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一行吃完飯後,在酒肆補充了一些水和乾糧,便又啟程了。眼看著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柳七決定在附近驛站先休息一夜,於是眾人便策馬朝著驛站疾馳而去。“籲——”跑在最前麵的柳十九突然勒馬停下,隨後不待馬兒停穩,便一個淩空翻身落了地,“蒼”地一聲,拔出了手裡的短刀,警惕的望著周圍。不多會兒,柳七策馬趕來,同樣身手利落的翻身落地,隨後自十九的身邊越過,來到了最前麵,放眼望去的同時,眼中眸光微微一凝。眼前的官道上橫七豎八躺著十餘具屍體,從空氣淡淡的血腥味來看,這些人已經死了至少有一個時辰以上了。“怎麼回事?”徐永定也策馬緊隨而來,當他看見官道上的屍首後,不由得嚇了一跳,隨後趕緊下馬,往最近的一處屍體小跑而去。徐永定畢竟乾過多年的縣尉,雖說不是正經仵作,但簡單的驗個屍還是手拿把掐的。柳七目視父親神色凝重地查看著屍體,旋即扭頭對著身側的十九說道:“讓我娘她們先彆過來了。”十九聞言當即微微頷首,臉色冷峻地收刀歸鞘後,緩慢地朝後退去,與正要上前來的陶氏周宓幾人彙合在了一起。就在徐永定已經開始檢查第三具屍體的時候,公孫幽邁步走近,她淡淡地一掃地上的屍體,隨後輕聲道:“你有聞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嗎?”柳七用同樣細微的聲音回道:“和之前在酒肆時聞到的一模一樣,而且這些人……”柳七指了指前方的屍體,隨後接著說道:“穿著似乎酒肆碰見的那群人也一樣。”“咦!”柳七話音剛落,從前方正在檢查屍體的徐永定口中突然傳出了一聲驚疑。隨後隻見徐永定將其腳下堆在一起的幾具屍體挪開,露出了最下麵一具身形高大的屍體。而此時柳七和公孫幽已經走到了近前,隻是朝著屍體看了一眼,柳七就已經認出來,這具高大的屍身,正是此前在酒肆裡麵對自己苦苦求饒的壯漢。想來此人也是個惜命的,否則在酒肆麵對柳七也不會卑微到那般境地。隻是對方恐怕也沒想到,柳七這個他眼中的煞神沒對他怎麼樣,反倒是在這荒郊野嶺莫名地丟了性命。柳七心想,還不如死在她手裡呢。徐永定仔細地將這具高大的屍身查驗一番後,臉色沉沉地站起身來,撣了撣手之後,對著柳七一臉肅然地說道:“這些人身上的傷口眾多且深淺不一十分淩亂,看樣子是遭到了圍攻,寡不敵眾而死的。”說著徐永定環顧四方,借著最後一抹餘暉,看清了周圍的環境,旋即抬手指著周遭淩亂的腳印說道:“看這些腳印,少說也得七八十號人!”柳七聞言並未說話,隻是走上前垂眸仔細打量著那具身材高大的屍身,片刻之後她輕聲說道:“這人武功修為大致在二流和一流之間,如果隻是一般的山匪,就算來個上百人,也難以留住他。”柳七沉吟片刻,旋即抬手從屍身上方輕飄飄地一揮而過,一股勁風席卷向屍身,瞬間將其衣裳撕碎,露出了滿是傷痕的軀體。柳七隻是看了一眼傷口的痕跡,眉頭便輕輕皺起,隨後沉聲說道:“爹,煩請你去看看其他屍體手裡兵器。”徐永定雖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聽從了女兒的囑咐,回頭一一查驗了其餘屍體旁遺留的兵器,隨後更是撿起了其中一把保存完整的,拿到了柳七的麵前。徐永定單手捧著一柄長刀,神色凝重地說道:“這些人手裡用的都是製式的長刀,來頭也不簡單啊!”柳七一瞥刀身隨後迅速收回目光,繼而淡淡地說道:“這胖子是被自己殺的,他身上致命的幾處刀傷都是被這種製式的長刀所傷。”“啊?”徐永定麵露訝色。也就是在此時,柳七突然眸光一斂,似是想到了什麼,隨後衝著身旁的父親和公孫幽淡淡說道:“你們先退後。”徐永定和公孫幽聞言不敢大意,雙雙朝後退去,直至回到了陶氏等人的身邊。不等一臉焦急的陶氏詢問丈夫前麵究竟發生而來什麼,眾人突然感覺到一股微風撲麵而來。遂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去,隻見前方風沙亂舞,柳七纖瘦的背影在激揚的飛塵中若隱若現,而就在她的周圍,十幾具屍體赫然漂浮於半空之中。看見這一幕,饒是最沉穩的公孫幽,也不禁麵露駭然之色。她……究竟想乾什麼?柳七當然不是在玩屍體,她隻是很好奇,這些屍體裡究竟藏著什麼東西。隻見柳七眼中一抹冷芒轉瞬即逝,霎時間無數刀氣自她背後四溢而出,瞬間便將周圍的屍體撕成了碎片。這頗為血腥的一幕,令陶氏也忍不住低頭用袖口擋住了眼睛,不敢直視!而就在屍體被粉碎的同時,柳七周身一股淡青色的光罩突然擴散而出,在觸碰到那些屍體碎片的同時,將其碾作了齏粉!周遭懸浮的屍體頃刻間橫掃一空!柳七眼眸微斂,她捕捉到了空氣殘留的那一絲絲殷紅,驟然抬手五指微曲,掌間一股勁風瞬間席卷而出。隨著柳七探出的右臂重新垂至身側,周遭的一切喧囂瞬間歸於沉寂。柳七將右手放至身前,五指緩緩攤開,隻見掌心之中赫然懸浮著米粒大小的殷紅之物。而與此同時,柳七感覺到左手手腕處傳來陣陣刺痛感,她眸光微斂,左手陡然抬至身前,兩隻手的手心上下交錯而過,那一點米粒大小的殷紅之物便瞬間落在了左手的掌心!隻是接下來的一幕,卻遠遠超出了柳七的預料!本以為月牙會將這殷紅之物吞噬,但月牙標記處除了不斷傳來刺痛感外,並未像以前一樣生出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力將掌心的這點小東西吞噬殆儘。能引起月牙共鳴,但月牙卻沒打算將其吞噬。這種情況還是柳七第一次撞見!而且這抹殷紅之物形態並不固定,像是聚在一起的粉團,又像是液體,柳七沒有從中感覺到任何能量存在的痕跡,但任憑她如何催動真氣去碾磨,這小東西依舊如故。就在柳七目光沉沉地打量著掌中之物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她眸光瞬間一斂,隨後五指緊握將殷紅之物攥在了掌心,將手垂回身側的同時,回頭看向了迎麵走來的徐永定。徐永定一斂的擔憂,看見柳七回頭之後,當即問道:“芳芙,剛剛到底……”柳七直接搶聲打斷了父親的話:“沒什麼,隻是無意間察覺到他們體內似乎有什麼異物,想著弄明白才出此下策。”說著柳七左右環顧空空如也的官道,繼而輕聲說道:“塵歸塵,土歸土,總好過屍首落在這裡被野獸吞食。”徐永定看著柳七平靜的麵容久久沒有說話。他很想說,其實最近的城鎮也不遠,他派人通知一聲,應該很快就有人來收屍的。不落入野獸腹中當然是好事,可屍骨無存未免也太過於……隻是做出這樣事的是自己的女兒,徐永定就算是再怎麼腹誹,也不敢當麵說出來了。柳七見狀,眸光微垂,旋即輕聲道:“爹,天就要黑了,咱們還是啟程吧。”聽到女兒叫了一聲自己爹,徐永定心中的糾結瞬間煙消雲散,隨後一臉慈笑地點了點頭:“好!”做人有時候還是不能太較真啊!徐永定心中暗暗感歎道。血案發生的地方距離驛站不到半個時辰,柳七一行總算是在天黑之前趕到了驛站。深夜,驛站一扇窗子突然打開,隨後一道黑影魚貫而出。柳七雙腳踩在了乾枯的雜草上,發出了輕微的響動。她並未直接動身離開,而是扭頭衝著一旁的陰影裡說道:“出來吧。”話音剛落,一道倩影緩緩走出,微弱的月光下,露出了一張清冷的麵容。公孫幽小巧的鼻子微微一皺,隨後冷冷說道:“從那血案現場離開之後,你身上就帶著一股奇怪的香味,柳姑娘,看來你在血案現場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公孫顏,你有沒有聽說一句話。”柳七收回目光淡淡地說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公孫幽乍一聽到柳七稱呼她為公孫顏,本能地想要出口反駁,但接下來柳七的一番話卻是讓她背後一涼,右手瞬間攀在了劍柄之上。柳七目光一瞥公孫幽左手提拎著的長劍,繼而平聲靜氣地說道:“彆在我麵前擺弄你那把破劍了,就算是以前的公孫幽,在我麵前也沒有拔劍的資格。”說罷,柳七突然縱身一躍,朝著官道上閃身而去。公孫幽見狀顧不得剛剛心中生出的恐懼,咬了咬牙也原地騰空而起,跟在了柳七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很快便來到了剛剛血案發生的地方。公孫幽剛剛落地還未站穩,便看見前方的柳七突然調轉方向,朝著官道旁的樹林縱身躍去。她來到了柳七剛剛所站的位置,瞬間陷入了猶豫,但當她看見柳七身形沒入密林之後,公孫幽一咬牙,還是跟了上去。、今日官道上的人不多,血案現場留下的腳印大多保存的完整,柳七沒費什麼功夫便找出了其餘人離開的路線。穿過了密林之後,柳七踏上了一條崎嶇的小路,雖然路上的痕跡越來越稀少,但沿途出現的兩具屍體已然證明了柳七的方向沒有錯。最後柳七從一片齊人高的灌木叢中穿出,眼前一方巨石高高凸起。柳七腳下輕點,一躍而起輕盈地落在了巨石之上,放眼朝前看去。巨石之下是一麵不算陡峭的斜坡,而過了這些斜坡,隻見一方鎮子猶如酣睡的巨獸,蜷縮在山穀之中。簌簌簌……身後傳來了細微的響動,隨即一道身影自灌木叢中穿出。“柳七,你究竟……”公孫幽氣喘籲籲地走上前來,正欲質問柳七時,突然鼻子微微抽動了一下,隨後眼瞳猛地一縮,看向了斜坡下的鎮子!在稀薄的月光之下,整個鎮子上空呈現出妖異的殷紅色。“嘶——”公孫幽倒吸了一口冷氣,隨後沉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柳七早已封住了自己的口鼻,但那股濃鬱到極致的香味卻還是一絲絲地浸入她的鼻中。真是古怪的東西!柳七微微垂首,隨著她的左手攤開,掌心的一點殷紅疾掠而出,頃刻間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就在這時,柳七感覺到了身側傳來了一股暴虐的氣息,隨即扭頭看去,隻見公孫幽雙手環抱蜷縮成了一團,身軀從微微顫栗都肉眼可見地距離顫抖!這就中招了?柳七眉梢輕挑。“吼——”公孫幽突然挺直了身軀,隨後揚天長嘯發出了一聲野獸般地嘶吼,繼而身形一動,徑直朝著山下的鎮子狂奔而去。柳七眸光微斂,雙手負於身後,縱身跟在了公孫幽的後麵。鎮子的入口處,一座高大的石牌坊在殷紅的光霧之下顯得十分詭異可怖。柳七不作絲毫停留,直接進入了鎮子,眼前的一切瞬間被彌漫的紅霧所掩蓋,與此同時她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感知範圍似乎遭到了紅霧的抑製。對此柳七並未多想,她看著前方公孫幽踉蹌的身影即將沒入紅霧之中,隨即縱身朝前躍去。砰!公孫幽撞開了一間房子,裡麵蹣跚的幾道身影瞬間一僵。“吼!”當柳七來到了這間屋子時,裡麵已經傳來了嘶吼打鬥聲。隨著血腥味摻雜著奇怪的香味湧入鼻中,柳七緩步踏入了院子,隻見院中當中公孫幽持劍而立,周遭躺著兩大一小三具屍體,瞧著三人的衣著打扮應當是住在這間房子裡的普通百姓。柳七的目光自那張稚嫩蒼白的臉上收回,隨後看向了公孫幽。公孫幽緩緩轉過身來,眼神之中充斥著凶厲之色,但眼底卻是一抹幽光轉瞬即逝,繼而使得公孫幽臉上出現了掙紮之色。柳七見狀搖了搖頭,隨後閃身向前,眨眼睛便已來到了公孫幽的身前,隻見其一指輕輕點在了公孫幽的眉心。砰!淡青色的罡氣瞬間撐開,將公孫幽身形吞沒的同時,一道人影的紅霧從公孫幽的背後脫出,隨後迅速逸散於天地之間,重新化作了周圍彌漫的紅霧!“我……我這是怎麼了?”公孫幽抱著腦袋不斷晃悠著。柳七則是一瞥地上的屍首,繼而輕聲說道:“伱攤上大事,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