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話本鬼書2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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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在台上等她。

風依然冷,遠處便是摘月閣和藏書樓。

這處高台,原本是看整個懸崖古樓最好的地方,現在看來,加上腳下的巨坑,更像是拋屍台。

蘇搖鈴怕他一個不滿意,把其他人殺了,便讓玩家在下麵等著,她一個人走上高台,來回答問題。

清雨原本有些猶豫,“如果他也對你下手呢?萬一他是實驗者……”

隻有實驗者,才會對怪物出手。

殺死怪物,也符合實驗者的要求。

蘇搖鈴說,“我有防禦道具,即便是他動手,也可以支撐一段時間,你們隻能被秒,不用擔心我。”

清雨這才同意讓她一個人上去。

蘇搖鈴用很簡單的幾句話,把樓上的發現告訴了白衣。

一個生命實驗室,一個殘忍的,可怕的,將一個文明智慧種族變成混沌怪物的實驗室。

白衣並不驚訝,他隻是說,“是這樣啊。”

腳下就是屍坑,這是白衣最常來的地方。

他喂養的那些黑氣,因為和腐朽生物互相影響,似乎也對故事有了彆樣的興趣,隻是怪異的是,黑氣是機器,生物竟能影響機器,這大概又是那生命種族不為人知的科技,“每次到這兒,點燃那些書頁,總讓我有一種在祭奠什麼的感覺。”

蘇搖鈴“我懂,清明節上墳就是這種操作。”

“可我不認識腳下的任何一具屍體,”

白衣淡淡道,“也談不上祭奠。”

蘇搖鈴歎了口氣,“你這樣聊天,會把天聊死的。”

白衣笑了笑,道,“我的確很喜歡你。”

蘇搖鈴“這算什麼,死前告白嗎?這劇情我好像見過。”

“在井下吧,”

白衣毫不意外,劉彼原本就是他寫出來的人物,“原本隻是覺得你有趣,但後來想了想,你能幫劉彼擺脫他的命運,說不定也能幫我擺脫我的問題。”

“我看你的朋友們,還有很多問題,”

他垂眸,看向下麵那些緊張盯著他們的玩家,“他們現在大概是怕我一言不合,把你殺了,帶著你一起殉情。”

蘇搖鈴耐心解釋“殉情這個詞,不是這樣用的,需要兩個人情投意合,又無法相聚。”

白衣從懷裡拿出那支筆,扔給她,“我有記憶的時候,是在這台上撿起這支筆。”

所見的第一景象,便是萬人屍坑,冰冷荒原,極致黑夜。

“後來我在書中,見到了各種各樣的世界,才知道原來這世界不隻是有死亡。”

蘇搖鈴點頭,“對,還有魔尊,創世神,光明神和黑暗神。”

白衣笑了,“你也看過這本。”

蘇搖鈴“是我朋友一路上硬要講給所有人聽的。”

“第三個問題,”

白衣話鋒一轉,“我是誰。”

“你是一段程式,或者說,計算機命令。”

蘇搖鈴早就看到了白衣的資料,但她並沒有展示給其他玩家,“實驗室關閉,它們匆匆離開,但以它們的科技,留下一段人工智能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不是活人,

不是死人。

他隻是一段代碼。

因為科研組領頭人喜歡故事,喜歡古樓,也喜歡地球上的古人。

所以他才有了白衣的形象。

所以才會如此完美,眉眼分明,芝蘭玉樹,又長生不死。

程式自身是沒有意識的,它隻需要在特定條件下,執行自己的命令,守住古樓,殺死怪物。

但他撿到了這支筆。

這支筆,和立方體一樣,是來自塔的能源碎片。

碎片不僅有能量,還有意識,來自混亂之中,瘋狂之中,那個它的意識。

所以,才有了白衣。

而不隻是一段程式。

他低頭笑了笑,聲音虛弱,“原來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蘇搖鈴說,“挺重要的,”

她看向屍坑裡翻滾的黑氣,“你看,如果沒有你,這個世界連最後一點白都沒了,隻有無儘的黑。”

她又說,“我之前遇到過一個人,他和你一樣,挺聰明的,手段也夠狠,他曾經是個善良的人,隻是一直生活在黑暗裡,但他並沒有恨那個世界,而是努力的幫助那些同樣在黑暗裡迷路的人,努力找到出路。”

“他做了很多努力,在他所在的世界,改變了很多人,也救過很多人。”

白衣“然後呢?”

蘇搖鈴“然後他死了。”

白衣點頭“是我喜歡的結局。”

蘇搖鈴瞥了他一眼,不知道這人說的是什麼話。

“他死了,成了鬼,本可以把我永遠留下,但他沒有,把離開的密碼告訴了我。”

白衣偏頭看她,沒出聲,像是一個聽故事的孩子,乖的不像話。

“這個世界上,總會存在一些殘忍的故事,一些努力反抗命運卻失敗的人,一些有點絕望的環境,一些讓人覺得,自己看不到未來和希望的黑夜。”

蘇搖鈴的聲音很輕。

白衣想著,難怪它們喜歡聽她講故事。

“但總有人不放棄,有人明知道是死路,還要往下走,就像是那些怪物一樣,”蘇搖鈴道,“沒有人生來就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著,但可以決定,自己今後為什麼而活。”

每個副本,他們都是在故事發展的最危險,最精彩的時候來臨。

從沒人想過,有一天他們抵達這個世界的時候。

這個世界最精彩的一切,最慘烈的屠殺,最瘋狂的反抗……

已經全部結束。

他們來了,卻隻能看見未知的遺跡,一整個星球的屍體,和沒有月亮的黑暗。

故事已經結束。

白衣說,“可惜了,”

蘇搖鈴問,“可惜什麼。”

白衣“可惜沒有時間了。”

他看向自己逐漸透明的身體,“從撿到這支筆開始,我就已經不是一段程式,可是我活到現在,也沒有找到自己活著的意義,活著,為了什麼。”

他身側的少女輕輕說,“你現在最想做什麼,那就是你活著所為的事。”

白衣笑了笑,抬頭,聲音清冽,“我想曬曬太陽。”

他伸手擋住頭頂,看向遠處無儘的黑暗,

和覆蓋著數萬白骨的屍坑。

曬太陽是什麼感覺?

書裡說,是暖暖的,閉上眼睛,也能擁抱一切,再絕望,再痛苦,也能忽然感知到美好。

他的手心,傳來了暖的感覺。

千年來,第一次知道,書裡寫的“暖”,原來是真的。

不算熾烈的溫度,但卻讓人感覺到生命和光。

是蘇搖鈴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她說,“是溫暖的感覺。”

他很像劉彼,因為是他創造的劉彼,但他不是劉彼。

他不是秦鬱,秦鬱給彆人帶去光,而他等待漫長的歲月,隻是希望有人能給他帶來一點點光。

但他和秦鬱一樣,都是塔的一部分。

是塔給了他們生命。

白衣有些眷戀地握著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像是雲一樣軟,又像是太陽一樣暖,最後,他笑著放開了她的手,往後退了退,站在高台上。

冷風吹起他的衣袖。

一如初見時,不沾凡塵,遺世獨立。

與其說是遺世獨立,不如說,是被世界遺棄。

“蘇姑娘,若是到了一個暖和如春日的地方,讓那支筆曬曬太陽吧。”

冰冷的井水中,劉彼對她說,我想再見見太陽。

無儘的白骨之上,白衣對她說,讓它替我曬曬太陽吧。

他本還有半個時辰的命,可他卻把最後的“生命”,拆解成無數塵煙,揮向這個世界。

他的確隻是一段程式。

可他來自生命科技種族,也來自塔。

無數黑氣扭曲著,尖叫著,慌忙從屍體縫隙中讓開一條路,讓那白色的細塵灑向崖底。

緊跟著,一朵白色的小花從白骨之下鑽了出來。

小小的花瓣,和白骨一樣蒼白的顏色,但卻有白骨沒有的生命。

這是屍體上開出的花。

殘忍的,卻是充滿了生機的花。

黑氣刹那間衝入花中,試圖將其同化成“屍體”的養料,卻反被白花淨化,這些納米級彆的小機器爭先恐後想要逃出去,卻為時已晚!

更多的花開了出來。

趴在崖頂上的怪物往下看去,掛在廊橋上的腐朽生物顫抖著身體,在黑暗角落裡瑟瑟發抖的怪物,忽然感應到什麼似的,口出發出單調的音節——

“花,花,……花,……”

越來越多的花開了,從這裡的懸崖,到鄰近的屍坑。

從古樓,到東南西北所有的方向!

黑霧越來越少,而更多的黑霧從蒼穹降落後,回歸屍體時,卻找不到它們原本的養料,反而被這些“植物”狠狠拽走,摧毀,淨化!

白光乍現,

蘇搖鈴和其他人消失在這個世界,他們所在的地方空空如也。

他們通關了。

但更多的怪物,從黑暗深處湧現出來,從屍體之中掙紮爬出,睜著四隻怪異的眼睛,震撼地看這麵前發生的一切。

或許千百年後,這個星球上依然不會有智慧種族出現。

但是,當植物開始繁衍生長,當荒星重新被生命覆蓋——

那一天,不會太遠。

他不知道如何愛一個人,連殺人都控製不了,更彆說靠近她之後會發生什麼,他也不知道。

程式裡藏著的命令,是他不能賭的東西。

白衣活了一千年,但對他而言,生命最後的兩個時辰,才是最好的時間。

如同存在了數十億年的地球,在最後的幾秒鐘,才出現生命的奇跡。

故事的結尾,又何嘗不會成為下一個故事的開端?

黑霧的消散需要千百年的時間,但總歸有一天,會徹底消失。

直到有一天,地星恢複自轉和公轉。

古樓,也將重新見到太陽。

但他看不到那一天。

他讀過很多故事,其中一本沒什麼人在意的俗套故事裡寫著。

“他想了一千年,想如何能引起她的注意。

後來,他降下一道光,讓全世界開遍了花,

為她開的花。”

白衣找了很久,找到了所有的答案。

然後他說,原來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啊。

身側的少女說,不是的。

你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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