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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咋樣,你張叔可是小媳婦掛騎馬布——來喜事了!”老曹叼著王主任賠給他的銅煙袋,咕嘟一口,哈哈笑道,“你還裝,裝啥啊,就跟孩子說了唄!”
“有啥好說的!”張子義咧嘴一笑,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孫建平,“自己看吧!”
“民兵排長,不錯啊張叔!”孫建平掃了一眼任命書,揶揄道,張子義眉毛一挑,“也就那麼回事吧,我還尋思著當當支書過過癮呢!”
“行了吧這就不錯了,你連支部成員都不是,還想著當支書……”老曹踹了他一腳,“麻溜滾犢子!”
“操,你就是嫉妒,人家姚特派員都沒給你提名……”張子義扯過老曹的帽子扔向半空,把老曹氣得掄起煙袋給了他一下,“王八犢子,你給我撿回來!”
孫建平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曹叔,巴圖大哥他們不是說要來買糧麼,咋現在都沒來?”
“八成是那邊又鬨雪災,給擋住了。”老曹接過張子義遞來的帽子,拍拍上邊的雪,歎了口氣,“這年月,人和牲畜都活得都不易啊!”
孫建平不知道草原上的雪災是什麼樣的,他隻在後世的書裡簡單了解過所謂的“白災”、“黃災”和“黑災”,不過想想在這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氣裡踩著幾十厘米深的雪,趕著一群牛羊尋找草場,就知道牧民們的生活有多艱難了。
轉過天張子義被正式任命為民兵排長,太平山公社新任隊長和支書則由於圩子村和紀家窩棚兩個隊長升任,一個叫於長海,另一個叫關永華。
於長海……
聽名字就知道是於圩子村的於姓大戶出身,早在宣傳隊下鄉演出的時候,姚特派員就中意他了,特意向組織提名由他出任太平山大隊隊長一職。
這個人五十啷當歲,身材魁梧,性格爽朗,覺悟也高,說起理論來一套一套的,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至於紀家窩棚的關永華,此人三十四五歲的年紀,精明能乾,能言善道,讓他領導太平山公社的日常事宜倒也說得過去。
而且他的媳婦楊玉芬早就是隊裡的婦女主任了,這下老關一家倆乾部,算是徹底抖起來了!
“關永華那個王八犢子最不是揍性,我半拉眼珠子看不上他!”坐在炕頭上,老曹提起這個人就罵不絕口,他很納悶姚特派員為啥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偏偏向組織提名關永華。
“你說能不能是他知道那事?”
見屋子裡沒彆人,老曹壓低聲音說道,張子義一皺眉頭,“不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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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知道咋整?”
“咋整?”張子義下意識瞅了一眼窗外,伸出手,向下一劈!
“該咋整,就咋整!”
“反正咱們加點小心,這個老關一肚子花花腸子,可得防著點!”老曹從煙笸籮裡抓了一把,按進燒完的煙袋鍋裡,“巴圖他們再不來,我就真得去看看了,咱不念彆的,也得看在當年他家祖上給咱們老祖宗放荒種地的份上,拉他們一把……”
“但願沒事吧!”
老曹磕了磕煙袋鍋子,隔著玻璃望向窗外,長長歎了聲氣。
於長海上任的第一天就把老曹叫了過去,給他安排了兩件事:第一件就是他們七隊上次報給公社的要在老廟下窪地那塊挖通水渠試種水稻的事宜,現在上頭已經下文批準了,要整個太平山公社全力配合,預計出動三千個民工,幫他們挖通水渠,完成這一壯舉。
第二件事,就是張子義榮升民兵排長後,七隊副隊長的人選問題。
“你們修水渠需要的三千塊錢,公社特批出一千,明年修之前你們自己去取;姚特派員在臨走的時候還幫著你們去縣裡信用社申請了一千塊錢的貸款,不過剩下的一千塊就要靠你們自己籌措了。”
於長海叼著煙,打開抽屜,從裡麵取出一個信封遞到老曹麵前,“該說不說人家姚特派員對咱們沒說的,不沾親帶故的還費勁巴力的幫咱們辦事……你數數看看對不對賬。”
老曹接過信封打開,裡麵全是硬展展嘎嘎新的十元票子,他啐了口唾沫數了數,點點頭,“沒錯了,正好一千塊。”
“想好剩下的一千塊咋整了麼?”於長海問道。
老曹搖搖頭,“我尋思把能不能把戰備糧和機動糧勻出點賣了,換點錢……”
“打住打住,你彆打戰備糧的歪主意,萬一上頭查下來,咱倆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那你說咋整!”老曹後悔沒聽孫建平的意見,和這個姚特派員好好聊聊,取取經。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怕姚特派員把那件事刨根問底給刨出來!
“還能咋整,你是七隊的隊長,這是你該操心的事,我可管不著。”於長海把煙頭掐滅,準確無誤彈進熊熊燃燒的爐子裡,“我得給你提個醒老曹,這都冬月了,你得歘在明年四月份就得把材料備好,要是耽誤了工期我拿你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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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曹憋了一肚子氣,他狠狠瞪了新任大隊長於長海一眼,抓起那個信封揣進口袋,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天高地闊,萬裡冰封,老曹抓下帽子撓撓頭,絞儘腦汁也想不出該從什麼地方弄來這一千塊錢!
孫建平枕著胳膊躺在馬車上,看著蔚藍色的天空,思緒已經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馬車咣當響了一下,顛得老曹屁股疼,他換了個舒服點的坐姿,掏出煙袋,從煙口袋裡挖了滿滿一鍋煙葉子,用大拇指按出一個小凹坑,抽出火柴點燃,狠狠嘬了一口,也順著孫建平眼睛的方向往天上看。
那裡,一隻雄鷹正在展翅翱翔!
“叔,你認得那是啥鳥不?”孫建平晃著腿,一副愜意悠閒。
“兔鶻嘛,以前你張叔抓過一隻,沒養幾天就死了。”老曹眯起眼睛辨認半天,這才認出天空中盤旋的那隻灰黑色猛禽正是逮兔子的兔鶻,嘀咕道。
“我聽說咱們這大山裡有熬鷹的,等將來我也熬一隻。”
“傻小子,熬鷹可不是個輕巧活。”老曹笑罵一句,望向兔鶻的目光變得越發深邃。
實在不行,就得拿那個東西換錢了。
“於長海指定想不出這損招,肯定是關永華那個王八犢子給他畫的道道。”
回到家後,看到擺在桌子上的一千塊錢,張子義罵罵咧咧,人家信用社是準許以生產隊的名義去貸款的,本來他們也想通過這種方式解決資金難題,可為啥姚特派員好心辦壞事,就給貸出一千塊錢?
指定是關永華從中使壞!讓七隊有了一千塊錢的缺口!
“他媽了個比的關永華,老子早晚要弄他!”氣歸氣罵歸罵,可是現實的困境擺在麵前,這一千塊錢咋整?
“要不咱們拿那個東西換點錢?”張子義和老曹想到一塊去了。
不動用那個東西,這關是過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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