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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嘎嘎冷!
“小夥子,你這水豆腐真夠味,比我們以前買的強多了!”
他剛把馬車停在農場家屬區外邊,吆喝兩聲,昨天那個老爺子又來了,這回直接拎了滿滿一袋子黃豆,咣當往車上一放,“先給我來十斤!”
“老爺子識貨,我們這豆腐可是純純的小磨豆腐,鹵水也好,又嫩又香還解饞,保證讓您老吃了這頓想下頓!”
孫建平自賣自誇,老爺子豎起大拇指,“這話不假,我老漢吃了幾十年豆腐,數你做的豆腐好吃,來來來老少爺們彆愣著了,都上上手,嘗嘗人家做的正經鹵水豆腐!”
“可不是咋的,這豆腐味正,我們家三小子都沒吃夠,哭著鬨著讓我再來換點。”一個裹著頭巾,牽著一個三四歲小孩的老太太笑道,“再給我來三斤。”
“三塊豆腐您拿好!”孫建平提起麻繩捆了三塊豆腐遞給老太太,彎下腰摸摸小男孩的小腦瓜,小男孩扭扭捏捏轉過小臉,從老太太手裡搶過豆腐,蹦蹦跳跳跑開了。
“這小孩……”孫建平一笑。
好豆腐不愁賣,有了昨天的食客“現身說法”,眾人紛紛上前,你兩塊我三塊,不一會就把豆腐賣了個七七八八。
遠處走來幾個壯漢,穿著一水的草綠色棉大衣,走到馬車旁,抓起一塊凍豆腐掂了掂,“你這豆腐咋賣的?”
“一毛錢一塊,用糧食換也行。”
“呦嗬小夥子挺會做生意啊,這一車都賣沒了?”另一個國字臉漢子也靠過來,“你知不知道不讓賣東西?”
“知道啊!”孫建平聽他口風不對,暗暗扯了下馬韁繩。
棗紅馬會意,也一臉警惕的看著這些人,跺跺馬蹄。
“你知道不讓賣還出來賣,我看你他媽的是故意的!”國字臉一揮手,剛要下命令,孫建平當機立斷,一把抓起馬鞭子,照著他兜頭抽下來!
啪!
馬鞭淩空打出個響,唬得幾人急忙閃身躲過!
“駕!”
棗紅馬猛地躥出去,沿著機耕道一路狂奔!
“快把他給我堵住!”國字臉捂著直淌血的臉,氣得跳腳罵!
前方道路上,赫然出現兩個人影,不是那個姓崔的中年人和小歪毛,又會是誰?
“駕!”
孫建平也管不了那麼多,掄起鞭子啪啪打出響來,棗紅馬也使出全身的力氣,玩命往前衝!
眼瞅著馬車如泰山壓頂一般衝過來,嚇得攔路的小歪毛怪叫一聲,雙腿發軟,竟然不會動彈了!
“大侄子快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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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崔的中年人急忙扯住小歪毛的胳膊往外一拽,但見棗紅馬已經衝到近前,四蹄騰空,從兩人身上一躍而起!
黑乎乎的膠皮車輪仿佛坦克履帶一般碾壓下來,中年人嗷的一聲慘叫,急忙撤手!
轟隆隆!
馬車骨碌碌碾壓而過,姓崔的中年人擦了把汗,一骨碌爬起來,望著遠去的馬車,恨恨捶了下拳頭!
兔崽子,再敢來,看我不敲斷你的腿!
“叔,胳膊,胳膊沒了……”小歪毛躺在地上,早已嚇得魂都飛了,哭喪著喊道。
“胳膊還在呢,沒事孩子起來吧,咋還嚇尿了呢……完犢子玩意……”
他把小歪毛扶起來,幾個手下也氣喘籲籲跑過來,“老崔你咋不攔住他呢?”
“這小子太生性了,直接拿車撞,我她媽的一個月才掙幾個子兒,犯得上因為幾塊豆腐把命搭在這?”
老崔白了他一眼,“你們幾個給我看緊點,他再敢來賣豆腐,麻溜的給我抓起來,馬車也給他扣了!他嗎的還整不了他了……”
老崔罵罵咧咧,想起剛才那一幕,心裡仍是咯噔一下。
棗紅馬一口氣跑出好幾裡地,眼瞅著後邊的沒人追上來,這才停在路邊,呼哧呼哧喘氣,順著腦門往下淌汗。
孫建平跳下馬車,抓起破抹布給馬兒擦擦汗,數九隆冬,萬一把馬跑得脫了力,染上風寒,坐下病根就麻煩了。
前方就是杜爾基公社了,他牽著馬,慢悠悠走進公社,把車停在供銷社門口,看看剩下的幾塊凍豆腐,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蔡春花已經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了,見孫建平提著一袋凍豆腐進來,頓時喜上眉梢,這孩子懂事,每次來都不空手!
“蔡姨好,我們自己做的凍豆腐,給蔡姨您留了幾塊嘗嘗鮮。”孫建平把豆腐遞過去,蔡春花喜笑顏開,“你們做的豆腐?那我可得好好嘗嘗……缺啥短啥就和姨說,姨保證幫你弄過來。”
“先給我來瓶酒,來包花生米,再來兩瓶黃桃罐頭,凍梨……”
“有新到的花旗布你要不要?”蔡春花把他要的東西都挑出來,擺在玻璃櫃台上,見孫建平的目光落在角落裡一卷一卷的棉布上,問道。
“給我扯四尺吧!”
“行……”
蔡春花抱起一卷花旗布,手中握著木尺,刷刷兩下,量出四尺布,她嘴角抿了一下,手腕一抖,指尖一扯,多出了兩寸布頭。
刺啦一聲,花旗布從中扯斷,蔡春花把布卷起來,遞給他,“這布厚實,抗造,拿回去做個坎肩襯衫啥的都挺好。”
“謝謝韓姨,多少錢?”
“要啥錢要錢,拿著吧!”
蔡春花大手一揮,沒要孫建平的布錢,孫建平又道了聲謝,拎上東西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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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文質彬彬的,真招人稀罕!”蔡春花看著送來的凍豆腐,臉上笑出一朵花,要不咋說是城裡來的知青,懂禮數,一口一個謝謝,可比農村那些胡攪蠻纏的潑婦強多了。
雖說就是幾塊凍豆腐,不值啥錢,但也是人家孩子的一份心意不是?
供銷社門口,棗紅馬搖搖尾巴,拉著車走進路邊草叢,和著冰雪,捋了兩口枯黃的野草,嚼得哢哢有聲。
“辛苦了老夥計,回去給你弄點好吃的!”孫建平推門出來,走到棗紅馬身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黑豆喂給牠。
要不是這匹馬,今天小爺就被那幫王八羔子給摁在家屬區了!
萬幸!
棗紅馬吃完了黑豆,舔舔舌頭,衝他噦噦一叫,感謝主人的優待。
孫建平笑著捏捏馬耳朵,拿出酒瓶子,擰掉蓋子,仰起脖咕嘟掫了一口。
劣質高粱酒入喉,仿佛有一團火從口腔一直燒到胃裡,辣得他舌頭都麻木了。
腦門上汗水涔涔,順著鬢角往下淌,他抓起一把花生米扔進嘴裡,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棗紅馬又啃了兩口路邊的雪,扭頭看看已經落下地平線的太陽,再看看拎著酒瓶灌酒禦寒的主人,噦噦叫了一聲。
回家吧!
咋今晚咱倆在野地過啊!
“哈哈,你倒著急了!”孫建平一屁股坐在馬車上,掄起鞭子打了個響,身為馬倌,他比誰都愛惜牲口,從來都舍不得打馬兒一下。
棗紅馬甩甩尾巴,拉起膠輪大車,沿著鄉間土道,一步一步向家的方向跑去。
路上靜悄悄的,西邊天空,一輪紅紅的日頭也飛速墜下地平線,天邊泛起一片清冷的蒼白色光芒,自遙遠的西伯利亞吹來的寒風刮在身上,冷得紮骨頭!
身後傳來突突的機器轟鳴,兩盞雪亮的的大燈照得前方一片通明,孫建平不得不扯住棗紅馬,停在原地,給人家的解放大卡車讓路。
“小同誌辛苦啦!”
大卡車車廂裡坐著一群人,個個捂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見孫建平停車駐足路邊,衝他招招手,大聲喊道。
“為人民服務嘛!”孫建平笑著招招手,目光一瞥,看到車廂板上掛著一條紅色條幅,上邊寫著“鶴城一重廠xxx思想宣傳隊”的字樣,不由得一皺眉!
乖乖,真是走夜路見了鬼了!
難不成駕駛室裡坐的是王主任?
不會把我認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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