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簡單，最方便，最安全的事情，是什麼？”
天璿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他幾乎沒有遲疑，甚至都沒有怎麼思考，便直接說道：“殺了他，殺了這個星辰者。”
“惟有死人，才不會泄露秘密！”
“沒錯。”
沈煉笑吟吟的點頭，似乎為天璿能有正確的回答，不逃避現實而感到欣慰。
他說道：“你表現出來的聰明，其實比你之前在驛站要更聰明一些。”
“你是在嘲笑我？”天璿皺眉。
沈煉微微搖頭:“不，這怎麼能說是嘲笑呢，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天璿冷笑道：“你覺得我當時不聰明，那是因為你這個人太妖孽了。”
“假使，我是說假使。”
“但凡主導驛站的人不是你，我就已經達到我的目的了！”
“我暗中聯合其它人，拉攏到我的陣營裡。”
“我幫北辰吸引注意力，通過各種辦法，這樣你們不得不關注我！”
“要不是北辰最後底牌沒有比得過你，這次我就是真正的贏家！而你，則是輸的最慘的人！”
沈煉砸舌了一下。
想了想，倒也沒有反駁。
他笑嗬嗬說道：“這話說的倒也沒錯。”
“哼！”
天璿有些傲嬌：“那是當然，你以為我不聰明，那是因為我是明麵上吸引注意力的，我要是隱藏在暗處，又如何幫壹號吸引注意力？”
阿豹和阿力安靜的，看著天璿和沈煉交談。
他們知道，兩人在此時，已經開始對弈了。
他們複盤過去的事情，其中就已然有著交鋒。
隻是以他們的能力，他們還看不出現在誰占據上風。
沈煉笑著說道：“如果本官是你，本官就不會直接將自己擺在明麵上。”
“你可以說你的目的是吸引其他人的視線，是吸引我們注意力。”
“可天璿，你在行動前，應該對你的對手做一個全麵的了解吧？”
“你至少應該知道你的對手的本事如何吧？”
“你知道本官還算是聰明，所以，你覺得，以本官的聰明，發現不了你在明麵上咋咋呼呼的目的嗎？”
“你分明就是將你是靶子，故意吸引我們事先的話寫在臉上了。”
天璿眉頭皺了一下。
他看向沈煉。
沈煉仍舊淡淡道：“若本官的話，在知曉敵人是一個聰明的人後，我就不會做出這種應對普通人的法子。”
“我會隱藏自己，然後再隱藏自己時，略微透露一點破綻，好讓對手能夠察覺到我的異常。”
“而對手是一個聰明人，他察覺到異常後，定然就會去推測，從而就會格外的關注我，認為我可能要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這樣的話，我才能真正意義上，做到吸引他的目的。”
“所以，你覺得，你的做法，和本官的做法，哪一種更高明。”
天璿聽著沈煉的話，眉頭終於是皺了起來。
臉上一直平靜的表情，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看到這一幕，阿豹和阿力都知道，在第一次交鋒時，是自家少爺占據了上風，更勝一籌。
沈煉輕笑一聲，笑吟吟的看著天璿。
並不給人壓迫感，他聲音溫和，就仿佛是翩翩君子一般。
“天璿，怎麼，難道你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嗎？”
天璿抿著嘴，眼睛半合著。
很明顯，他也意識到，在和沈煉的第一次交鋒中，是自己落敗了。
沈煉與他都心知肚明。
沈煉要審問他。
而他不想透露秘密。
因為隻有把握著秘密的他，還是有價值的他。
可他也知道，沈煉不會輕易放過他。
以沈煉的聰明，定然會想辦法撬開自己的嘴的。
故此，自己需要想辦法，去應對沈煉。
而如何應對？
保持冷靜！
少說話，保持絕對的平靜！
隻要自己足夠冷靜，他就有把握不被沈煉套出話來。
所以一開始，他在看到沈煉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和沈煉展開博弈了。
誰能占據心理上的上風，誰的壓力就更小。
而很明顯，第一次的交鋒，話頭完全被沈煉掌控著。
使得他的壓力，變得極大。
這也讓他意識到，沈煉的能力，遠超自己。
他皺著眉頭，不做言語。
心中不斷提醒著自己，不能再跟著沈煉走。
否則的話，自己真的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套出話的。
沈煉看他也仍是不作回應，笑了一聲。
他搖了搖頭，說道：“本官就和你隨便聊聊，和你複盤一下這次事情的經過，有必要這麼防備著本官？”
“天璿，你太緊張了。”
“這麼緊張可不好。”
“難道你不知道，過於緊張的人，總會不知不覺間，犯下錯誤嗎？”
天璿聽著沈煉的話，看著沈煉溫和的笑容。
額頭上的冷汗不知不覺滑落下來。
他抿著嘴，雙手緊緊抓住了衣角，神情中滿是警惕的看著沈煉。
他不知道沈煉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沈煉見天璿因為自己的話，似乎身體更加緊繃了。
他搖了搖頭，失笑道：“這麼怕本官？怎麼？本官難道還會吃人不成？”
天璿手指攥緊，整個人是警惕又警惕。
沈煉歎了口氣，無奈搖了搖頭：“罷了，既然如此，那本官說，你來聽就好了。”
“你不願開口，本官也不強迫你。”
“其實本官真的很好說話，你瞧，本官明明是來審問你的，可本官都允許你不說話了。”
天璿更加覺得緊張了。
沈煉是來詢問自己的。
可卻允許讓自己不說話。
這特麼比讓自己說話更讓人慌張的好吧？
…………
天璿手指發涼，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沈煉輕輕一笑，他微微伸了個懶腰，看向天璿，說道：“天璿，你是來自南詔的對吧？”
“所以，你和天樞，真的秘密奪得了南詔？”
天璿瞳孔微縮。
他仍舊沒有回話，可沈煉，卻從他下意識的表情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他很是滿意。
天璿其實很聰明。
知道不開口，就不會錯。
隻是天璿太緊張了。
而緊張的人，下意識的許多動作，都根本意識不到。
也就是說，沈煉真的不用五號開口。
隻要他說，通過天璿的反應，就能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還是錯。
而這……足夠了。
至於天璿是否開口，重要嗎？
至少對於沈煉來說，真的不重要。
大牢內，格外安靜。
這個特殊牢房的內外，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燭火燃燒，暖黃色的燭光驅散黑暗，照在天璿的臉上，使得天璿的臉龐一半明亮，一半陰暗。
就如同天璿此時的內心一般，明暗不定。
沈煉看著沉默不語的天璿，輕輕一笑，淡淡開口：“你對北辰很了解嗎？”
天璿低著頭，沒有回應。
“哦，這樣問不合適。”
沈煉忽然站了起來，他讓阿豹將椅子搬著，隨著他一起進入了牢房內。
然後在距離天璿隻有一步之遙的位置時，秦沈煉停了下來。
阿豹放下椅子，沈煉重新坐了上去。
他目光平靜的看著對麵的天璿，笑著說道：“剛剛的距離太遠了，本官都有些看不清楚你的表情。”
“但現在夠了。”
“天璿，你可一定要保持冷靜啊，否則的話，你該明白，你任何細微的變化，都將逃脫不了本官的火眼金睛。”
天璿手腳一僵，更加緊張了起來。
沈煉嗬嗬一笑，說道：“那麼，正式開始吧，你可以選擇不回答，本官不強迫你。”
“隻是，你不回答，並不代表本官就無法得知真假。”
隨著沈煉話語的說出，隨著沈煉靠近他，天璿隻覺得壓力更大。
他隻覺得自己眼前的沈煉，仿佛可以一眼看穿自己的內心一般，這讓他即是驚恐，又是震顫。
他不敢直視沈煉的眼睛，隻能竭力的低著頭，縮小自己在沈煉眼中的存在感。
沈煉瞥了天璿一眼，將天璿的動作神情收歸眼底，臉上笑意更深。
“那麼，開始吧。”
沈煉雙眼緊緊的盯著天璿緊繃的臉龐，道：“你是北辰的親信，見過真正的北辰。”
天璿眼皮猛然抽動了一下。
垂下的手，下意識緊握了一下。
但很快，天璿便意識到了什麼，連忙鬆開了手。
臉色也恢複如常。
隻是這細微的下意識動作，卻已然被沈煉記在心上。
沈煉笑了一聲：“看來你在北鬥會的地位不一般啊！”
“北辰傀儡無數，幾乎沒有真麵目見過誰，你卻是見過，這麼說，這一次北辰之所以選擇你配合他，也是因為你是北辰心腹的原因？”
天璿抿了下嘴，視線垂向地麵。
呼吸猛然快了幾分。
額頭上的冷汗，不受控製刷的流了下來。
心理學上有說法，當一個人想要說謊時，除非經過專業訓練的人，否則定會有一些心虛的表現。
這些表現可能是視線的飄忽，可能是語速的加快等等……
而當一個人想要隱瞞什麼真相時，也一樣會有相應的下意識表現。
特彆是當他聽到他想要隱瞞的真相時，也往往會做出一些完全下意識的行動，比如眼皮跳動，比如嘴唇抿起，比如雙手握拳等。
這是明顯的防備性，是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被人窺探的防衛行動。
而這些，除非是專業經過心理學訓練，或者心誌堅定的可怕的人，才可能避免。
其餘人，是哪怕知道，也無法避免的。
甚至因為知道，反而更加緊張，從而做出的下意識行動，也會更多。
而沈煉，就是利用這招超越了這個時代的心理學方法，用於審問天璿。
在後世，心理學的方法，隻能用作輔助。
可現在，他卻完全不用顧忌這些。
天璿的身份沒有問題，而他所需要的，隻是確定更多的秘密和線索。
所以心理學的方法得出的東西，完全可以直接拿來用，而不用去尋找什麼證據去證實。
故此，沈煉可以毫無顧忌！
而他毫無顧忌的下場，就是天璿噩夢的開始。
畢竟，這種純粹的心理方麵的博弈，這種聞所未聞的，就算不開口也毫無用處的審問，他真的是從未經曆過。
沈煉坐在天璿的對麵，平靜的看著臉色越來越僵硬的天璿，嘴角微微揚起。
天璿其實已經在竭力的控製了。
但很可惜，人情緒這種東西，根本就不是人自己能夠控製得了的。
比如人在暴怒之下，很可能會失去冷靜。
那個時候，他會做出正常情況下絕對不會去做的事情，然後做完了就後悔。
就是這個道理。
人是沒法完全控製自己的。
特彆是在某種情緒達到頂點時，那是真的毫無一點控製力。
現在的天璿，便正是如此。
“將蠟燭放到這裡。”
這時，沈煉忽然開口。
阿力忙將蠟燭取了過來，讓在了沈煉和天璿中間。
一瞬間，天璿的臉龐，便被燭光照的最為明亮了。
原本半明半暗的臉龐，此時明亮的要命。
任何臉上的細節，甚至一個小小的皺紋，沈煉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沈煉笑了一聲，說道：“繼續。”
他繼續問道：“你知道北辰的真實身份？”
天璿沒有反應。
任何細節的地方，都沒有任何變化。
沈煉眼眸眯了一下。
很明顯，這表明天璿此時並沒有想要隱瞞什麼，也沒有自己心裡秘密被知曉的緊張感。
也就是說明，他並不知道北辰的真實身份。
“見過真正的北辰，卻不知道北辰的真實身份……這個，倒是有意思。”
沈煉嗬笑了一聲，看向天璿，問道：“你所謂的見過的真正的北辰，其實也沒有完全看清楚北辰的長相吧？本官猜測，北辰當時很可能帶著麵具，或者背對著你。”
“你的確見過他，並且將這當成是一種榮幸，畢竟連天璣都沒有見過真正的北辰。”
“隻是，你也僅僅是見到了一個輪廓罷了，除此之外，你對北辰一無所知，對嗎？”
天璿眼角抽動了一下，眼皮也在不受控製的迅速跳動。
他的這些下意識變化，表明秦文遠又說到了他的心底，讓他緊張，擔心秘密被發現。
“這個北辰，還真是夠謹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