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窪地瀉湖。
這原是指很大的一片區域,單就麵積而言絲毫不亞於閃地草原,也就是僅次於浩渺的骸骨荒原而已。
在這四周都是荒蕪的沙地的大陸上,罕見地出現了一片四處都是窪地湖水的區域,小的地方隻是一些小水池,而更大更深的則可以稱之為湖泊,足以遊船。
但,不同於沼澤地的生機勃勃,這裡的土地沙化,如挖掘出的河州,水位又變化無常,雖然氣候相較濕潤,卻並沒能孕育出多少的植被生機——更重要的是,在陽光下,一些湖泊水池的表麵泛起了五彩斑斕的顏色,有油汙流淌。
雖說窪地瀉湖的原油儲備已經乾涸了許久,但過去的重工業生產還是永久地在這片水域留下了痕跡。
這成千上萬個水池。
也並非都是自然形成的。
施察站在沙地上眺望——在這千湖的深處、陸地的中心,就是那座曾經的產油煉油平台,如今歸屬於南方科技獵人的城鎮基地。
“和上次來,又有所不同了啊。”他用手掌搭起帳篷,不知從何處進發。
“找一些飄流者帶路怎麼樣。”蘇承提議道。
漂流者雖依附於中心湖鎮,可最終大多還是要外出討生活,他們進出相當頻繁,應當知曉路徑。
施察搖了搖頭,指道:
“你看。”
隻見在遠處,就有一隊漂流者在蹚水進發,可是蘇承定睛一看,隨著陽光直射而下,他們的皮膚上都泛起了一絲金屬的色澤。
光影變幻,那顏色五彩斑斕,但看在幾人眼中,都是有些膽戰心驚。
“漂流者想要早點回城,顧不得選擇路徑……這點汙染對他們而言也不算什麼,早就習慣了。”施察說道,“不過我們沒有必要蹚這‘渾水’。”
更何況,還有客人呢。
一處水池邊,灰黑的骨狼小心翼翼地探向水麵,隨即被其中的氣味刺地打了個響鼻,差點滑落進去。
山地犬的尋蹤能力強,感官多重放大,倒也有不便的地方。
不過小骨並未落水,它隻是滑落兩步就被後背的鎖鏈給牽住了,另一頭牢牢握在身穿長衣的青年手裡。
兩支隊伍已經合在了一處。
路夢的身邊,玻遠遠望著這片她小時候戲水的湖泊、望著在其中跋涉的漂流者隊伍——記得在她小時候,老工人就告誡過孩子們,哪一些水池是可以遊泳的,哪一些則是碰都不要碰。
有的特殊汙染物並沒有飄浮在水麵,而是深深沉在中心池底,非得走到半途、下水攪出來後才清楚端倪。
這時,已經晚了。
而一場大雨過後,暗道決堤改道……原本的毒池換了清水,原本的清湖又充滿了流毒,互相變化,是很常見的事情。
可以說,如何分辨它們是每一個後來湖鎮出身的科技獵人的必修課,即便這樣,若非當中翹楚十分熟練,也會偶有失手,造成各式無法療愈的皮膚病的概率居高不下。
“看來,隻能等到湖鎮的獵人出來接引我們了。”施察感歎道,“早知道,就在那骸骨驛站邊多待些時日,不用這麼著急忙慌……”
周邊,還有商隊陸續聚集。
有科技獵人坐鎮,窪地瀉湖的確是附近比較安全的區域,無論是在當地貿易消費還是作為中轉站,都吸引了無數的隊伍前來。
施察他們並不算異類。
這些隊伍在水邊繞了一圈後,也沒有輕易下湖涉水,顯然抱著的是同樣的心思。
隻是,要等到科技獵人主動出湖、統一接引。
那時間可就不固定了。
運氣好點,說不定下午就有人來;點子背的,十天半個月城裡或許都還沒想起這件事。
因此,蘇承也知道自己主家說得不過是氣話,在驛站待上幾天萬一正好錯過了接引之人該怎麼辦。
何況。
如今他們的進程也不是全由自己就能夠決定的。
正當兩人差不多拿定主意不再商討時,後方的商隊中忽地走出一名護衛,通知道:
“大團長要我們這就下水。”
蘇承與施察對視一眼——對方口中的大團長正是那位神秘領隊的代號,加盟了商人行會的行商們,各自的組織形式千奇百怪,這樣的稱呼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隻是,他居然這麼急切嗎?
還是說不懂得池水汙染的危害。
蘇承個人倒是沒什麼,到了他們這種程度的實力,對於這片大陸上大多數的汙染毒物已經有了抵抗免疫能力,其實並不會造成什麼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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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施察這位領隊臉煞白了一下……他可是個純純的普通人。
過去還是個貴族子弟。
雖說行商幾回,但對這種會永久留下病灶的損害,施察可是一項敬而遠之的,畢竟惜命。
“要不要再和大人說一下,這窪地瀉湖……”見護衛轉身要走,他連忙上前扯住對方的衣服,就要陳說利害,卻被輕輕甩開。
對方的動作不大。
可好似滑不溜手一般,抓都抓不住,顯然用勁極有技巧,實力不俗。
“大團長說什麼時候下就什麼時候下。”護衛一頓,隨即寬慰道,“不會有事的,你看我都不會遊泳,都敢下水,你們有什麼可擔心的……”
隨即離去。
施察的臉卻越發白了。
說完全不會遊泳,是有點誇張,但這些餘燼教團的改造戰士由於義肢的緣故,劃水時的確不方便。
如果換成是骨人,他們倒能像曾經的索托一樣,直接潛入水中,在池底行走……可畢竟還是要呼吸的。
肉體就是如此不便之物。
“將自己的身體固定在所屬的馱獸上,”路夢下令道,“不要離開同伴超過兩米的距離,防止走散;但也不要離得太近,否則會乾擾到對方的動作……”
每個人的水性或有差異,但這些動物卻是天生會水。
哪怕從小飼養在閃地。
遊泳的本領也是刻在dna了。
閃地部族的牧商各方麵裝備都較其他行商簡陋,卻之所以能行走四方,靠得就是他們飼養的牲畜與馴獸能力——帶上這麼一大批品質優良的馱獸,不僅能負重還可以代步,大陸上的地形少有可以成為障礙的。
如今,每一個餘燼戰士都至少能有兩頭加駝輪流拖著,他們自己浮不起來則還有空水囊。
至於路夢。
他倒不需要拽著小骨,作為沼澤地之王,如果還會淹死在水中,那就屬實有些幽默了。
他如今的【遊泳】技能,因為沒有刻意訓練的緣故,也就僅僅次於影人這樣水部落的領袖,或者是玻這種從小在水邊長大、水性上佳的反蓄奴者而已。
路夢布置完之後,看向了身邊的玻:“這個時候出發可以麼。”
“嗯。”女人點頭,“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你帶路你說了算。”路夢打斷她的解釋,說著抬頭看了看天色,在他堪比軍事目鏡的視野中,隻見遠處烏雲漸近,“而且早點出發,對我們也是好事。”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一邊。
“哦呦。”有人嘬著牙花子,不經意間抬頭看向湖邊,隨即笑道,“有人這麼心急?”
在這些行腳商的眼中。
一隻陣容齊整的商隊,剛到了此地,還沒經過細細考量,也沒有像他們一樣老實等待,就這麼列隊接連走入了水中。
“是新來的吧。”
“看樣子還是支貴族商隊……”
“裝的吧,莽撞的勁倒是像漂流者。”
的確,在這漫長的湖灘邊,已經駐紮下了幾十支大大小小的商隊,但除了那些命賤的漂流者,此前還沒有一個人敢在水裡跋涉。
現在,這支規模已算是他們個中翹楚的商隊突兀下水,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過,除了看戲的人外,也有的行商領隊動了心思。
——這般的商隊行事理應自有章法,或是尋到了什麼路徑。
要知道,他們有的人已經在這岸邊等候科技獵人引路,已經等了半個月之久,便是原先攜帶的補給乾糧都快要吃完了。
窪地瀉湖本就是計劃路徑中的補給點,如今既不能前進,又無力返回卡在中間……若是湖鎮的獵手再不來,恐怕他們就是頂著複雜的地形與汙水,也要蹚水泅渡了。
說來也奇怪。
窪地瀉湖的濕地麵積雖廣,可大多數的水域並沒有連在一起,分散雜亂,這導致湖鎮的船舶無法持續航行,隻有在靠近核心的區域才有平台浮橋相連——這也是科技獵人不會頻繁固定外出接引的原因。
本質上他們隻是在出任務的時候,被迫必須要往外走一趟,再順手給等待的商隊指出自己遊過的路而已。
但問題就在於。
近來,似乎已經很少見到有湖鎮獵手的隊伍出來執行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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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致商隊積壓於此。
如今見到有貴族商隊搶先下水,他們雖不會馬上跟從,卻也樂見其成,謹慎觀望。
若是對方踏進毒池。
起碼也能排除一個錯誤答案。
“爺爺……我想吐。”一個肌黃骨瘦的小女孩,趴在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背上,有氣無力道。
話是這麼說著。
她止不住乾嘔了幾下,卻隻是瀝出了幾滴清水。
“沒事,孩兒……憋住氣。”身下的老人心疼道,再儘力將小女孩舉高了幾分,讓她脫離出水麵,“很快就過去了。”
這一行人,便是施察之前在岸上見到於水中跋涉的漂流者。
漂流者是這片大陸上很大的一個群體,他們並非剛剛失去家園的流民,也並非本就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也不是科技獵人、賞金獵人這樣有明確目標的冒險者……他們的生活方式,就是世世代代在大地上漂流,偶爾依附於一個據點、一個政權,但很快又四散而開。
因為,每個地方能持續的時間說不定還沒有自己的生命長。
哈姆特就曾經混跡其中。
像湯大銳這種眼光敏銳又運氣極佳,還能擁有自己一些小產業的漂流者,已經算是其中生活得最好的一批——即便如此,這位老板也並不指望能將骸骨驛站的生意做上一輩子,而是能賺一季就是一季。
至於其他人。
生活更是困苦。
不像前來貿易的商隊,這些漂流者沒有積蓄,更是等待不得科技獵人的到來,隻能自己泅水而渡。
老人一邊踩水、一邊奮力將孫女托出水麵,但她的一雙小腳還是浸在了剛剛泛起的油汙中,裹著黑色的一層。
光是聞到那化工刺鼻的氣味。
便明白不是什麼好東西。
老人心中也是自責:他來往窪地瀉湖也是有許多年,然而畢竟年事已高,一時眼花難免失手,作為領隊竟是將一行人給帶入了這隱蔽的毒池之中。
這孫女也是苦命,他們漂流依附於窪地瀉湖,她的父親也是自己的兒子結識了當地的一位女漂流者,最後生下了她,而好景不長,兒子在骸骨荒原死於獸災之中,兒媳將孫女托付給自己時,脖子以下全部因為腐蝕潰爛、汙染入骨,最後連親娘的第一口奶都沒有能夠喂上……
老人也想過,帶著孫女離開窪地瀉湖。
隻是他知道,離開了這裡,外麵的世界還要更加危險,或許今年都活不過。
如今落下一些病灶。
隻要運氣好。不發作。
那便還算是可以接受的代價。
老人的手忽然一空。
隻見身後一個同樣麵容憔悴的男人,遊到他的身前,接過了他手中的小女孩,舉得更高了些。
將其徹底托離水麵。
“李叔,不要自責。”男人一邊泅水一邊說道,“儘快遊過去才是正經事。”
老人瞥向身後。
還有一群人在跟著,深色的汙物在他們的身邊浮沉。
“嗯。”他用力點頭。
老人加快了水下的肢體,全力擺動起來,超過了托著孫女的男人,儘力向岸邊遊去。
這一回,泛起的汙物要少得多。
最後,一行漂流者成功登上岸邊,但他們的神色並沒有放鬆下來——就在眾人的麵前,遠處還有大大小小無數個表麵平靜清澈的水池湖泊,隔斷了去路。
若他們要順著蜿蜒的臨時沙堤行進,且不提都不夠穩固,光是這路線都如同迷宮一般,繞了一圈的時間,甚至可能就撐不到下一次漲潮潰堤。
一名漂流者張望了一陣,選擇了一個湖泊的方向,小心地就要下腳。
嗤!
一道從天而降的長箭,忽地插在了他們的身前。 d qq qq guan.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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