中箭,失血很多,臉色蒼白。
“夫人,葉坤來遲了……”
葉坤有些心碎,扭頭對侯七老婆說道:“七嫂,你下去看看侯七,我來照顧夫人。”
宋氏點頭,下了車。
葉坤放下車簾,將劉夫人抱在懷裡,附耳低聲說道:“夫人,雪兒,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
“坤兒,彆哭了。”
劉夫人慘淡一笑,抬手擦去葉坤的眼淚:“看見了你的眼淚,我就知道了你的心。死了,也閉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