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微微點頭：“北辰在我手中吃過一次虧，他是那種吃過一次虧，絕對不會還吃第二次的那種人。”
“所以上一次，我讓咱們兄弟跟蹤探子，找到了他的傀儡，使得他損失了王文儒這一整條線。”
“固然……北辰說什麼願賭服輸，是之前答應我的，可在我看來，他純粹就是知道被我發現了那個道士無崖子，王文儒這條線根本就保不住了，所以他才裝模作樣，好像如何誠信，給我線索而已。”
“故此，這絕對不是他所願意的，畢竟王文儒藏了這麼多年了，現在沒了，對他損失絕對不低！”
“吃過了這樣一個大虧，所以他怎麼可能還吃第二次虧，我其實對探子的追蹤，除了阿力你們外，還有其他更深層次的設計，可他們都沒機會動用，就被你們如此輕易找到了……”
“當然….…”
沈煉說道：“我不是說你們不行，而是你們對上北辰，的確有些差距，本來你們也隻是我給北辰的迷霧彈，結果直接被你們找到了…….這本身就不合理。”
阿力此時才恍然大悟。
他看向沈煉，說道：“所以，大人，其實是我被騙了？”
沈煉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
“是，也不是！”
“的確，你們是被騙了，你們說他們藏身於這座府邸中，可你們並沒有發現….…”
沈煉走到門前，抬起手，在門上微微一擦，手指上全是灰塵。
他說道：“你們可以仔細看一下，這門上，除了剛剛阿力一腳踹出來的痕跡外，全都被灰塵給覆蓋著，這說明什麼？”
阿力思索了一下，忽然瞪大眼睛說道：“說明這扇門已經很久都沒被開過了，這座府邸是廢棄的！”
沈煉終於笑了一下，他點頭道：“不錯！這門很久都沒被開過，所以又怎麼可能會在不久前，被人推開，有人進入呢？”
阿力完全呆住了：“不可能啊，不可能啊，我明明親眼看到他們就是進入這座府邸，就是開的門啊！”
“大人，我也是見到過！”又有錦衣衛也是應和道。
他完全不能理解了。
阿豹也是腦袋覺得有些發暈。
沈煉看了臉色難看的阿力一眼，平靜道：“阿力，你和阿豹二人以後掌控大理寺情報司，掌控情報，必須要具備的素質就是要會判斷一件事，一些情報的真假！”
“你記住…….”
沈煉聲音嚴肅了起來。
阿力身體一震，忙站直身體看沈煉。
沈煉平靜道：“聽說的，永遠不如親眼看到的，親眼看到的，永遠不如親自經曆的.……而親自經曆的，很多時候，都是虛假的。”
“就如你所言，你親眼看到他們進入了這座府邸，可事實上，我明知道這門就沒看過，為何還要讓你們進去？就是要讓你親自經曆一次….…你的眼睛，有時，是會欺騙你這個主人的。”
“他們，根本就沒有進入這座府邸！！”
阿力雙眼瞪大，隻覺得沈煉的話，宛若梵音一般，在洗滌著自己的頭腦與心靈。
他咽了一口吐沫，忽然間滿頭大汗了起來，說道：“那，那為何，為何會這樣？他們，去哪了？”
沈煉平靜的看著阿力，那一雙黑色的眸子，帶著讓人信服的沉穩。
他說道：“忘記了我剛剛的話？親眼看到，不如親身經曆，你跟著我時間也不短了，好好動一動你的腦子，我既然會隨你來這裡，自然是有我的理由的。”
“所以，接下來該如何做，你自己好好想。”
這一刻的沈煉，有些嚴師般的嚴厲：“我不是你的保母，不會十二個時辰待命去幫你，所以….…你自己去想，自己去找，我就在這裡，等著你的結果！”
阿力額頭浸滿汗水，他現在頭腦很亂，可沈煉的話，讓人終是一咬牙，扭頭去思考去了。
他終是沒有如往常一樣，什麼都問沈煉。
阿豹看著巳蛇蒼白的臉色，忍不住說道：“大人，是不是對阿力他….…有些苛刻了？”
“苛刻嗎？”
沈煉平靜道：“看來是因為跟著我，事事都順利，讓你們覺得我們的對手手段太溫和了，覺得他們沒什麼危險。”
“可你們難道忘記了，這些人，隨便一個，都是殺人不眨眼嗎？”
“就說今夜，如果他們不是沒進入這座府邸，反而是在這座府邸裡設下埋伏，埋下了無數炸藥，隻等你們進入呢？”
“到那個時候….…”
沈煉看向阿豹，麵無表情道：“你們所有人，都會粉身碎骨，我們楚王府，死在北辰手上的可是不少，而這….…隻要你們跟著我，隻要你們心中有所堅持，就總會遇到這種危險，這次僥幸逃掉了，下次呢？”
阿豹臉色也變了。
雙手下意識握起了拳頭。
沈煉淡淡道：“所以，和自己粉身碎骨，和因為自己讓戰友同袍身死道消，我沈煉….…苛刻嗎？”
阿豹聽到沈煉的話，沉默了。
他在此時，才忽然記起….…他們的敵人，究竟是何等陰險，何等窮凶極惡的。
也才記起，他們之所以覺得敵人很容易解決，壓根就不是他們的本事，也根本不是敵人很弱。
而是因為他們跟著的人是自家大人。
自家大人，做任何事，都舉重若輕，就算遇到再危險的局麵，再強大的敵人，在大人麵前，都似乎弱不經風一般。
可這…….完全是大人自身的實力。
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若是他們自己單獨麵對那些敵人呢….…
一想到那些家夥陰險狡詐的算計，一環扣一環的埋伏，阿豹就不由得感到心悸。
他知道，若是他麵對那些敵人，可能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甚至還可能因為自己的錯誤，因為自己的弱小，連累其他人…….
想到這些，阿豹內心不由得揪了起來，雙手下意識握成的拳頭，臉色也有些微微發白。
同時，他也徹底明白，自家大人對阿力的要求，為何那樣嚴格了。
自己還在跟著大人，而且自己的未來發展在戰場上，所以最需要的是自身的力量，以及兵法戰術上的進步。
可阿力不同。
阿力精通易容，重中之重，現在已經成為大理寺情報司的首領了，已經獨當一麵了。
而情報司，不僅是負責大理寺，就連陛下派來的人、還有自家楚王殿下派來的人也在裡麵，擁有很大的權利，可以監督官員，是整個朝堂十分獨特的存在。
無數官員都十分畏懼的存在，所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阿力，想要對付阿力.……
故此，阿力必須要成長起來，否則，遲早阿力會出事。
正如自家大人所說，他不可能十二個時辰隨時待命去幫助阿力，在明麵上，他是為阿力的上級，不是阿力的蛔蟲，阿力必須靠自己。
想到這些，阿豹不再多說什麼了。
他知道這是自家大人的良苦用心，阿力也一樣知道。
他隻希望阿力不要讓大人失望，畢竟自家大人能這樣對阿力說，那就是對阿力有信心的，否則的話，就如之前的長孫順德….…大人可曾正眼看過一眼？更彆說說這些聽起來很苛刻的話了。
阿豹深吸一口氣，說道：“少爺，阿力.……他…….能行吧？”
沈煉聞言，隻是平靜道：“這不算什麼難題，不過就是一些欺騙人視線的小把戲罷了，之前我和阿力都親身經曆過。”
“所以，若是阿力對每次都和我經曆過的事情都有反思和思考，對每次的案子都有複盤的話，那就絕對難不住他。”
“可若是他止步不前，沒有長進的話.……”
沈煉語氣仍舊十分平靜，甚至冷靜的有些讓人感到心驚：“那就隻能說明此時的他，暫時扛不起情報司這個擔子，我也會去向陛下稟報此事，換一個有能力的人來，這樣對他，對情報司、以及陛下的看重來說，都是好事。”
“否則，才不配位，隻會釀成大禍。”
阿豹聽到沈煉的話，心頭猛的跳了兩下。
內心也頓時緊張和擔憂了起來。
他能看得出來，大人不是在開玩笑。
大人無論任何時候，都是保持絕對的理智的，若是阿力這次的表現真的讓大人失望的話，那大人真的會把阿力換下來的。
不是大人不近情理，而是這才是對阿力，對情報司最好的選擇。
才不配位，曆史上有太多的教訓了。
阿豹深吸一口氣，他現在隻祈禱好兄弟阿力彆掉鏈子，他能感受到自家大人對阿力抱以了怎樣的希望，可千萬彆讓大人失望啊！
畢竟，大人，他可是替我們解決了諸多北鬥會仇人啊！
…………
此時的阿力，閉了一會眼睛，讓自己浮躁的內心平靜了下來。
阿豹都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能想到。
他也知道，這是自家大人給他的考驗。
他深吸一口氣，平靜了內心，忽然睜開了眼睛。
然後，便聽他說道：“來人！”
“大人。”
很快就有情報司人員向他一拜。
阿力腦海裡思考著沈煉之前遇到類似情況的做法後，說道：“立即封鎖巷子的出入口，將整條巷子裡出入口都封鎖住，禁止任何人的進出！”
“同時，守住這條巷子裡所有府邸的正門和後門，也禁止任何人進出。”
“是！”
情報司的影衛沒有任何遲疑，得到命令後，轉身便離開了。
沈煉看著阿力的處理，微微點了下頭。
阿力同時說道：“準備一些好手，夜探這些府邸，剛剛本官已經看過了，這個巷子裡，道路兩側一共有十二座府邸，數量不算多，我們一座府邸接著一座府邸去探查。”
“但要記住！”
阿力說道：“第一，先仔細觀察，不要貿然進入府邸，以免有所埋伏！”
“第二，若是被府邸裡的人發現，若那隻是普通百姓，向他們稟明我們的身份，告知他們我們在查人，同時向他們道歉，並且告訴他們，我大理寺情報司會給予他們一些補償，不要和普通百姓發生矛盾，更不允許傷害他們。”
“第三！”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一旦發現異常之處，立即傳聲通知本官，沒有本官的命令，不許貿然行動！”
他目光閃過一道精芒，一擺手，道：“行動！”
進入工作狀態的阿力，在麵對楚王的親衛時，都用上了本官措辭。
是真正的帶入了角色。
阿力話音一落，那些親衛，便迅速集結了起來，準備按照阿力的命令，去夜探這些府邸了。
“可以了。”
而就在這時，沈煉的聲音，忽然響起。
阿力心中一怔，忙看向沈煉，他臉上有些緊張，說道：“大人，是我….…我哪裡做錯了嗎？”
沈煉看著阿力小心翼翼的樣子，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搖了搖頭：“不，你做的很好，不過我要先聽聽你這樣做的理由。”
阿力聽到沈煉的肯定，懸起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忙說道：“大人，我是這樣想的，當時我跟蹤探子來到這個巷子，因為怕被那個探子發現，所以隻跟蹤到了巷子口，然後通過暗中觀察，去發現那人進入了哪座府邸的。”
“可後來，事實證明我錯了，錯的很離譜！！”
“我以為他們進入了這座府邸，但其實，他們進的根本就不是這座府邸。”
“而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相信我沒有看錯，所以….…這就隻能表明一件事情。”
阿豹此時此刻，都不知不覺間被阿力的話吸引了。
沈煉也笑著看向阿力，問道：“什麼事？”
見沈煉一臉溫和的看著自己，阿力仿佛被注入了信心一般，他說道：“那就是不是我看錯，而是他們不知道動用了什麼手段，故意讓我看錯的。”
“也就是說，他們肯定做了什麼手腳，使得我的視線，發生了問題。”
“而這件事，我打從來到長安，跟隨大人後，曾經遇到過。”
沈煉眉毛微微挑起，他笑道：“不錯，的確如此。”
此刻，
沈煉聽著阿力能夠牢記曾經的事情，並且從中得到了啟示，臉上滿意之色更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