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濁的眼睛中，都炸裂出少有的神采，四溢，散放。
看了許久。
李淵跪在那裡足足得有三炷香的時間，這才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
金吾衛眼疾手快，趕緊攙扶李淵。
李淵麵色平靜，用袖子掃了下膝蓋，笑嗬嗬的離去了。
望著李淵的背影，金吾衛眾人都感覺到震撼和驚駭。
太上皇……
他可是已經有三年時間，沒有出過皇城一步了。
不！
是都沒有踏出過宮殿一步。
但是現在……
不僅僅是出了宮殿，還出了朱雀門，隻是為了能夠好好看一眼紅薯。
我的天！
沒想到！
萬萬沒想到，紅薯的魅力竟然這麼巨大的，竟然能夠讓太上皇突破心中樊籠，走出那個囚禁自己的地方。
李淵走出朱雀門。
他扭頭，又遠遠的看了眼月光下的紅薯。
“寬兒啊寬兒，這下爺爺我是真服氣了。”
“以前我倆聊天，說到過畝產千斤神物，也說到過什麼冰塊量產之類，爺爺以為你在侃大山，沒想到…….”
李淵頓了一下。
回頭再望一眼紅薯，麵色複雜，無比感慨。
“沒想到啊，這些，都是真的，就真真切切的…….發生在爺爺，你父皇，五姓七望，甚至是整個長安城百姓的生活中。”
“這些…….你到底都是怎麼做到的啊！？”
“不過，不管怎麼做到的，我…….李淵…….李氏曾經家主，代表列祖列宗，感謝你！！”
“隻要紅薯能夠成熟，我大唐，將是世上最偉大的皇朝！無一朝代能及.！哪怕是那始皇帝的大秦，也要遜色大唐！！”
“哈哈哈哈！寬兒啊，今後你若是不當皇帝，百姓都接受不了，你也…….接受不了。”
“如此偉大的功績，除了你父親，下一任大唐皇帝，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允許你存在。”
“你啊你，不管心中怎麼想，這個堤圍，都必須要爭上一爭。”
“爺爺我，也該想想，怎麼才能幫到好大孫了啊，哈哈哈！！”
李淵哈哈大笑，十分暢快。
腳步，則是慢慢朝自己住所走去。
…….…….….…
李淵特地前來觀看紅薯的消息，不翼而飛。
東宮。
當李承乾得到這消息，整個人都是愣住了。
李淵。
自己的爺爺，可是有幾年時間沒離開皇宮了啊！！
這一次離開皇宮。
想必李淵曾為大唐第一代明主，也知道自己會備受矚目，會被很多人記在心上，然而他還是出來了，如此大搖大擺的出來。
是的。
大搖大擺。
雖然是黑夜，隻有一些金吾衛，看起來足夠隱蔽。
但那是對普通人而言，對於他們這些掌握有情報機關的勢力來說，李淵出來可是太大搖大擺了。
假如他要隱蔽出行，就應該遮住自己麵容，而他什麼隱藏都沒做，還穿著曾經黃袍，可謂張揚到了極致！！
“爺爺這是…….在傳遞某種信號嗎？！”
李承乾眼眸微眯，繼續說道：“他這是，公開表示支持楚王！？”
李承乾不確定。
但認為有很大可能。
事情都往最壞的方麵想，這樣事情真變成最壞，就不會有失落。
李承乾便是這個想法。
假如李淵真的支持楚王，那他的皇位就危險了啊！！！
哪怕是太子也危險！！
畢竟李淵是開創大唐之人，而現在第二代皇帝，他的父皇李世民對李淵，也是敬重有佳。
如果李淵支持楚王……
一想到這，李承乾煩悶的揉了揉額頭，隻覺得此事太過讓人頭疼了。
“還有，太子殿下，還有一事。”
這時，
旁邊負責前來通知的探子，再次開口。
李承乾眼眸微眯，深沉問道：“還有什麼？”
探子想了想，回道：“是這樣的，太上皇他在離開途中，突然笑了起來，而且…….還說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他感謝楚王，還說楚王若是不當皇帝，百姓接受不了，楚王也接受不了，他還說，要怎麼才能幫到楚王。”
“差不多是這些，這些話是太上皇不避諱說出，所以我等也能聽清楚。”
話音落下。
李承乾心都涼了。
事情，還真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爺爺他，已經是公開支持楚王了啊！！
李承乾眉頭緊鎖，半晌苦笑一聲：“爺爺啊，嗬嗬，您老，也是不甘寂寞啊。”
“給我，出了好大難題。”
“那太子殿下。”那探子湊了過來，他似乎和李承乾非常熟悉，哪怕是湊到李承乾耳邊，李承乾也是毫無波瀾。
探子左看看右看看，發現沒人便輕聲低語道：“我們該怎麼辦？畢竟…….楚王，擁有著傳說中的那件東西，傳國玉璽。”
“楚王是藏起來傳國玉璽，我們，或許可以通過此事做文章。”
李承乾眼眸微瞪，雖然前幾天得知了這個消息，但現在聽到傳國玉璽四個大字，還是會止不住的身體顫抖。
他這一生，為的不就是那傳國玉璽上的八個大字嗎，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這件事…….”
李承乾敲了下桌子，旋即開口說道：“暫時不用去管。”
“這…….”探子愣了下，有些意外道：“太子殿下，這是我們的機會啊！楚王執掌傳國玉璽而不上交，若是讓陛下知道，說不定陛下認為，楚王有造反之心，從而也開始剿滅楚王。”
探子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前幾天得知楚王擁有傳國玉璽，那時候楚王府防守空虛，是很好機會搶走傳國玉璽，但是太子殿下卻是毫無表示，平靜的就像是不知道這件事情一樣。
那時候沒人敢說，但現在太上皇出來，危機感已經來了，他才敢提起這件事，本以為十拿九穩，沒想到李承乾還是不管。
“此事，孤有自己的打算。”
李承乾悶哼一聲，不願多提。
但又想了想，便繼續開口，聲音充滿威嚴。
“李家人，經曆了一代內鬥廝殺，雖然這已蔓延孤這一代，但孤始終秉持，要靠光明正大奪得皇位！”
“這些偷偷摸摸之事，有違帝道，孤要堂堂正正靠自己力量，打敗二弟！”
探子聞言，眼眸瞬間瞪大。
李承乾說出此話時，氣勢十足，一度讓他有種直麵李世民的壓迫感。
堂堂正正……
若是，堂堂正正敗了的話，跟在這樣的主子身後，一起陪著他赴死，似乎.……也是極為榮耀之事。
探子笑了一聲。
在得知李承乾內心想法後，他徹底明白自己的堅定。
那就是。
跟在李承乾身後，陪他經曆成功，亦或是…….失敗。
…….…….……
回到宮殿。
李淵並沒有急著睡覺，而是坐在桌子前，靜靜坐著，閉目養神，似乎是在等待什麼。
半晌。
房門外出現一抹黑影。
隨之而來，是黑影沙啞的嗓音。
“太上皇，可以確定，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以及其他皇子，都知道您出去宮殿，前往觀看紅薯的事情。”
李淵聞言，瞬間睜開雙眼。
此時雙眼不在渾濁，而是極為清澈。
也在他睜眼之時，那負責報告的黑衣人已經離開了。
這黑衣人是李淵曾經的親信。
自玄武門之變後，沒怎麼聯係。
李世民上台，對諸多兄弟姐妹的勢力進行清洗，但對李淵的勢力則是放過，對他們都有妥善安排。
這些年來，李淵從沒聯係過自己的親信，多名兒子死去，隻想著醉生夢死。
而自從上一次李世民過來後，他心思就變了，開始讓人聯係以前親信，這些事情李世民都看在眼裡，沒有阻止，反而還派金吾衛幫忙。
“是嗎，都知道了。”
李淵默著下巴，喃喃自語道：“知道了就好，但願承乾和青雀，還有其他兒孫，能知難而退。”
今夜之行，李淵有自己的想法。
在得知楚王的可怕能力，再加上曾經玄武門之變，他就知道，類似楚王、李世民這類人，不是平衡之道可以滿足的。
他給你各種處理麻煩，你要給他足夠的回報，這樣他才沒有二心。
而當年。
李淵做錯了。
采取了平衡之道，把一些原本屬於李世民的功績，不那麼重視，甚至轉交功勞給李建成，從而使李世民不滿，衍生玄武門之變。
錯誤的決策，導致李家死了多數人。
而現在。
類似李世民的人出現了，那就是楚王！！
有曾經失敗的經驗，所以李淵很快想明白，必須讓楚王當皇帝，這樣他們這一代李家人才不至於經曆血腥。
而現在，
李淵沒有多餘力量，該怎麼做，才能讓楚王稱帝之路比較順暢？！
想了半天，他想出一個辦法。
讓彆人知道他擁護楚王上位，表明自己態度，從而使其他競爭者迎難退步。
一想到這，李淵就覺得無奈。
明明太子之位已經確定是大孫子李承乾，結果暗中，還是有很多人窺視皇位，這主要…….還是因為李世民開的一個好頭啊！！
有榜樣靠著擒賊先擒王得到皇位，從而使這一代李家人，很多人都也想著靠著上位。
“該做的，我都做了。”
李淵望向遠方夜空，今日夜空很美，映照得李淵麵容和藹。
“接下來，就希望你們，不要繼續去惹怒一頭打盹之獅。”
“寬兒他曾經釣魚時閒聊，所說的紅薯、冰塊、琉璃等等一一實現，而還有很多東西，還沒呈現出來。”
“假如…….那些曾經閒聊所說事情，繼續一一實現，那麼，大唐將可以吞並整個世界。”
“突厥？吐穀渾？嗬嗬，不過是寬兒行進途中的攔路石而已。”
“不要觸獅須毛了，真的…….不要再去挑戰獅子的底線。”
“一旦獅子發怒，那將是，巨大的災難。”
“不止是對李家，也是對，整個大唐。”
“這個時代，注定，是屬於楚王的。”
….…….….……
清河崔氏，主府。
清河崔氏家主也得到紅薯發芽消息，甚至是李淵出走皇宮消息也是知道了。
相比於李淵出走皇宮消息，他更在意紅薯發芽消息的消息。
因為，
這才是真真切切，能夠影響到他們清河崔家的事情。
至於李淵出來代表的意思，他真不在意。
李家人的皇位，再怎麼鬥都是李家，誰登基對他們五姓七望而言都無所謂，都是敵人。
甚至李家人鬥得越狠，對他們好處更多。
“發芽了，竟然真的發芽了。”
“前不久咱們崔家大師和老夫說，這紅薯有發芽趨勢，老夫還不怎麼信。”
“畢竟時間太短了，以前最有收成的糧食，也沒那麼快發芽。”
“結果…….它真的發芽了，這紅薯種子…….”
清河崔氏家主麵色複雜，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
他在心裡，已經也視紅薯為神物。
但不能說！！
“家主，我們要派人去摧毀紅薯嗎？”
崔家家衛忍不住道。
清河崔氏家主搖頭道：“不行，那畢竟是皇城之外，原本護衛紅薯種子的金吾衛就多，現在紅薯發芽，護衛力量更多了。”
“而且，還有北方災民，各處都種植有紅薯，哪怕是摧毀朱雀門的紅薯種子，我們又有多少力量，去繼續摧毀整個天下的紅薯種子？！”
被清河崔氏家主一分析，崔家家衛也意識到這是大勢，不可能阻止了。
“那家主，我們該怎麼辦？”
他有些迷茫了。
“怎麼辦…….”
清河崔氏家主長歎口氣，他自己也不知道啊。
現在紅薯大事已成，阻止阻止不了，貌似…….隻能是等死了。
等紅薯出來，搶奪著他崔家的糧食市場。
“家主！！”
這時，有一名崔家家衛小跑進來，開口說道：“家主，崔河他來了！！”
崔河，是當初向清河崔氏家主說紅薯不可能長起來的糧食專家。
“他來了，好！來得好啊！！”
清河崔氏家主眸子裡滿是怒火。
紅薯發芽，崔家即將備受打擊，他正一肚子氣呢。
兩名崔家家衛，都意識到家主的怒火，便都找理由匆匆告退。
等崔河進來，清河崔氏家主就發現這家夥很恐懼。
“崔河，你終於來了，老夫可等了你好久。”
清河崔氏家主壓抑著怒火，聲音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