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搖鈴第一時間去找的人,是江陵。她把程序生命研究出的結論和自己的猜想簡單說了一遍。江陵的理解能力相當快,一個問題也沒問,就跟上了她的節奏:“這個世界果然沒那麼簡單。”蘇搖鈴點頭:“甚至可能等我們發覺不對的時候,已經被乾掉了。”他們隻是棋子。很多人並不知道自己是棋子,少數人知道,但他們無力改變。蘇搖鈴不一樣,她就算知道了也不會退卻,相反,她要做的事情,是去對抗棋手。但這件事談何容易他們原本就處於劣勢,換做其他玩家,估計早就被這個世界表麵的平靜騙到了。就像是鄭紅一樣,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被汙染改造成為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等到對手發難的時候,再想翻身,已經晚了。江陵看出她已經有自己的計劃,“你打算怎麼做”蘇搖鈴:“計劃裡有一環至關重要,而且千萬不能出錯,我排除了很多人,然後發現,這個世界上,我隻相信你能做到。”江陵後退一步。不對勁,怎麼感覺有陷阱。果然,蘇搖鈴的下一句,完美證實了他的想法。“我要你現在去渭陽。”“現在”大戰在即,現在卻要他離開戰場。江陵警惕:“你不會是又要把我騙開,自己去炸副本吧”這不是一次兩次了。蘇搖鈴:“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多喜歡炸副本一樣。”江陵:“你不喜歡嗎”好吧,她是有一點喜歡。蘇搖鈴:“等會,彆扯開話題,先說回渭陽這件事。”江陵:“為什麼是渭陽。”蘇搖鈴:“渭陽是秦都,擁有秦國最詳細的文獻書籍,我要你去渭陽,是要你去查秦國擁有的所有曆史文獻。”江陵:“找什麼”翻找這麼多書籍,還都是古文,篆體,一定是有東西要找。蘇搖鈴:“我不知道找的是什麼東西,但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要找。”江陵沉默片刻,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難怪她說,這個世上隻有他能做到……這種抽象的要求,換做丁進那個笨蛋來,估計聽都聽不懂。“不過,等等,”江陵忽然意識到一點,“去渭陽,是不是要坐車”他說:“來不及。”一來一回至少要數月。蘇搖鈴:“你不會瞬移嗎”江陵:“我要是會瞬移,就不會乘車從邯鄲來。”合理,看來,她隻有把自己珍藏多年的“歐米伽大師”的卷軸交給他。江陵看了一眼道具屬性。“……看來事情真的很嚴重。”這麼寶貴的無視空間時間的傳送卷軸,不是用來保命,居然用來趕路。蘇搖鈴:“正如你所說,這件事很嚴重,我要你去找的東西,也決定了我們能不能活著離開這個世界。”陳燁雖然不是壞人,但也不是什麼可以托付的好人,高級玩家都是老狐狸,除了一些被等級和道具養的腦子不清醒,膨脹的笨蛋以外,都不容易對付。其他人更不用說,都是這個世界的人,蘇搖鈴平等的懷疑每一個人。跑得快的不聰明,聰明的不能被信任,不夠聰明的去了,也找不到她要的東西,大戰在即,如果不是碰到了江陵,她自己也分身乏術,更沒有時間去浩瀚如煙海的地方找那些東西。雖然蘇搖鈴的要求很抽象,但江陵還是提前感知到什麼,他問,“你覺得秦國的曆史有問題”蘇搖鈴:“隻看秦國的曆史是不夠的,我已經安排了另一個人,去查晉的曆史。”777:家人們,誰懂,沒日沒夜的看趙國的曆史記載,還要跑另外兩國查其他的資料,他們喵的用的還不是一樣的文字!因為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麼東西,就必須全文閱讀,就好比要考試了,老師扔給你一個圖書館的資料,全是用文言文寫的,還告訴你整本書都是重點!蘇搖鈴:趙國的看完了嗎777:……(沉默)(溜走)(裝作剛才自己什麼都沒說)其實,這工作讓程序生命去做是最高效的,但一是程序生命還在研究詐屍者身體裡的東西,二是蘇搖鈴並不完全信任它,尤其是在這個世界。瘋狂之書裡,有點文化的召喚物,也就隻有777了,隻是他擅長的是搞事而不是讀書,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就把廉頗換下來,蘇搖鈴隻能讓團子輔助他。有了書靈的幫助,777每天都在說頭癢,感覺自己要長腦子了。團子:“這不好嗎你原本隻有一個腦袋,卻有四隻眼睛,如果被人看出來,會被當成怪物的,可如果你在長出一個腦袋,有四隻眼睛就合理了呀。”777:“合理個錘子啊!又不是一個腦袋一雙眼睛,按照你這個算法,我腦袋多了一個,眼睛卻沒有多一雙,那就是是一個腦袋沒有眼睛,另一個腦袋四隻眼睛,更容易被看出來了吧!!”江陵有一點沒想到——蘇搖鈴要看的不是秦國一家的曆史文獻,而是要看天下的曆史,但現在條件和時間都有限,隻有先將秦國以及晉這四個漩渦中心的國家曆史先看一遍。江陵:“你要我找的難道不是‘鄭季’在曆史中動的手腳嗎那應該去趙國看才對。”蘇搖鈴:“是的,趙國已經安排人去查了,但秦國的曆史……直覺告訴我,也藏有東西,至於是什麼東西,我想以你的智商,等你看見的時候,自然會明白。”江陵:“明白了,我什麼時候走。”蘇搖鈴:“今晚。”江陵:“活著等我回來。”蘇搖鈴:“我現在已經不是活人了。”江陵笑了一聲,“那就,萬事小心。”他又問,“還有什麼要囑托我的嗎”“有,”蘇搖鈴說,“歐米伽的傳送卷軸有次使用機會,你一來一回隻用兩次,用完記得還我。”你是懂關注點的。“先生,你臉色不太好。”丁進低頭,在桌上用水劃來劃去,最後全都擦了,歎了口氣,“孟山,去休息吧。”“您呢”“天太熱,地兒太悶,我出去賞賞月。”“哦,先生。”孟山的聲音隱沒了。丁進走出帳內,看向遠處連綿起伏的黑色山丘,這些山脈遠比中原的山地更加高大,此刻在月色的照耀下,彷佛趴在地上沉睡的巨獸。此時不動,但終有一日,會攪的天地色變。不遠處的空地上站著一個人。那人沒穿甲胄,沒帶武器,不像是士兵,蒼白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有些淡然。他穿著一身樸素的衣袍,毫不起眼。丁進一瞬間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了年少時。有一日夜裡,師弟也是這麼站在院子裡,抬頭看天象,站了許久。他偷偷跑過去問,“師弟,看出什麼了嗎”師父明日要考他們,夜觀星象看出什麼了,師弟總是對答如流,但他隻覺得眼睛乾澀,啥也看不出來,這些星辰都長得一樣。師弟說,“明日有雨。”“啊”不應該是什麼星朝哪邊移,什麼星表示吉凶嗎師弟轉過頭來,問:“師兄,我們為何會在這裡”丁進:“這還不簡單,因為我們住這兒。”“那我們為何不住在彆處。”“廢話,師父每個月替人占卜,就賺那麼幾個錢,要能有錢住彆的地方,誰願意住這漏風破屋。”“丁進,”師父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叫了他一聲。丁進心虛,轉頭答應了一聲,師父叫他跟上去,他便小跑追了過去,隻是在轉角時,回頭看了一眼破敗小院正中站著的師弟。師弟還是抬著頭,隻是看著天,站在月色下,一動也不動。他究竟看見了什麼呢是萬千星辰,是雲象天氣,還是……生死吉凶,各自造化丁進不知道,因為他不是師弟,師父叫他走了,又說了莫名其妙的話,“你和你的師弟,是這天地間最特彆的人,從你們出生開始,就注定不會和尋常人一般度過一生,你們有緣,才能走到一起,但你們也無緣,走不了多遠便會分道揚鑣。”丁進以及習慣師父的神神叨叨,玄學嘛,就是要當謎語人,說的越謎語越好,師父一定是在給自己開小灶,讓自己學會如何當一個合格的謎語人,以後好賺大錢,帶著師父師弟一起住大房子。師父:“你可知何為棋眼。”丁進點頭,這都不知道,那他也太混了。他咳嗽一聲,緩緩答道,“弈棋中,若是四麵八方都被敵方棋子圍住,被圍住的棋子,也就被悉數吃光了,被包圍的空地,不能再放己方任何棋子,這片空處,即是棋眼。”師父點頭,“天地有劫,唯有不生不死之人和棋眼能扭轉乾坤,當年,我尋到你們的時候,見你們可憐,便收養至今,當時不知究竟誰會成為棋眼,如今看來……”他並未繼續說下去。誰是棋眼人怎麼會是棋眼呢師父歎了口氣,終於道,“我收到舊友來信,要去韓地一趟,這些日子,你便和你師弟下山走走。”丁進:“……您的意思是”“生活自理,找點活乾,家裡沒糧了。”“……”先前那些,全是回憶。如今回憶散去,丁進可以確定,此刻自己麵前站在帳外不遠處的那個熟悉身影——“豎子!……鄭季你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你彆跑,化成灰我也認識你!!!”那人轉過頭來,笑著看著丁進,“師兄,好久不見。”丁進原本要衝上去暴打一頓,但看見師弟像是帶著完美麵具一般的笑容,忽然心生警覺。不對,大戰當前,這裡是秦軍軍營,鄭季是趙軍的人,他是怎麼不被人發覺,悄無聲息潛入這裡的“……你來做什麼”一邊說著,丁進的餘光一邊不住瞥向四周,巡守值夜的兵呢鄭季看出了他的想法:“彆找了,為了讓我們能安靜敘敘舊,我把他們都殺了。”丁進感到一陣惡寒。眼前的鄭季從吃了師父屍體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不是原本的他了,他沒了人性,根本不把活人當人看。“太失望了,我以為這麼久沒見,你一定很擔心我,怕我如他們所說,真的死了。”鄭季搖搖頭。丁進怒道:“我是擔心你,我是擔心你沒死!你究竟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根本就不是我師弟吧!”鄭季一步步走了過來,“他們都說你蠢笨,是個不入流的神棍,可我看,你還是挺聰明的。”丁進隻是隨口一說,此刻看著鄭季陌生的目光,忽然像是想通了什麼一樣,“……你,你真的不是我師弟,蘇仲可以借屍還魂,你,你不會是也”鄭季邊走邊道,“不不不,我和她不一樣,我就是鄭季,你看我和那些死人一樣嗎他們的身體會腐爛,根本不堪一擊,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全都極度的脆弱,但我不會。”丁進往後退去,因為他看見了鄭季袖中的寒光。他知道鄭季是來做什麼的了。蘇搖鈴炸掉了他最重要的棋子,毀掉了他最重要的布局,讓鄭季從穩贏的幕後者被逼到幕前,不得不重新謀劃一切,以和她對抗。因此他來,也是一樣的目的——為了破壞對手的計劃。丁進想起師父的話。他們二人之中,有一個人是棋眼。棋眼能改變命運,扭轉乾坤,決戰在即,鄭季殺不了不死不生之人,所以,他來殺棋眼。也就是,殺他。明明二人之間還有米的距離,但眨眼間,丁進剛一抬頭,鄭季便已經到了他的身前。:,,........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