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柳七提著燈籠,推開厚重的大門,走進了藏書閣。
閣內的布局像極了前世的書店,一排排的書櫃依次排列著,行走在當中可以聞到濃鬱的書墨味以及淡淡的熏香味。
柳七走出兩步便停了下來,將手裡的燈籠舉起,昏黃的燭火中,書櫃朝向過道的側麵上似乎刻著什麼,柳七將燈籠貼近,遂看清了書櫃上銘刻的字跡。
“華清派,太康元年,收錄心法一門,劍法三門,指法一門,共計書籍四十二冊,圖樣七十七卷。”
竟然是存放華清派武功的櫃子。
柳七瞬間想起了死在自己手中的老者以及穆青鋒,思忖片刻後扭身走到了書櫃之前,看著書架之上整齊疊放的書冊,隨便拿了一本借著燈籠的亮光翻閱起來。
這本書冊很薄,翻開之後隻看了一眼第一頁的內容,柳七便明白了這是華清派入門內功大綱,行文晦澀難懂,倘若給一個從未接觸過武學的人來看,簡直和天書差不多。
這是整個江湖,無論門派大小,皆有的通病。
亦如道家將內功心法隱於道家典籍之中,佛門將高深武學融入佛經之中。
除了防止外人覬覦之外,也未必沒有防傳人弟子一手的意思。
所以道門弟子鑽研道家典籍,佛門僧人研讀佛經,何曾不是心性與忠誠的考驗。
最好的授業方式,永遠是口耳相傳。
譬如當初的眉夫人,也是先將武學的基礎教給了柳七她們,而後才將古柳心法的行功路線傳給了他們,並且詳細講述了行氣時不同階段的感受,算得上是傾囊相授了。
不過眉夫人自己武功修為不算精深,也隻將古柳心法練到了第五重。
柳七又翻了幾本稍厚一點的書冊,記載的還是華清派內功心法,不過行文通俗易懂了許多,並且還附注了修煉心得,一連幾本皆是如此,而且從筆跡上可以斷定,出自不同人之手。
柳七已不是初入江湖的小萌新,若論修為放之整個江湖,也能有一席之地。
華清派的內功心法她隻看了一遍,就知曉其不如古柳心法,頓時失去了興趣,轉而看向了書架下層擺放的圖卷。
打開圖卷,果然是華清派劍法的招式圖。
一招劍法通常需要十幾幅甚至數十幅的畫來記載,通過圖畫展示了同樣的招式麵對不同情況時的處理方式,甚至畫中還有不少文字記載。
柳七翻看著畫卷,雙目漸漸沉凝,與此同時腦海中影影綽綽浮現一道倩影,身形像極了柳七本人,手持利劍開始施展劍招。
片刻之後,腦海中的畫麵突發異變,隻見幾團雲霧變幻人形,各持不同兵器朝著柳七攻來。
柳七目光凝視著手中已經打開的畫卷,腦海中的畫麵赫然與畫中內容一模一樣。
腦海中的柳七劍法如天花亂墜,每一次出手便有一道人形雲霧被刺中要害,隨後消散無形。
頃刻之間,“柳七”持劍而立,周遭再無敵影。
柳七輕輕晃首,腦海中的自己頓時也化作雲霧散去,但剛剛的劍招卻已銘記在心。
“內功一般,但劍法尚可,隻可惜招式繁瑣多變,與我不合。”柳七將圖卷扔了回去,留下一句簡短的評價後便抽身離去了。
華清派的武功,練到頭也就是一個一流以上。
當年那位親率弟子殺入宮中的穆掌門,應該是華清派自成立以來的第一人,突破了本身武功的限製,達到了頂尖高手的境界。
會不會與華清派山門之下的寒脈有關呢?
柳七心中暗暗想道。
不知不自覺間,她已提著燈籠將閣樓一層走了個遍。
華清派櫃中收納的武學,已算是這一層大大小小七八十個櫃子中最有價值的。
有些江湖勢力,甚至連一門完整的內功心法都沒有。
大將軍周威揚還真是不挑啊!
柳七在一層並未看到自己想要找的細柳山莊,於是便將目光望向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古柳心法練成之後,可躋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看似和華清派的武功同屬一個級彆,但二者之間的差距雖然達不到天壤之彆的層級,但也足夠大了。
眉夫人口中的古柳心法乃是中正平和,正統精純的內功法門。
中正平和代表著並無副作用,正統則代表著一步一個階梯需要循序漸進,精純則代表著威力不俗後勁綿長。
從實際修行效果來看,也確實如此。
簡而言之沒什麼特彆突出之處,但也沒什麼短板。
不過自從柳七練成古柳心法第七重後,便一直有種感覺,古柳心法似乎不止有第七重……
通常而言,內功越往後練,在真氣運行的線路上延伸出的細枝末節越多。
但古柳心法後兩重卻極為收斂。
就好像一直在延伸著主路,但卻不開辟新的分路。
除非……主路還未徹底打通!
……
柳七走上了二樓,眼前頓時出現了黑壓壓的一堵“牆”。
手中燈籠朦朧的光照下,柳七才看清楚了這哪是什麼牆,分明是一座大得出奇的書櫃,兩側延綿而出至少占據了整個樓層三分之二的寬度,就好像一堵牆橫在了柳七的麵前。
柳七昂首,看見了櫃上正中門楣的位置,赫然懸著一副牌匾,鐵畫銀鉤書著三個大字。
“藏經閣”
少林武功也在這裡?
柳七驚訝之餘將燈籠貼近了書櫃,隻見寬敞的書架上零零散散擺放著幾本書冊,頓時明白了什麼,再度抬頭看向了那牌匾,看起來似乎和櫃子極為不和諧。
而且牌匾周圍的雲紋隱約能看出一絲佛門工藝……
這該不會是真的從少林藏經閣上拿回來的吧?
柳七回思著大將軍周威揚曾親自上過一趟少林,從後來少林歸還田產,解散俗家弟子和武僧院以及閉寺的舉動來看,未必沒有這種可能!
嘖嘖嘖……
柳七撿起書架上的書冊翻了翻,都是些羅漢拳,長拳之類俗家弟子可以修習的武功。
唯一值得多看一眼的就是大摔碑手和童子功。
前者是過去俗家弟子能學到的最厲害的一門武功,後者則是每個少林弟子無論僧俗都必學的入門內功,至少修行二十年的童子功,方才可以接觸到少林其他高深內功。
童子功,柳七不感興趣。
倒是頗有興致地拿起了大摔碑手的秘籍翻看起來。
她本來就有一門摧心掌的功夫,早已達到了秘籍記載的“表皮無傷,五臟俱裂”的最高境界,甚至更勝一籌,頃刻間便可將杯中水蒸發而不損瓷杯分毫。
摧心掌講究的就是對掌力的控製。
大摔碑手則和摧心掌如出一轍,從名字中的“摔碑”二字便可看出這是一門極為剛猛的掌法,但柳七細細研讀之下卻又明悟了此武功的關鍵在於一個“摔”字。
剛猛並非代表沒有章法,大摔碑手講究以勁發力,勢如千鈞,說是一門剛巧並濟的武功也不為過。
隻可惜這裡僅有一門秘籍,裡麵除了文字描述以外僅僅穿插著幾幅粗糙的圖畫,從字墨的新鮮程度一看就知道是原本秘籍的拓本,而且也有了不少年歲。
當然也不影響柳七研習。
常言道一法通萬法通。
今時今日柳七的武功修為即便是放在少林之中,絲毫不弱於鑽研了幾十年武學的高僧,甚至和幾位首座也相差無幾。
況且柳七本身在武學上的天賦不俗,當年眉夫人口中難練的摧心掌,還不是讓她給練會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
燈籠裡的燭光漸漸微弱,書櫃前仿若雕塑一般的倩影終於挪動了一下。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手掌一翻朝下壓去,便聽得“崩嗤”一聲巨響,隨後低頭一看隻見腳下的石板赫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柳七見狀趕緊撤掌,隨後屏氣聆聽著閣樓外的聲音。
見無人過來,方在心中暗道:該不會要讓我賠吧?
整個藏武閣的地麵均以青石板鋪成,即便是市麵上最好的兵刃也很難在上麵留下痕跡,柳七剛剛閱覽大摔碑手不過略有所得,方才隨手一試。
賠是不可能賠的,我柳七怎麼說也算救過你白澤一條命,劈塊石板不過分吧!
柳七心中想著,提著燈籠朝二樓深處走去。
二樓收藏的武學秘籍確實比一樓要有價值的多,其中有那麼兩三門心法照柳七看來,練成之後躋身頂尖高手絕非妄言,這種級彆的內功倘若流入世間,絕對會引起一番腥風血雨。
一本內功秘籍厚不過一指,但背後卻不知凝聚著多少輩人的心血。
不過柳七依然沒有找到細柳山莊。
少林都在這一層了,細柳山莊再怎麼厲害也不會越過禪宗泰鬥。
那隻有一種可能了,細柳山莊並非被大將軍或是其手下所滅。
以藏武閣包羅萬象的風格,連小地方門派的粗淺功夫都不放過。
倘若細柳山莊真是被大將軍一係的人所滅,古柳心法極有可能也會擺放這裡的某個書櫃之中。
滅細柳山莊的另有其人!
這種事並不稀奇,當年大將軍馬踏江湖,跟著渾水摸魚的人絕不在少數。
……
天邊泛起魚肚白。
柳七自藏武閣的大門走出,手裡提著一盞已經熄滅的燈籠。
白澤雙手抱胸倚靠在門口的石柱上閉目養神,聽見身後閣樓門打開的聲音雙目瞬間睜開,隨後扭頭便看見了走出來的柳七。
“第三層以及往上都是空的。”柳七將燈籠扔給了白澤,而後沉聲問道,“大將軍是準備留給哪些門派,飛羽山莊?太乙門?丐幫?還是青城派?”
柳七口中所說的正是當今武林幾大巨擘。
這四家底蘊絲毫不比少林差,若是將所有的武學秘籍以及修行心得統統搬至藏武閣,空出來的那幾層隻怕都不夠用!
“可有看中的武功?”白澤垂目看著燈籠,而後問道。
柳七搖搖頭。
她本就不是為了武功而來,大摔碑手也不過是見獵心喜。
抬頭看了看天色,再過一會兒隻怕後廚就要派人給她送早食了。
柳七不再耽擱,道了一聲“告辭”後便直接淩空而起,不多會兒便已消失在白澤的視線之中。
就在柳七剛離開不久,藏武閣中忽而再走出一人,全身都裹在一件漆黑的鬥篷裡。
“她沒有走上第五層?”白澤扭頭瞥了一眼藏武閣走出之人,開口問道。
“她在第四層的樓梯處站了三息,便直接轉身離開了。”
“應龍……”白澤停頓半晌,最後還是沉聲問道:“若是對上她,你能有幾分勝算?”
“不好說啊……”鬥篷之中傳出一聲長歎。
“咱們之中唯有大哥和毒神交過手,隻可惜他……”白澤眼神閃過黯然之色,話也隻說了一半。
“但至少現在,這位小姑娘和咱們並非是敵人。”裹在鬥篷之中的應龍看不清麵容,“而且娘娘十分很喜歡她。”
“隻要長得好看,娘娘誰不喜歡?”白澤努努嘴。
“放肆!”鬥篷之中當即傳出一聲厲喝!
隨後又是一聲低歎,“算了,此女……暫且放在一邊。”
緊接著聲音凝肅了幾分:“我已經說過無數遍了,不管京城發生什麼事,都和我們無關,這次若不是此女在,你難道以為還能有機會站在這裡和我說話。”
最後似是看著白澤麵色沉沉,語氣頓時溫和了幾分:“我知道伱在京中長大,對此地有感情,但也要為大將軍和娘娘想一想。”
說著語氣漸漸冷冽:“有些人嫌棄我們礙事,咱們就彆熱臉去貼冷屁股了。”
“此事我已經讓人告知令狐朔了,他這幾年在六扇門乾得不錯,我想必然不會放任邪魔外道在京中肆意妄為。”
“哼!”
“咱們就遂了有些人的願,讓他們好好看看,沒有了大將軍,他們拿什麼來護住這太平人間!”
白澤麵沉似水,拔腿轉身欲走,卻被人從後麵叫住。
“站住!”
“還有何事?”白澤不耐地回頭。
鬥篷中人沉默片刻,隨後說道:“這麼多年,你都稱呼夔牛為大哥,為何不叫我一聲二哥?”
話音剛落,便見白澤頭也不回地遠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