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時飛陽的話,公冶黃隻能苦笑,無奈歎息。
他跟當年天殘子一樣,覺得兩邊都不是綠袍老祖那種窮凶極惡之輩,有心要為兩邊講和,但真這樣做的時候,發現兩邊都說不得。
就好像兩個正在打仗的國家,已經結下深仇大恨,在他們勢均力敵,都覺得自己堅持下去能取得勝利的時候,第三國是勸不得的,隻能任由其繼續打下去,等打到一邊無力反抗的時候,和談的曙光才會出現。
公冶黃把說和的念頭打消,隻說自己要借萬年冰蠶要了解自身劫數的話。
時飛陽當年拿到冰蠶的時候就想到了公冶黃,知道他有個天賦,能夠精通鳥語,是個大才,有心要將他收入國中,就說:“萬年冰蠶被我養在天外神山了,由極光大火阻擋,一時也回不去,好在你也不著急。我觀道友一身正氣,何不就在此時幫我一個忙,等事情辦成之後,我跟道友一起回去天外神山,將冰蠶雙手奉上,助道友脫劫如何?”
公冶黃聽他當麵提條件,有些意外,通常仙家往來互通有無都不會這樣**裸的,誰幫過誰,有恩有仇大家都心中有數,正常情況下,應該時飛陽先把冰蠶給他,他用完以後,時飛陽再說需要幫助,公冶黃再主動幫忙,這樣彼此麵上都好看。
他問:“冰蠶與我成道至關重要,道友什麼要求都可以提。”
時飛陽笑著用手向遠處一指:“那邊有個村子,前不久裡麵的人被披麻教妖人全部煉做僵屍,當時我正突破境界,無知無覺,等事後知道,已經成了僵屍村落。”
公冶黃微微點頭,默默推算:“以道友的法力神通,要殺披麻教中的兩個妖人應該不費吹灰之力。”
“我要殺她們自然不難,但我事後遍觀這瀟湘之地,山河之間,邊山四惡為害甚重,教徒們仗著法術為非作歹,沒有法術的普通教眾也仗勢欺人,魚肉鄉裡。我作為大明國師,理應為百姓除此禍害,已經發心要掃清四惡,還此處一片天地清明。偏生此時弟子們都各有事做,缺少人手,恰逢道友來此,不知能否幫我這個小忙呢?”
公冶黃微微沉吟,捋了捋胡須:“好,仗劍掃蕩群邪,本就是我輩中人該做的事。”
時飛陽拿出那本《天機書》,遞給公冶黃:“道友看此書如何?”
公冶黃接過去,略一感知,頓時大驚失色:“這是……這是……恕老朽眼拙,看不透這法寶的玄妙之處。”
時飛陽笑著把書拿回來:“道友太過自謙,你分明已經看出來了。不錯,這裡麵封印著個千年老魔,本來就是一部魔經,被我錯運陰陽,逆轉五行,以仙法煉成這部道書,我給它起名叫做"天機書",也可以叫"封神榜",也可以叫"生死簿"。
我這些天正把邊山四教妖徒的名字都寫在上了,凡是名字在上麵的,被殺了以後,元神都會歸入此書之中,從此便是書中之人,得此書造化,各得人、鬼、畜生之身,為後世之人演繹風花雪月,生死彆離。”
公冶黃聽得心驚肉跳,終於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管時飛陽叫大魔頭了!
時飛陽不像普通的魔頭,譬如綠袍老祖,毒龍尊者,尚和陽,鳩盤婆那樣,動不動攝人精血魂魄,傷生害命,平常時候,怎麼看,時飛陽都是正得不能再正的玄門正宗,可這手段行事如此狠辣,比魔頭更甚,竟是要把人魂魄囚禁在一本書裡,而且一弄就是四個教派!
時飛陽看出公冶黃的顧慮:“道友覺得我此法太過狠毒,對他們心生憐憫了麼?”
公冶黃搖頭:“倒也不是,我原來是旁門中人,魔道法術我也會些……”
“那就好!接下來就仰仗道友了。”
時飛陽見他不反對,就默認他同意了,當下準備把徒弟們叫過來。
公冶黃趕忙說:“且慢!”
時飛陽問:“怎麼?道友不願意麼?”
公冶黃否認:“魔道功法,易學速成,卻從一開始就埋下禍根,後患無窮。道友您的道行深不可測,當能駕禦,可我方才進來時,看到好幾個孩子都拿著魔道的法劍,恐怕他把持不住,一念之差就鑄下大錯,道友大開仙門廣收門徒,可也要小心徒眾之累。”
時飛陽點點頭:“多謝道友良言勸告,不過我修三皇大道,徒弟也好,臣民也罷,皆在大道之下,隻有人獸之彆,並無仙魔之分,一切法,皆自人道而出,人道有正有邪,合於人道為正法,悖於人道為邪法……”
公冶黃乍聽之下,覺得匪夷所思,實在接受不了:“怎地並無仙魔之分?依你所言,天魔也在大道之下,也是你的臣民麼?”
時飛陽向書中一指:“這裡麵的老魔叫厄勝樊,我也是拿他當我的臣民的。”
“厄勝樊!”公冶黃還真聽過這個人,看看書,再看看時飛陽,倒吸了口涼氣。
他硬著頭皮,豁出來得罪時飛陽,又問了句:“我聽說道友本是龍身,你又說,三皇大道之下,人獸有彆,那道友是人是獸?”
時飛陽點點頭:“世間眾生萬靈,本質皆是獸類,含獸性,行獸行,茹毛飲血,近親相合,一味貪嗔自私,為吃為性,弱肉強食,懵懵懂懂,徒過萬年億載。其中一類,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立天道以定人,自天道之中,定下道德仁義禮智信,教化族群,約束獸性以發人性,去私存公,共生共產,壯大輝煌於世,是能主宰乾坤,合於宇宙,此是為人道!
行於人道者,是為人,行於獸道者,是為獸。人為萬靈之長,非因其氣血雄壯,爪牙鋒利,因其能行人道,能生萬法,創文字,造舟車,製乾戈,修身養性,傳承教化。生而為狼蟲虎豹,能行人道即為人,生而為人,遂行獸道,亦是禽獸之流。一切妖魔神鬼,能行人道者,皆在三皇大道之內,不然,便是如那邊山四惡中的某些人類,不行人道,一如山中禽獸,上古凶妖般,儘皆該殺當滅,是為有道伐無道,此天理也!”
公冶黃聽了這一番話,半晌無言,那《天機書》卻自動翻開,噴出一道魔光,厄勝樊在其中現身:“時道友說得極是,我修煉魔功千年,就是不服那些禿驢賊道,自以為正,遇到我就喊打喊殺,要斬妖除魔。這世界之大,千萬年來,唯有時道友能包容我等……”
時飛陽製止他:“不許曲解我的意思,你修煉的那些魔功,皆是放大獸性,泯滅人性之法。是為倒退反動之術,確實是邪法無疑。你道我為什麼能不受你的魔法暗製?”
“我並沒有曲解半分,道友能不受我魔法暗製,皆因道友始終在行人道,退獸性,長人性,雖用魔法,卻能不受其害,我早已歎服,隻是不明其因,直到今日才如撥雲霧而見青天……”
“行了行了,打住打住!”時飛陽知道他要跟天魔誅仙劍劍靈爭寵,不想聽他毫無意義地拍馬屁,製止他繼續說下去,隻跟公冶黃說話。
公冶黃一時之間還消化不了,這個世界觀跟他過去所修所學相差太遠,很多更是相悖的,他從千年前所得丹書上寫的就是,人是萬物之靈,萬靈最尊,頭圓足方,相天相地,內有五臟,以應五行……他震撼之餘,決定留在時飛陽這裡,幫他掃平邊山四惡以能借到萬年冰蠶。
時飛陽就通過《天機書》給受其支配的所有人發布任務,要他們去進攻陳圩村,消滅所有的僵屍,並殺死張七姐和曲八妹兩個披麻教長老。
這些人若是被殺死,肉身毀滅,元神會回到書中,重新由五行精氣塑造身體,但如果元神被敵人捉去消滅,就沒辦法複活重生了,所以時飛陽得給他們找個保鏢,原本想找彆人,公冶黃卻直接送上門來。
公冶黃擁有天仙修為,若說他單人獨劍掃平四教那是做不到,但收拾兩個披麻教的長老還是綽綽有餘的。
時飛陽通過《天機書》總共弄過來一百零八個人,這時候全都在腦子裡接收到了要去剿滅“僵屍村”的任務,獎勵十分豐厚,殺死一個僵屍獎勵兩枚龍幣,凡是參與擊殺張七姐和曲八妹,出力最多的五個人還獎勵法寶。
大家都跟打了雞血一樣,嗷嗷叫著衝進陳圩村,放出飛劍大殺四方。
他們人多劍多,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把村裡的僵屍全都給斬殺殆儘,大家到各處尋找張七姐和曲八妹。
這兩個姐妹也感受到許許多多的生人氣息進入村中,四處亂竄,可她們不管怎麼努力也找不到人具體在哪裡,查看村外一圈防護法陣並無半點異狀,村裡麵行走的僵屍也都好好的。
這次正是張七姐當值,心中越發不安,便把曲八妹強行叫醒,說了自己的擔憂。
二女正要再攏起篝火,配合冷焰搜魂**將全村仔細搜查一遍,時飛陽在這時候將禁製法術隔空收了。
二女視角裡的村中景物瞬間大變,原本還在行走遊蕩的僵屍全都被人斬殺倒在地上,有的甚至被砍成了碎片,大量不認識的少年憑空出現在村裡的各個地方,也是滿臉懵的樣子,才看到她們,有個呆呆的小少年還問:“你們就是披麻教的張七姐和曲八妹嗎?”
張七姐高冷地點點頭:“我就是張七姐,這是我師妹曲八妹,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她看這群少年很奇怪,有用正派飛劍的,有用魔道飛劍的,竟然還有用自家披麻教的銅鐵雙屍劍的!
那少年大聲歡呼:“我找到張七姐了!大家快打啊!”說著伸手一指,放出雙劍飛來,一口銅屍劍,一口鐵屍劍,顏色一黃一白,都裹著灰色的陰煞屍氣,並排向張七姐刺過來。
旁邊的那些人也跟著紛紛呼喊,同時把飛劍放出來,瞬時間,超過一百口飛劍宛如亂箭攢射,從各個方向射向二女。
二女大怒:“你們這幫小輩簡直是找死!”
她們將手一揮,平地湧起濃濃的灰色屍煞,兩人在屍煞之中施展遁法,化風飛起,一個繞向東邊,一個繞向西邊。
張七姐放出飛劍,乃是更高級的三屍劍,三道裹著灰色屍氣的飛劍射出去,將三名少年齊頸斬首,那三人都沒來得及掐訣調轉飛劍,腦袋就被砍了下來,三顆腦袋凝固了極度驚恐的表情飛上了天,無頭腔子噴血倒地。
曲八妹放出來兩口飛叉,射中兩個少年,一個叉尖釘入胸膛,另一個釘入額頭,兩人齊聲慘叫,眼睛瞪得大大的,仰頭向後倒去,氣絕身亡。
他們死後,身體迅速散成五色光氣消散,飛劍也會自動飛回兩儀宮去,他們的元神則在《天機書》中重生。
重新出現在兩儀宮前麵的廣場上,五個少年都嚇得臉色慘白,雙手雙腳都在發抖,長這麼大,他們頭一次直麵死亡,還是這麼慘烈的死法。
有的當場就哭著說:“我不玩了,我要回家……我不玩了……”
越來越多的人被殺回來,重生以後,有的克服了恐懼,摩拳擦掌,召出飛劍,還要再去戰鬥,有的承受不住這麼血腥殘酷的經曆,要求回家。
時飛陽便讓《天機書》散了這些人的身體,將其元神收回書中,時飛陽把他們攏在一起,送回家中,並將他們的名姓記錄徹底抹去,以後再也不會接他們來這個世界了。
時飛陽原本把他們弄過來,是為了自己將來能夠穿梭兩界,沒對他們本身有太多指望,也沒想弄很多人過來,一百零八個是他特彆選定的數字。
公冶黃來了以後,他得知鄧隱來了這個世界,那就得想辦法做些預防,仍然是一百零八人,但質量得有所提高,今天麵對披麻教雙屍隻是開胃小菜,以後要讓他們經曆越來越殘酷恐怖的東西,直到篩選出一百零八個心誌堅定,根骨悟性都極佳的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