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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開攙扶著劉伯走了,薙切繪裡奈是領路人,薛文海慣例神出鬼沒,早在劉伯教學的時候就不知道跑去哪裡了,學生們一下子被晾在了一邊,卻也沒人敢抱怨。
不,是根本抱怨不出。
剛才半個多小時裡,他們接收到的知識實在是太多了,現在也正好給他們時間消化。
而關於劉伯的身份,一些不知劉伯底細的學生們也紛紛討論起來,都普遍認為他是東瀛料理界的活化石級人物,隻是因為年事已高,所以退下了一線,這才不被他們這些年輕的學生們所熟知,而顏開應該正是他的弟子或徒孫之類的人,現在這鱉孫把好好的課程弄出了事故,所以劉伯才臨時過來救場,隻能說,這場救得好!
劉伯現在雖然住在遠月學園,但是遠月學園占地廣袤、規模巨大,明明是座學院,實際卻宛若一個小型城鎮,極星寮作為遠月學園唯一的寄宿設施,位於學校教學區之外,與學生們日常活動的區域相隔甚遠,學生們基本不會踏足極星寮所屬範圍,而極星寮本身的規模也非常可觀,除宿舍樓外,尚有專屬的菜場、養殖場、熏製室等,本身又是獨立核算製,處於遠月學園之內,卻又在遠月學園擁有相當高的自主權,尋常人也確實不能隨便過來極星寮。
偌大一個極星寮已經足夠劉伯這個行動不便的老人隨意活動,且劉伯身上還有著不大不小的限製在,不宜出現在公眾場合,所以劉伯這些日子來從未離開過極星寮範圍,這就使得劉伯的存在並不被遠月的普通學生所知曉,他的一切對於遠月的普通學生來說都是未知的。
在那些學生討論的時候,知道劉伯身份的人都忍不住看向了田所惠,可把田所惠看得縮手縮腳起來。
這個曾被學校開除過的鄉下妹是交了幾輩子的好運,才能得到這樣一個厲害的料理人的青睞!
他們今天僅僅是被教授了半個多小時,就已經感覺大有收獲,而田所惠,她可是每天都在被劉伯教導的,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田所惠在這兩個月的表現越發搶眼,有這樣一個神級料理人在身後支撐,田所惠想不升天都不行,就算本身是塊朽木,也該被雕刻成瑰寶了。
很顯然,有過一次被開除經曆的田所惠在除極星寮成員之外的學生看來,基本就算一塊朽木,百分之九十九的棄石中的一員,不堪造就的存在,他們都對田所惠能成為劉伯弟子一事憤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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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開在薙切繪裡奈的帶領下將劉伯送入培訓基地宿舍樓之外的一幢小彆墅內。
這裡原本預定是薙切仙左衛門的臨時居所,既然如此,那當然不可能和學生宿舍混在一起,要單獨成幢,不然不足以體現薙切仙左衛門的體麵,不利於宣揚東瀛上下尊卑的文化。
東瀛上下尊卑的文化,那真是滲透在方方麵麵裡麵。
顏開前腳攙扶著劉伯進入小彆墅,後腳就有人敲響了小彆墅的門。
薙切繪裡奈疑惑,不知道誰會找上門來,但現在顏開在照顧劉伯,新戶緋沙子不在身邊,所以隻能是她去開門。
反正現在能進來培訓基地的不會是遠月相關之外的人,所以薙切繪裡奈傻傻地連貓眼也不看,直接就將大門打開了。
大概是開門這種小事平時也是由新戶緋沙子或者其他傭人做的,她甚少有機會做這種事情,所以連開門前要先用貓眼看一眼門外的人是誰也不知道。
剛一開門,還來不及看清來人是誰,一股撲鼻的香氣就熏得薙切繪裡奈的腦子出現了一瞬間的宕機。
“薙切小姐,薙切小姐!”
熟悉的呼喚聲在耳邊響起,薙切繪裡奈好不容易才將自己的神智拉回,她隻看了站在門外的薛文海一眼,這張極為英俊的臉此時隻得到了薙切繪裡奈一眼,然後她就將視線全部集中到了薛文海手上端著的那碗散發著奇異香味的清湯上。
在“神之舌”薙切繪裡奈眼中,男人永遠沒有美味的料理重要。
察覺到薙切繪裡奈視線所在,薛文海笑了笑道:“這是我用從山上找來的材料做的安神湯,是給劉前輩養神用的,我猜他一定會因為給學生們上課而消耗很多精力,就提前準備了這安神湯,可以讓他休息的時候服用。”
“是麼,那快點拿去給劉老先生服用!”
薙切繪裡奈咽了咽口水,顯然是很想嘗嘗這安神湯的滋味,但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向薛文海讓出道路,讓他可以進入門內。
“對了,我在員工食堂的廚房煮了一鍋,薙切小姐要是覺得餓了的話,也可以去喝一點。”
薛文海在進門前笑著對薙切繪裡奈道。
這人真是個好人啊!
薙切繪裡奈眼睛亮了下,隻覺得薛文海不僅人長得好看,性格也好,還很體貼人,真是個完美的男人,和他那個討人厭的外甥一點都不一樣!
“那,我先告辭一下,我一會就回來!”
薙切繪裡奈嘴中津液開始分泌,她先是禮貌地向薛文海告辭,然後才快速邁動她那雙修長的大腿,膝蓋沒有彎曲,卻走出了接近小跑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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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湯是在員工食堂裡的,她不確定以那湯的香味,培訓基地的員工們會克製自己不去喝……不,這已經不是喝不喝的問題了,而是她若去晚了,怕是彆是連一口也喝不上!
薙切繪裡奈急匆匆走了,薛文海笑了笑,她走得這麼急,都來不及告訴她,那湯自己煮了一大鍋,足夠很多人喝,他已經先一步分了那些工作人員一份,然後保著溫,不光薙切繪裡奈可以喝,一會學生們午餐的時間也可以喝。
和對外人偏冷漠的顏開不同,薛文海,不,是薛家姐弟都是對人很善心的人,也都很大方。
端著安神湯進入彆墅,薛文海就看到劉伯依靠在沙發上,而顏開正在劉伯身後幫劉伯按太陽穴緩解疲勞。
劉伯年紀大了,身體禁不住折騰,顏開不敢隨意用內力幫劉伯調理,怕出問題,《補天經》也不是萬能的,它或許能治愈世間一切傷病,但唯獨不可能擊敗衰老。
對於薛文海的到來,顏開隻是瞥了一眼就懶得理會,而劉伯則是強打起精神笑著迎向薛文海:“小薛,你來了啊……”
雖然已經強打起精神,但劉伯的聲音還是有些虛弱,現在的他確實很疲憊。
“劉前輩,您彆起身,我來,我來!”
薛文海殷切地上前,對著安神湯輕輕吹了一口氣,立刻將安神湯吹成了適宜的溫度。
“小薛,謝謝了啊!”
劉伯笑著接過安神湯慢慢喝了一口,萎靡的精神為之一振,忍不住讚道:“好!好湯!好手藝!”
“哈哈哈,劉前輩您這是在自己誇自己麼?”薛文海笑著道,“我這手藝是學自姐夫,而姐夫的廚藝是傳自您,你這不是在變相地誇自己麼?”
這話聽著悅耳,劉伯知道薛文海實際上是在恭維自己,不禁笑得更加愉悅。
笑完之後,劉伯又轉而嚴肅,他對身後的顏開道:“小開,不要怪我這個老頭多嘴,但是你這樣教學生是不行的,學生們就是因為不懂,才需要學習,你不能假定他們什麼都懂,然後教他們那些高深的技能。”
“……”顏開不想為自己辯解,直接點頭道,“是!”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有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
在觀摩完劉伯一通教學之後,顏開已經深切地了解,人與人是不能一概而論的,像伊芙那種就算在她麵前藏著捏著也容易被她學去很多東西,舉一反三視若等閒,聞一知十輕而易舉的天才不是那麼常見的,他自認為已經沒有藏私地將自己的刀工展現在了那些學生的麵前,結果那些學生們卻一點感悟也沒有,對他們期望過高,這是他的錯,他認!
見顏開一句反駁道話也沒有,劉伯繼續道:“看清萬物之紋理脈絡……彆說是萬物了,就算是一樣很簡單的事物,想要看清它的紋理脈絡都需要很長時間的練習。我從刀工略有所成到看清第一樣最熟悉的食材的紋理脈絡,中間花費了我三年時間,再將這種體悟應用到其他食材上,這前前後後有花費了我十年時間,總共十三年的時間,我也隻是看清了大部分食材的紋理脈絡,要我隨意上手一樣陌生的食材就施展那樣的刀工,根本辦不到。而你父親,在我和他說起這種刀工後,他隻是稍微一感悟,不要說食材,就連堅石、金鐵……它們身上的紋理脈絡對你父親來說也都清晰可見。這才是真正的‘看清萬物之紋理脈絡’的能力,這點我是遠遠不及的。那時候你父親二十一,你今年十五,我相信你現在的眼力就算比你父親當年要差一些,也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但你不能用這份眼力去要求彆人!”
“……是!”顏開沒回嘴,繼續點頭。
看清萬物之紋理脈絡,這份能力的核心要求實際上是精神,練武之人武功達到“出神入化”之境後,天然就擁有很強的精神,感悟這種廚師的技能簡直是殺雞用牛刀,而不論是當年的顏飛還是現在的顏開和薛文海,他們的“神”都強大得超乎常人,這種刀工隻要一上手,甚至可以比劉伯更加熟練。
當然,這並不是說隻有武功達到“出神入化”境界的人才能擁有這種刀工,比如劉伯就是個完全不會武功的人。
任何人將某樣技藝鑽研修行到技近乎道的地步,一樣可以擁有不下於“出神”級高手的強大精神,而這種人隻要有人引導,想要在武功上有所成就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早在三十多年前,劉伯身子骨還算硬朗的時候,顏飛就動過傳授劉伯武藝的主意,隻是劉伯一心覺得他年紀大了,精力和學習能力都遠遠比不上年輕的時候,若是分心廚藝外的事情,恐怕廚藝就再難有所提升,所以斷然拒絕了。
無數練武之人求之不得的天大機緣,癡迷於廚藝的劉伯說拒絕就拒絕,都不帶猶豫的。
考慮到劉伯在很年輕的時候就攜帶著《逆乾坤》的秘籍卻從來沒有修煉過,他對練武可能真的是一點興趣也沒有,若不是《逆乾坤》上麵除了武功還記載著許多高深的廚技,他為了防止《逆乾坤》落入歹人之手,或許隻會直接把《逆乾坤》找個隱秘地方埋了,才不會帶著個累贅在亂世裡到處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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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顏開他們,他們都是幾下就純熟掌握了順著萬物之紋理脈絡切開食材的刀工,從表麵看來,這當然是好事,顯得他們幾個天賦驚人,是天縱之才,但從另一方麵來說,三人都缺乏一個由低到高的晉升過程,對於技能掌握確實純熟,但是理論方麵就差強人意。
薛文海寫的小說極為暢銷,但是卻被大部分人當做狗糧文……啊,不,是遊記來看,他本人覺得這是教學用書,卻鮮少有人認賬,因為沒有相應基礎的人若是照著上麵記錄的內容去學習,基本都會被毒打了一頓。
這特麼根本學不來啊!
但若是有著相關專業知識的基礎的人去學,卻又真的能從中學到很多有用的知識,這也是極星寮成員中有那麼多人崇拜“辛文海”的理由。
極星寮的成員都是某方麵的特長生,他們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本就已經站在了相當的高度,以他們的眼力,是能看懂薛文海在書中記錄的知識的,並能將之實踐。
這也是為什麼普通人都將薛文海的書當做是天書,卻總有專業人士站出來為他站台,因為他的書是真的有用,隻是不適用於普通人群。
劉伯揉了揉眼睛,然後對顏開道:“小開,之後幾天的教程,也彆怪我擅自做主,就由我來安排吧,當然,我現在沒這精力,實際教學還是由你來負責,這樣可以麼?”
顏開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點頭了:“我知道了,劉伯。”
彆看劉伯這個人平常老是笑嗬嗬的,一個六十來歲還能不顧家裡人勸阻執意離開舒適的家庭遊曆全國以完成年輕之時夢想的老人,他的決定下來的事情是很難更改的,顏開除了點頭應聲外還能怎麼辦?
劉伯可不是學姐,不能想懟就懟,要是劉伯情緒一個激動,鬨出什麼毛病來,他可吃罪不起,所以隻要劉伯不作出太過損傷自己身體的行為,顏開麵對劉伯的態度都是凡事依著他,同時全力幫助他,讓他可以省下一些力氣。
有個固執的長輩,這日子還真不好過……
再想想家裡還有個更頑固的長輩在,顏開的頭就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