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黑市也就隻有我和張英兩個獵人,你靠做獵弓能養活自己”路夢質疑。
如果做弓隻是業餘愛好,那質量未必跟得上自己的要求。
路永連忙辯解:“黑市雖然賣不掉,但我在萬鹽街的工作就是做這個的,平時上繳給幫派抵稅,做得多了就回收給坊市,質量他們都是認的。”
“上繳給幫派,”路夢頓了一下,“這麼說你平時做的不是獵弓,而是十字弩。”
弓箭手的訓練需要很長的時間,一個烏合之眾湊出來的小幫派哪裡有那麼多弓的需求,更大的可能是給一部分人裝配上十字弩,稍加訓練,能夠震服普通居民就夠了。
“對的。”路永低頭承認,“但張英的獵弓確實是我製作的。”
他繼續和路夢介紹。
路永的主業製作的十字弩更接近軍弩,射程遠,力道強,但卻不適合打獵,上弦太慢,一箭不中很難繼續追擊獵物。
勁道太強還很容易破壞獵物的皮毛。
這些是張英告訴他的,所以這位老獵人向來隻在路永那重新訂製獵弓胚子備用,而不是買現成的十字弩。
路夢聽完,卻是和路永考慮的不一樣。
他雖然也算個獵人,卻對獵弓沒有興趣。
畢竟他麵板上寫的技能叫做【十字弩】。
除了偶遇過他一次的張英,黑市裡的人怎麼也想不到他是拿著手弩打獵的。
局限就在於他隻能抓點鼠兔,卻奈何不了更大的獵物,比如野麅和山羊。
至於加駝那是路夢肉搏得來的。
十字弩還是在軍陣中由兵士齊發威力最大,分輪次射擊也能為隊友的上弦提供時間。
但路夢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強弩。
打獵還是次要的,夠猛就行。
如果路永真的能製作軍用級彆的十字弩,那麼他的價值甚至會比他自己想象得還要高。
值得一試。
路永搓著手指,忐忑地等待回應。
“明天你挑上近期自認為做的最好的一把十字弩來黑市找我,”路夢說,“時間……等我打烊之後。”
“好的好的。”路永連忙應下,知道自己這關是過了。
不過一聽到要去黑市找他,路永心下也是有了自己的判斷。
恐怕這位路北遊路老板還是不願意在自己麵前暴露在萬鹽街的住址。
“另外,你一把十字弩一般賣多少開幣”
“哎抵不了多少,路爺要的話,不要錢……”
“我是真要買。”路夢打住他的話頭,“明天隻是驗個貨,如果質量過得去的話,我還可以繼續找你專門訂製,以後有的是合作的機會。”
路永有些詫異,以他這種手工工匠來說,製作一把精密的十字弩確實不易,不提材料,光是工時就可能要耗費三周甚至一個月,他原本都做好破財消災的準備了。
沒想到路夢剛才還一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架勢,幾句話之後卻像個真的在談生意合作的老板。
他卻不知道這在路夢看來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對待敵人,路夢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但既然解除了敵對立場,那按照規矩辦事反而能解決大多數麻煩。
路永的存在也再次提醒了他。
樞紐站的幫派和坊市,是有能裝配上軍弩的射手的。
即便以他目前的實力,一旦陷入包圍,在一輪強弩的齊射之下,除非身穿重甲,否則絕難幸免。
“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路永搓搓手。
“跟在我身邊,彆耍小動作。”路夢將長刀重新掛回腰間,又把刀柄調整到最適合拔刀的位置,接著朝儲物室走去。
“也是哈。”路永苦著臉跟上。
路夢回到了儲物室,之前的三個木桶已經打開,露出雪白色的麵粉。
咕嚕。
房間裡突然飄過幾聲腸道攪合著空氣蠕動的聲音,這在寂靜的小屋格外清晰。
路夢瞟了路永一眼。
“哈哈哈……我晚飯也就吃了個水飽。”路永相當尷尬。
一般的樞紐站居民一天也就吃兩次甚至一次飯。
當天色暗下來不能乾活後,居民們也就不會再吃正餐,最多隻是隨便塞點什麼東西,讓肚子不要餓得太難受,就可以躺在床上準備睡覺。
有時候睡著了,真不知道是因為困了還是餓得昏迷。
路永也是如此,尤其今晚還要半夜起來做賊,肚子裡的油水就更少了。
哪像路夢已經恢複到過去一日三餐的生活習慣,有時候訓練強度大還需要加餐。
現在這個萬鹽街的男人一眼認出來這是麵粉,哪怕還沒有烹飪處理,饞蟲就已經被勾上來了,整個腹胸都像被抓撓了一般,燒得慌。
路夢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提了一句:“如果你有誠意合作,走的時候搬一桶回去。”
倒不是因為同情,而是再多的自己也不方便帶走。
邢家的遺產來一趟搬不完,但來第二次的收益又抵不上風險。
並且隻要路永拿了邢家的東西,在這人的潛意識裡就算真正上了“賊船”,是自己的共犯,在過後更不會主動對人提及今夜的事情。
“好的好的,多謝路爺。”路永滿臉欣喜。
路夢沒有理會他,伸手去打開之前沒來得及開的那個箱子。
路永識趣地退到儲物室的一角,離得遠遠的。
箱子沒有上鎖,裡麵似乎是一些瓶瓶罐罐。
“玻璃瓶”
路夢拿出一個瓶子,透過透明的瓶身可以看見裡麵裝著如漿的澄澈液體。
是普通的玻璃。
這反而難得。
如果是前代文明的遺物,能夠保存下來的玻璃一定經過了強化,這才不會在漫長的歲月裡損毀。
而如果是普通的玻璃,則說明是在距今不遠的某處工廠新燒製出來的。
他輕起瓶蓋,像是做化學實驗那般用手掌扇動氣味,但其實心裡已經有了預期。
一股濃鬱的酒香。
是酒,並且是高度烈酒。
古話說酒是糧食精,即便不考慮繁瑣工序的製作成本,三斤糧食也才能出一斤酒。
酒精的迷醉還可以麻痹人的痛苦。所以在廢土上,烈酒既是奢侈品,也是必需品,是絕對的硬通貨。
單這一箱十幾瓶酒的價值,就要超出之前的三桶麵粉。
“沒想到邢家還有這種好東西。”路夢心想。
這恐怕也不是他們自己留著喝的,即便是以邢家的條件,也顯得有些過於奢侈。從玻璃包裝上看,恐怕是他們預備拿來送禮打通關節的。
路夢讓路永先在外麵等著,自己去臥室拆了一些棉絮填在布袋裡,這才把這些酒一瓶一瓶地裝好。
“你應該也帶了布袋吧。”路夢一指。
路永原本就是來闖空門來的,自然不會沒有準備。
他自覺地選了一桶沒裝滿的——其實再多他估計自己也背不動。
看路永盯著麵粉的表情,恨不得直接抓一把塞在嘴裡嚼。
路夢想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賺到第一根仙人掌嚼棒的時候估計也是這個神色。
他無聲地笑笑,背起兩袋麵粉,把裝酒的布袋係在腰間。
路夢走出去,正看見之前那個女人新死的屍體還躺在客廳。
“這個又該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