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新政在廣東福建進展的還算順利,但需要處理的政務也日漸增多,如果事無大小都要先告知朕才可實施,一來一去會耽擱很多時日。現李贄已去,朕需要一位熟悉新政且有擔當的人繼續去坐鎮,就不要兼管廣西了,隻負責廣東和福建。暫稱為南洋總督吧,諸位以為朝中誰可勝任?”最得力的衝鋒陷陣老將和最踏實肯乾任勞任怨的大學士一起走了,確實讓洪濤有點措手不及。但該乾的工作還得乾,兩廣總督的位子空了,不光得再選擇一位頂上,還要把管轄權和管理內容重新定義下。廣西由於地形太複雜、民族太多、道路交通太不便,暫時不作為推廣新政的試點,而兩廣總督這個職位的設立,最初就是要防備廣東和廣西兩省少民騷亂的,現在已經名不符實了。“……”一說起活人的事情,剛剛還七嘴八舌稱讚皇帝有仁有義的六部九卿和大學士們馬上閉上了嘴,全都低頭不語做沉思狀。他們雖然通過官督民辦建工廠得到了不少好處,可始終也沒人願意百分百和皇帝站在一起。隻要有機會,必然會想儘辦法消弱皇帝的權力。這倒不是說誰天生就有反骨,也不是說專門看著洪濤礙眼,而是所處的位置所決定的。誰坐在這些一等一的高位上,也不想腦袋上麵有個計謀百出、行事詭異、還獨攬大權的皇帝死死盯著。那樣一來整天就得和驢一樣拉磨了,稍微偷點懶鞭子就會抽過來,剛伸手拿點小錢錢,大砍刀就落下來,大幅度拉低了位高權重的美妙感覺,令人非常不爽。通過推薦執政理念相似、私交不錯的官員補缺,就是消弱皇權和壯大自己勢力的有效手段。像兩廣總督這樣的職位就屬於極好的目標,通常會爭得頭破血流。但新設立的南洋總督卻成了眾人眼中的雞肋,位高沒錯,權重也沒錯,可是誰也不敢推薦自己人去擔任。倒不是怕完不成任務被皇帝責罰,而是真心玩不轉。廣東、福建是南洋總督的職權管轄範圍,掰著手指頭算算當地主要官員都是誰,又屬於哪一派,就知道為什麼這個總督不好當了。廣東左布政使袁應泰,在景陽二年就被皇帝提拔到遼東巡撫位置上,從此之後一直為皇帝賣命且一路高升,屬於最堅定的保皇派,非常受器重,任何人去當南洋總督,也得先和他搞好關係,想指手畫腳基本不可能。而廣東行省經過李贄的多年經營,再加上袁應泰和李如梅的後來居上,當地官場已經成了保皇派的天下,外人很難插進手去。相對於廣東而言福建官場好像更容易擺布些,左布政使丁繼嗣、右布政使金世俊、左參政左光鬥、都指揮使郭振明,不是剛剛獲得晉升就是外調而來,椅子還沒坐穩。可是仔細捋一捋這幾位的履曆就會發現,除了丁繼嗣之外其他三位也都不簡單,絕對不是能輕易拿捏之輩。金世俊和左光鬥是景陽三年(1607)由皇帝親自出題殿試的二甲進士,先做了中書舍人,轉年分彆到太原和汝州修建水利,看起來很像是被從中央貶黜地方。誰承想三年之後這兩人突然又被皇帝想了起來,直接遷進到福建任參政和參議。這時候兩人就有點露出獠牙了,不光學著廣東那邊的方法推行新政,還根據當地情況獨創了不少手段。原來的福建左布政使朱運昌剛五十多歲,正值壯年,卻在任上突然以生病為由主動請辭回家,肯定有對放開海禁不讚同的因素。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被這兩個家夥在政務上苦苦相逼,既不想把步子邁的太大,又不敢為了工作與皇帝作對,乾脆還是急流勇退明哲保身算了,把位置讓出來,免得礙眼。那皇帝為啥不直接讓金世俊或者左光鬥當福建左布政使呢?按到政務一把手的位置,豈不是對推廣新政更有利?這就叫政治智慧,或者稱為蔫壞。金世俊剛剛39歲,左光鬥隻有37歲,不光年齡太小,做官的履曆也太淺,硬是推上一省藩台的職位,不光朝堂裡會議論紛紛,也很難讓當地官員服氣。而把無門無派、無欲無求的丁繼嗣放在左布政使的位置上,既可以給他們倆擋風遮雨,又不會對新政造成阻礙,還能減少官場同僚們的非議,一舉三得。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練,熟悉了封疆大吏的工作狀態,增長一些經驗和閱曆,過上幾年,金世俊和左光鬥隻要腦子不犯糊塗,屁股彆坐錯地方,必然會成為皇帝手中的兩員大將。到時候再去任何行省主政都不會有阻礙,也誰都說不出什麼來。畢竟四十多歲的封疆大吏聽上去比三十多歲要正常多了,更有先例可循。文的說完了再看看武的,廣東都指揮使李如梅雖然抱粗腿的時間比較晚,可功勞卻不小,在危急時刻堅定站在了皇帝一邊,有救駕之功。而且他還是李成梁的兒子,就算失去了遼東鎮根據地,李家在朝廷裡依舊有不少故舊。另外他哥哥李如樟是海軍陸戰隊指揮使,袁可立的左右手,在皇帝眼中的份量一點不比袁應泰輕。福建都指揮使郭振明相對來講名氣不顯,更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功績,好像是最容易擺布的一個。可誰要是這麼想誰就離倒黴不遠了,有時候看上去最弱的反而是最難鬥的。郭振明的爹叫郭維城,受封博平伯,無官職,隻是替皇莊管理著一些小產業,比如永定河畔的煉焦窯、煉鐵廠和堿廠。他還有個妹妹郭氏是當今皇後,沒錯,郭振明是皇帝的大舅哥,標準的外戚。他欺負彆人皇帝會不會秉公執法不清楚,反正誰要是欺負他,就算皇帝不馬上表態,保不齊哪天讓皇後吹吹枕邊風,這筆賬就得算算了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