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級,是這個世界的巔峰。
遊戲給九級的玩家設定了一個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獲得的名字——
鎏金。
但即便是鎏金之間也是有差距的。
鎏金分為九個層次，也就是所謂的鎏金九階。
一到為初階，四到六為中階,七到九為高階。
初階鎏金是玩家當中的神，中階鎏金是鎏金之中的強者，而高階鎏金，則是鎏金之中的神。
尤其是第九階,是最接近神的位置。
雪九的父親，雪城二長老是六大長老當中等級僅次於大長老的人,他突破了鎏金初階，在百年前，正式踏入鎏金四階的等級！
在此刻,在彆人眼裡如同神一般存在，被雪族無數人敬仰的二長老，在雙塔塔頂走廊上，陷入了從未有過的焦慮。
如果可以,他難道不想救這個自己最好看的兒子嗎
當然不是！
可蘇搖鈴進去之後，裡麵久久沒有傳出任何聲響,雖然旁邊的小九提醒他,蘇搖鈴才進去幾分鐘,但他感覺已經過去了好幾年！
有一瞬間，男人忽然覺得，自己和小九這個孩子沒什麼區彆。
竟然會相信一個陌生人,把那麼多的寶貴材料都交給她。
但那個女孩就是有這樣一種讓人信賴的能力。
認知趨同的特殊能力——
是被動觸發的。
而且對於蘇搖鈴來說，這個特殊異能甚至沒有百分百發揮它的效果。
甚至他覺得，對方給自己的感覺，就仿佛是自己的族人一樣……
“雪獨,聽說小九帶了個女孩回來，要給小四治病”
一個戲謔的聲音響起，“哎呀，看見小那個倒黴蛋鼻青臉腫地出去，就知道又被你打了吧打的這麼狠，他究竟是做什麼事了”
雪族的長老後裔是沒有名字的，隻有編號數字，隻有等他們成為鎏金玩家，成為新的長老之後才會擁有自己的名字。
雪獨，就是男人的名字。
但在雪族，敢直呼他名字的，也就隻有同為鎏金長老的其他人。
比如，眼前這個看起來很年輕，不過二十多歲，披著一件白色軟毛鬥篷的長老，雪影。
他看起來年輕，其實實力比其他後排位的長老都高，如今是鎏金階，隻是一直沒有突破，而其他長老，都隻是一階而已。
而且，如今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了（不
“他做了什麼，不用你關心，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小九的雙塔裝了什麼監視鏡子。”
兩人一開口就是火藥味十足。
雪獨自然不可能告訴他，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孩子是被裡麵那個小姑娘打成那樣的。
“哎呀，你這麼說我可就要傷心了，”
雪影笑著道，“我是來關心一下小四的病情，畢竟他是這一代孩子裡天賦最高的一個，隻是可惜了，遇到禁地意外，變成了這個樣子。”
說完，還故作歎氣，“你說大長老也太不通情達理了，明明隻要他出手，就可以救小四一命，我想這個世界上沒有大長老處理不了的事情。”
“大長老為了雪城已經入冰淵一千年，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你難道是第一天來雪城的嗎”雪獨冷哼一聲，“如果真是這樣，那我要好好查查你是不是被彆人操控了，以至於忘記了雪城最基本的曆史。”
雖然外麵傳言，就算是雪城滅亡了，大長老都不會出現，但是從小接受傳承培養的他們幾個長老是知道的。
大長老活了多久沒人知道，他也沒有任何繼承人，原本是最有希望突破九階的人，但是卻為了應對雪城千年前的一場劫難，傷了根本，進入雪城冰淵下，再也沒有出來過。
那一場劫難，雪族的精銳幾乎都死光了。
要不然也不會從二長老開始，就出現等級大斷層。
兩個大人在這邊一言一語，小九貼牆站的筆直，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
大人吵架，小孩少摻和——
這是他們幾個數字號的共識。
要從數字新手號活成有名有姓的長老號，他們要走的路太長了。
雪四出事後，雪獨不是沒有去過冰淵，試圖喚出大長老。
但毫無回應。
事實上，雪族發展這麼多年，有這麼多人，在危機四伏的副本裡死去的，在副本之外的爭鬥中受傷的數不勝數，但沒有一個值得大長老出手。
雖然外界看他們無比強大，但越是強大，才越能感覺到那種無力——
永遠有比他們更強的存在，更恐怖的世界和怪物，以及變幻莫測的人心。
他們如何爭奪寶貴的生存資源，是死是活，都隻是整個種族發展過程中的日常而已。
除非雪族麵臨滅亡危機，否則他認為，這位小時候自己有過一麵之緣的大長老，是絕不會出現的。
“你看，每次沒說幾句話，你就生氣了，”
雪影是來看好戲的，見雪獨有要趕客的意思，便放緩了語氣，“雪族的曆史我怎麼會忘記，如果不是大長老入了冰淵，怎麼會讓西歐奧斯成為世界第一城”
鎏金九階，全世界也沒有幾個。
“要知道，現在就連特倫斯海域和普洱黑利的人都敢在城市聯合會議上做主了，聽說白銀城那個荒遠之地出了件稀世神器，換在以前，雪城要名單，沒有人敢不給，就算是找到了，也得全獻上來。”
雪影的消息豈止是靈通，簡直是太靈通了。“現在他們居然要求平分名單。”“你的意思是雪城在我的帶領下，不如往日了”
雪獨冷冷看了眼他。
“你看，你總是曲解我的意思，”
雪獨搖搖頭，話鋒一轉，“聽說你找來的這個玩家，是從白銀城帶來的……”
“你以為我做事會偷偷摸摸的”
雪獨氣笑了，他這才明白，雪獨來這裡的真正原因。
自己家的那個孩子已經是將死之人，這是雪城所有人的共識，雪影不可能和小那個蠢腦子一樣，聽說他們帶了個醫生回來，就急巴巴跑過來，生怕自己兄弟被治好了。
治不好，這是所有人下的定論，也是五大長老的共識。
哪怕是最擅長精神和靈魂領域的六長老也說沒救了。
絕不可能一個小孩子跑出去找來的陌生玩家，聽都沒聽說過的一個人，就能把雪四治好。
雪影過來這裡，是以為他借著給兒子看病的由頭，偷偷去白銀城找到了那個獲得神器的人！
這樣的揣測，讓雪獨氣的不行，但偏偏又無法發難。
“裡麵在看病吧”
雪影還扯著脖子往裡麵看。
緊跟著，一段詭異的笛聲從裡麵傳來。
雙塔的隔音效果是很強的，但即便是如此，也有一些聲音泄了出來。
而這笛聲，令雪影和雪獨兩人同時臉色大變！
因為他們感覺到自己的精神，竟然在隨著笛聲發生波動！
這是絕不受他們控製的波動，仿佛有人牽動著他們的情緒，讓他們無法自控。
然而在一瞬間，那笛聲卻驟然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雪九站在牆邊的身體猛然一晃。
剛才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覺得很恍惚。
在看父親和長老的臉色，更是難看。
不僅難看，更是夾雜著一種恐慌！
雪九的呼吸一窒。
他沒看錯吧！
那可是鎏金，是雪族，乃至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兩個人，有什麼東西能讓他們感到恐慌
讓兩人感到恐慌的絕不僅僅是一道可以乾擾他們精神的笛聲。
而是一種極其恐怖的感覺。
往日裡針鋒相對的兩人，互相看向彼此，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相同的表情。
這一刻，什麼稀世神器，什麼試探，都被是雪影拋之腦後。
他問，“……你也感覺到了”
雪獨點頭，“那不是幻覺。”
有一雙眼睛，在剛才的一瞬間。
在“看”他們。
走廊上的人不多。
雪九老實的看牆，其他隨從的目光，也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影響，甚至他們可以掌握這些人的一舉一動。
但最恐怖的事情在於——
他們可以確定，那“看”他們的人，不是這裡看得見的任何一個人。
是誰在看他們，
是誰，能夠不用眼睛，就看到他們！
這種感覺，隻有還未成為鎏金之前，在各種未知危險的恐怖副本裡他們曾感受過。
那些無處不在的存在，無處不在的規則，無處不在的觀察。
他們被感染，被控製，被攻擊，被窺視，卻根本找不到感染他們的東西，發現不了汙染他們的力量，找不到那雙“看”他們的眼睛！
而現在，在絕對安全的幸存者城市，在世界第二強大的雪城之中，在他們自己家裡，他們被“觀察”了！
而他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這怎麼能不讓他們震驚
蘇搖鈴當然不知道，因為剛才找雪四時掃了幾眼這裡的光點，就讓外麵的兩個鎏金玩家差點跪了。
雪四的“靈魂”很好找，馬上就要熄滅的那個白點就是。
她現在聚精會神，正在一點點繪製魔紋。
規則之筆果然比用手指好用多了，穩定石的能量成為它的“墨”，在光點上一點點凝聚成由西歐奧斯文字構成的魔紋。彆的東西附魔，是擔心附魔過程中能量流失，而規則之筆，可以發揮出原本能量的數倍效果，普通附魔師可以發揮一塊霾石的能量，蘇搖鈴可以發揮，而用規則之筆，則可以將這的能量，純化，提煉，增強，發揮出甚至更高的效果！
她的每一筆都寫的很慢。
六麵立方體已經不再閃耀，瘋狂之書在團子的操縱下，化作一道白影飄蕩在她身側，圍繞著她開始轉動，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形成了一道雪白燦爛的“光環”！
她是微弱而溫暖的太陽，而瘋狂之書則是圍繞著太陽的恒星星環！
無數瘋狂的線條，扭動的旋渦，不得不繞開她轉動。
她繪製的魔紋很簡單，是兩個文字聯合起來的保護魔紋，一旦成功，就會在雪四的光點四周形成一道屏障，保護他不會繼續被竊取生命力量。
最後一筆——
成功！
兩個最簡單不過的字聯合起來，卻爆發出強大的力量，讓整個世界都變得耀眼無比！
閃耀的光芒之中，蘇搖鈴似乎“聽見”了一個聲音。
“哎呀！這誰給他加了個罩子啊！”
“可惡！換做以前，這個小破罩子我一個指頭就可以彈開。”
“糟糕！被人聽見了！”
緊跟著，那聲音像是被人捂住嘴巴一樣，絲溜一下就消失了。
蘇搖鈴：……
怎麼感覺這個小偷比還要猥瑣。
光芒之後，就是一如往常的混亂世界。
蘇搖鈴用癡愚之笛再次開始恢複世界的秩序，消除現實和精神之間的混沌，準備退出這裡。
就在一切都快要恢複正常，那些線條也快從她的感知中消失時，她忽然感覺到一道白光驟然亮起，“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那道白光，之前一直是沉寂的，隱藏的，仿佛死物的。
直到剛才魔紋陣成的瞬間，才驚醒了白光。
與此同時，她的“光團”也隨著那道白光一起閃耀，四周混亂的旋渦和線條像是逃命一般開始瘋狂遠離她。
仿佛……
被驚醒的白光“呼喚”了一聲。
讓她自己不受控製的“發出”了回應。
但笛聲已起，level徹底關閉，她回到了雙塔之上！
線條，旋渦，光點，全都消失了。
即便是以她非人的精神強度，也依然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疲倦襲上心頭。
而與此同時，千年冰凍的雪層之下，一個腐朽的身影正坐在冰海之中，毫無呼吸，也毫無動靜。
他的頭發很長，近乎雪白，沒有任何彆的顏色，長可拖地，卻因為海中的浮力而微微飄動在身體四周。
他的五官不算年輕，甚至可以說有些蒼老。
在蘇搖鈴回到現實的瞬間，蒼老的人睜開了眼睛。
他的腦海裡，還殘留著剛才“看到”的一切。
以及那些早就被無數人遺忘，隻有寥寥無幾者才記得的恢弘記憶。
燃燒著火的蒼穹，到處都是漂浮的屍體，到處都是死亡。
但卻有一個身影，一步步走在屍堆之上，那個身影很單薄，很虛弱，似乎隨時可能死去。
身影之後，跟著無數人。他就是其中一個。
“它們要毀滅我們，”
那個身影說，“又怎麼知道，有一天，它們會被我們毀滅！”
衝天的廝殺聲，無數絢爛的光影交錯在戰場上。
無數人跟著身影衝向必死的戰場。
最後，連那個身影也倒下了。
但有一個聲音說，
“我們死了，但我們的後代，還會再來。”
“直到把它們趕出我們的家園，直到把它們全部毀滅。”
“不死不休！”——
遙遠的記憶瞬間消散，無邊的海水之中，隻有深海植物散發的微光。
安靜，乃至是死寂。
“沒有騙我，她沒有騙我。”
蒼老的人喃喃自語，眼中卻是千年未現的激動，“她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