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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有啥淩雲之誌,老子隻想過好自己的日子罷了。
“一場冬雨一場冷啊!”僰道亭侯府內,躺在沙發上喝著熱茶的周行看著外麵淅淅瀝瀝的冬雨悠閒地低聲道。
而在數百裡之外的cd,喬登的心情也仿佛這陰沉的天空一樣,臉麵冷峻地仿佛能滴下水來。
在這之前,他的心情原本非常的好。益州各郡征召上來的人馬在這些天都陸陸續續地趕到了cd,漢嘉郡送了一萬五千人,越酅郡送了兩萬人,犍為送了一萬人,汶山郡送了一萬人,其它江陽牂牁朱提也都送了些人過來,加起來也有一萬。更讓他高興的是,寧州那邊的南夷校尉cd人李毅也派遣五千驍勇善戰的夷人前來助陣。這七萬大軍再加上cd本來的人手,足有近十萬人。在喬登看來,如此雄厚的軍力,便是推也把對麵的流民給推平了。
這些日子,羅商任命他為監軍,全麵負責協同這從各地征召過來的諸軍。雖說天公不作美,一場冬雨連續下了幾天,讓他不得不推遲進攻駐紮在郫水對麵的流民大營。但這幾日,他一刻也停不下來。
流民在郫水那邊的大營他已經去看過。那大營都是用高達兩丈到三丈的巨木做成柵欄圍起來,上麵更建有望樓,箭塔,下麵則是圍著一圈前端削尖長約丈許斜插向外的圓木。再往外,圍繞營地一圈的是深達數尺寬達兩丈的第一道壕溝,雖然他沒有能靠近營地觀看,但心中也清楚這壕溝下麵定然會布滿了尖刺。隔了有十來米的地方,又是一道類似的壕溝。
要想拿下這座流民大營,喬登需要準備能橫跨壕溝的木排,否則對方留下的那兩道窄窄的小路就是死亡通道。需要準備高達三丈下麵還要藏人的雲梯,以便能越過對方的柵欄。需要製作衝車,來撞擊對方的營門甚至柵欄。他甚至還收集大量火油,打算若是強攻不利,便放火將對方大營的木柵欄燒毀。
河間王皇甫顒派遣了大將衙博率領一萬精兵前往蜀地,李享知道這個消息後,率領流民的主力北上梓潼前去抵擋,留在這邊的乃是他弟弟李暘。喬登深信,以現在cd的兵力,四麵圍攻之下,一日之內當能攻破這邊的流民大營。
原本萬事已經具備,就隻待這天放晴,可昨天晚上,南夷校尉派來的護軍薑發卻是找上門來。原來他們自寧州來時,那邊的氣溫還溫暖如春,而到了這邊這場雨一下,氣溫立刻便降低了許多。修士還好說,可那些不是修士的夷人早已耐不住這邊的寒冷,嚷著要返回寧州那邊。
喬登當時便大為震驚,說道我不是早就讓府庫管事撥發了冬裝下去了嗎?怎麼你們還是忍受不了。
薑發冷笑道,府庫以冬裝緊張為由,讓我們繼續等待,說是等庫房裡麵有了冬裝便會給我撥發。他還說,那些其它各軍都已經領到了冬裝,唯獨他們遠道而來的這些寧州人沒有領到。既然如此,非是我等不忠心王事,但遭遇到這種對待,便是義士也要心寒。
原來那府庫的管事姓寧,單名一個軍字,原本僅僅是梁州南鄭的一名九品修士。羅商自梁州入蜀時,他便舉家跟隨羅商前來。他有個女兒,年方二八,長得甚是水靈可人。在梁州前往益州的路上,於中途碰巧遇到了羅商的兒子羅蒙。羅蒙心裡愛慕其貌美,便托人找上寧軍,說想要納此女為妾。寧軍貪慕羅家權勢,當天便將女兒送給了羅蒙。等羅商到了益州之後,州府庫管的肥差便落入了寧軍的手上。
對於寧軍來說,我不管你們是誰。誰給我的好處多,誰和我親近,我優先給誰東西,優先給誰好東西。誰給我的好處少,或者說誰不給我好處,那不好意思,您哪就等著吧。反正都是州裡的東西,給誰不是給。
在寧軍眼中,就兩個人不識好歹。
一個就是這偏遠寧州來的薑發,一個便是牙門將秦汜。
薑發雖是來自寧州,可對於這些門道其實是非常清楚。但他心說老子千裡迢迢從溫暖如春的寧州來到cd,是來幫助你們,你們應該對我感恩戴德。我一個堂堂的五品修士憑啥送你一個小小的九品修士好處?那天若不是旁人拉住,薑發早上去把這個寧軍這個勢利小人給暴打一頓了。
自那以後,薑發便是連寧軍的麵都看不到了。寧軍心說老子惹不起你,還躲不起你。隻要一天老子在庫管的位置之上,你總有求著老子的時候。到時,老子再和你算那日你羞辱老子之恥。
至於另外一個寧軍眼中不識好歹的秦汜,那更是寧軍眼睛中的大傻子。
在梁州之時,秦汜就是羅商的牙門將,乃是堂堂的四品修士,一身煉體之法極為精深。按照很多人的說法便是,秦汜當是羅商帳下武藝最高之人。按說以他的修為,以及以他勤勉做事的風格,早應該高升了。可他這麼多年下來,就一直是羅商帳下的牙門將。當初寧軍曾在秦汜下麵當過差,因偷奸耍滑被秦汜發現,當場被打了五十軍棍,並被逐出軍營。
要說寧軍有多記恨秦汜嘛,倒真沒多少。隻是每每看到自己以前的上司現在處處受自己的節製,寧軍心裡就彆提有多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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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秦大傻子從來都是秉公辦事,從來不徇私情,不走後門,和諸位同僚都格格不入,更不會給自己這個以前的屬下送禮賠笑臉。他越是如此,寧軍就越想讓他在自己跟前賠笑臉。
寧軍就沒打算收秦大傻子的禮物,他心中清楚這個人大概一輩子都不會送彆人禮物。他隻是想讓這個鐵麵無私的秦大傻子在他跟前賠笑臉就心滿意足了。
任你修行多高,它也比不得老子手上有權!
於是乎,在cd的那幾路大軍都已經領過了冬裝之時,瑟瑟寒風冷雨之中,唯獨薑發和秦汜的兩支部隊沒有領到冬裝。
秦汜倔脾氣,心道老子就不信這個邪,總攻那一天之前,你若是還不配發冬裝,羅使君若是在陣前看到這種情況,看你寧軍如何解釋。
可薑發這個友軍卻忍不得。
老子千裡迢迢而來,不是來受氣的!不是來忍饑挨凍的!
你們益州若是不給老子一個說法,老子立馬率領我的人返回寧州!
多天的陰雨終於結束了,天氣又重新晴朗起來。冬日的陽光穿過依舊有些厚重的雲層,灑在肥沃的益州平原上麵,灑在正騎著一匹神駿異常的棗紅大馬之上喬登那英俊的麵龐之上。隻見他身披一副混有秘銀的精鐵打造的符文鎧甲,腰間係著一條金獸麵束帶,雙肩兩個碧眼吞雲獸,腳踢一雙神色鹿皮靴。腰胯長劍,背披硬弓,駿馬兩側的雕花黑漆鞬之中滿是漂亮的白色羽箭。一身戎裝的喬登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顯得是更加的英武不凡。隻是看著前方黑壓壓的排列整齊的數萬大軍,喬登的心中卻是一片憂慮。
在前天,他親自去州府庫將寧軍及府庫相關人員全都抓捕並審訊完畢之後,他找上了羅商,請求羅商在大戰之前將徇私枉法的寧軍處斬以寧軍心。在那裡,他正好碰上了他的大舅哥羅蒙。
羅蒙自然是來為寧軍求情來的。不僅僅是因為寧軍女兒寧馨兒的原因,更是因為每次羅蒙有啥事情,寧軍都會第一時間過來忙前忙後幫他處理,仿佛他便是自家的奴仆一般。尤其是上次羅蒙母親生病,吃飯出恭都難以移動。寧軍的女兒寧馨兒更是衣不解帶地日夜服飾在身邊,這讓羅蒙是感動不已,甚至有了待未來哪天他夫人過世之後便將寧馨兒扶正的想法。
正是由於此節,羅商隻是讓喬登立刻將薑發和秦汜的冬服補發下去,並讓他好言溫慰。而對於寧軍,羅商僅僅是讓人先扣押起來,說是待戰後再做處理。
喬登想到這裡瞄了一眼不遠處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的薑發,就看其看起來無精打采,絲毫沒有大戰前的緊張或是興奮。
第一次,喬登在心中對羅商產生了懷疑。不但如此,他還感受到了一種仿佛被背叛後的刺痛及心寒。
甚至,他對自己這一段所做之事也產生了懷疑。
他突然想起了那時在僰道和周行的一番對話。
“對於這井田之事嘛,”陽光下麵沒有什麼新鮮事情。周行作為一個看過幾千年曆史的曆史愛好者,對於井田這種事情著實不看好。在他那個世界的曆史上,井田崩潰之後便沒能恢複過。集體土地後來還是要個人承包,“原則上我是樂觀其成的。”
想著土地收歸國有的確在一段時間之內讓他那個世界的一段曆史時期成為一個高光的時期,雖然後麵也崩潰了,但它確實有過積極的作用。作為宅男的他看過各種言論,有讚美這種土地集體所有製的,有抨擊的,好像都有些道理。那時的周行斟酌著詞語慢條斯理地說著:“但有一個問題我想問喬兄您,那就是以權謀私這個問題你怎麼應對?大鍋飯問題你怎麼應對?這些井田反正是州郡的,不是自己的,那如何才能不破壞靈田?如何才能在維護好靈田的基礎上產出更多的靈穀?”
“嚴刑峻法即可!”
喬登記得當時自己說這句話時是那般的理所當然。他記得那時周行嗬嗬笑了幾聲之後說出了一句他沒有聽明白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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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裁判員也是運動員,怎麼也不行的。”
裁判員?
運動員?
這兩個詞彙他以前從來沒聽過。他再問時,周行好像發現自己失言,故意岔開了話題。而現在,他依稀好像懂了這句話的意思。
羅商便是既是裁判員又是運動員。
他說寧軍有罪,寧軍便是有罪;他說沒有,寧軍就是沒有。
寧軍誰的話也不聽,就聽羅家父子的話。
若是日後州郡的井田也是這般,也是如寧軍這般的人在管理,那後果會怎樣?
每每想到這裡,喬登的那顆原本熱情如火的心就仿佛在三九天被挖出來放在寒風之中一般,瞬間便凍成一塊冰塊。
喬登雖然讀書很多,但他不是死讀書之人,更不是不通世物的書呆子。他心裡清楚,寧軍這種人是大多數,是非常普遍的。一個小小的冬裝,便鬨出了這種問題。而且鬨出這種問題之後,寧軍竟然看起來還會逃脫責罰。
“喬兄,您和羅使君搞的這個井田製啊,出發點很好。但就好比有人想要過江卻沒有船隻,你正好有船,便載他一趟。可到了半路,若是船翻了,你說你是幫了他呢?還是害了他?”
便在他胡思亂想之際,突然一陣震天的號角聲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他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戰場上的最高統帥益州刺史兼平西將軍羅商已經講完了戰前的話語。隨著戰場上那一排足有數丈長的不知名號角發出的深沉聲響,喬登便看見站在戰陣最前方的兩排人開始動了。
沒有衝鋒,僅僅就是一步一步地朝對方大營的方向走去。
黃昂就在這最先動的一批人之中。
他們這批人基本上都是剛從牢房裡麵放出來的,每人拿著一個麻袋,這是用來裝土的。他們今天所需要完成的工作便是至少要能那兩道壕溝給填的很窄,以至於可以讓一兩丈長的木排可以架過去。
黃昂剛才站立的地方正好是在一箭之外的地方,距離第一道壕溝也就二十多丈的距離。若是以他原本九品修士的修為,這二十多丈的距離對他來說也就是幾個呼吸間的事情。可多日的牢飯讓他的體力遠遠比不得往日,哪怕今天一早剛吃了一頓飽飯。至於體內的靈力,也早沒有了一丁點。隻能說以他修士這麼多年的體質,哪怕他今天已經年過四十,那也超過了普通平民。隻要他發力奔跑,這點距離對現在的他來說依舊不算很困難,哪怕他背有足有六七十斤重的泥土。
但他依舊謹慎地混在人群之中,不緊不慢。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如同凝固住了一樣,每一刻都顯得是那麼的難熬。他不時地抬頭望向站在柵欄那側高台上已經引弓代發的流民們。他心裡明白,對方是在等他們到了更為合適的地點才會引發手中的弓箭的。可這種等著靴子落地的心情是格外的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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