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出禦門涼子心中有些緊張,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忌憚,顏開笑了笑,卻不解釋。
顏開自小接受的教育實際上挺分裂的,父親顏飛是最後一代經曆過混亂江湖的人,不說殺人如麻,但是在麵對該死之人的時候,下手絕不會猶豫,生平殺人成百上千也從未見顏飛因此有過一絲懺悔,不是武功登峰造極者,他連死在自己手下的人的名字都懶得記。
而顏開母親薛文蓉雖然是武術世家的女兒,但顏開的外公一開始並沒打算讓她習武,所以薛文蓉直到十七歲前都一直專心於音律,是個秀外慧中、溫婉大方、人皆稱讚的大家閨秀,更因時常進行音樂表演而頻頻展露容顏於大眾之前,被沉迷於其花容月貌的好事者擁護為“滬都第一美人”。
後來因為弟弟薛文海頑劣,不肯專心習武,顏開外公薛定山無奈,隻能轉而培養長女薛文蓉作武功上的傳人和商業上的助手,薛文蓉習武經商兩不誤,苦練三年後,其時年芳二十的薛文蓉才開始正式踏足江湖。
但那個時候正是中原經濟騰飛之時,江湖已經風平浪靜,在國家的乾涉下,就算是“以武犯禁”的武林人士也要規規矩矩的,不能鬨出格,所以薛文蓉現時武功雖然已入登峰造極之境,但沒有經曆過那個殘酷江湖時代的她手上真沒幾條人命,和人動手也講究一個點到為止,將殺人視作最後的手段。
在這樣的雙重教育下,顏開隻能將人分作兩類:一類是規則內的人,另一類是規則外的人。
規則內的人自然是活在光明和法律之下的人,麵對他們時,顏開一直都是和和氣氣的,就算他們偶爾和顏開起衝突,顏開也會以規則內的方式應對,也就是說在麵對規則內的人時,顏開講的是法律。
而規則外的人當然就是指地下組織黑暗世界那些無法無天的人,在麵對他們的時候,顏開會拋開法律,而是沿用很早以前江湖上的那套規矩,通俗點講就是江湖道義。
追捕提亞悠的那個組織的人就是再標準不過的規則外的人,而且顏開從禦門涼子那裡聽說了,那個組織在進行進行人體實驗和販賣軍火。
“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這句話對軍火販子可不適用,他們的宗旨一向是“沒有需求也要創造需求”,有多少戰亂就是那些軍火販子自己挑起的?有多少家庭就是因為他們而家破人亡?
顏飛在顏開十一歲時為了開闊顏開的眼界,曾帶著顏開外出一年,去過的地方很多,其中就有非洲這個軍閥割據炮火連天的地方。
在那裡,顏開見識到了人居然可以做出那麼醜惡殘忍的事情,這對剛下山才十一歲的顏開造成了很大的衝擊,就是在那裡,顏開有生以來第一次殺人,他沒有嘔吐也沒有恐懼,隻為殺不完那些作惡的軍閥而不甘。
之後顏飛告訴顏開,非洲的混亂少不了各大軍火組織在背後挑動,以後遇到軍火販子,不用問,殺,沾了軍火的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所以顏開在知道那個組織是軍火販子後直接出手殺人,一點猶豫也沒有。
畢竟殺他們按照江湖上的話講那叫“替天行道”,是一等一的好事,哪個江湖中人看到這群禍國殃民的軍火販子都要去砍他們幾刀,不然顯不出他們急公好義。
“追你們的人我殺了幾個,但那個組織肯定不會就這麼放過你們,你們也不可能一直躲在名山公寓不出去,所以我想問你們一下,你們有什麼打算?”顏開問對自己起了提防的禦門涼子。
禦門涼子提防自己很正常,顏開並不計較這個,不如說要是顏開剛才那樣說了她還傻乎乎信任顏開那顏開才要失望呢。
辛曉月是個精明能乾、心思深沉、戒心極強的女人,禦門涼子是顏開相中的辛曉月的角色參照,要是禦門涼子一點戒心都沒有,那顏開就該考慮換個人做辛曉月的角色參照了。
“我想等風頭過了之後就和提亞換個身份隱藏起來。應該會離開東京吧,我和提亞呆在東京是因為在東京打聽提亞妹妹的消息會方便些,但現在看來暴露的風險更大,所以接下來我們應該會去偏僻點的鄉下吧!雖然麻煩了點,但現在網絡那麼發達,應該不會太影響我們打聽提亞妹妹的消息,而且真有必要的時候,我也可以喬裝來東京。”
禦門涼子摸著提亞悠的頭道。
“涼子……”
提亞悠嗚咽一聲,就算到了這個時候,禦門涼子都還想著幫自己找妹妹,涼子,你是我一生的好朋友!
要搬走?這怎麼行!
顏開的眉毛一下子立了起來。
他幫助禦門涼子除了薛文蓉教育他不能見死不救外,報答禦門涼子願意做他的角色參照也是一大理由,不然報警叫個救護車就好了,何必又是為她療傷又是為她煎藥?
現在忙完了,禦門涼子居然要跑,這讓顏開情何以堪?
但是人家是要去避難,顏開也不好讓不讓她們去是吧,不然不是變相逼她們去死麼?
“那個組織體量應該不小,要消滅他們很不容易啊……”
顏開也是頭痛,能建立高科技研究所,而且經營著龐大的軍火生意,抓捕提亞悠的那個組織武力不說多強,但人手和資金肯定很充足,就算端掉他們一個兩個據點對整個組織而言也是隔靴搔癢,顏開一個人在麵對這種龐大的組織時能做的真是相當有限。
“顏同學能救我們一次我們已經很感激了,不敢再麻煩你了!那種組織不是個人的力量可以消滅的!”
禦門涼子聽顏開話中居然有想要消滅那個組織的意思,雖然覺得是天方夜譚,但還是輕聲寬慰他道。
顏開點頭:“你說的對,那種組織就是百足之蟲,就算砍掉他們一兩條腿,也完全不妨礙他們走路,我一個人再能打,也就砍掉他們十幾條腿,一樣沒什麼用,他們不會不會放過你們的。”
“所以我隻能搖人了!”
顏開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出了臥室,留禦門涼子和提亞悠兩人單獨相處。
她們一定有很多話要單獨講,顏開再在這裡隻會妨礙到她們,況且顏開接下去要打電話搖人,本就不方便留在這裡。
走到陽台,顏開拿出手機翻出通訊錄上的一個號碼,毫不猶豫地撥了出去。
幾乎是瞬間接通,顏開還沒說話,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個很精神的聲音,雄渾有力,有山一般的威嚴。
“我就猜小開你該打電話過來了,果然!”
顏開不意外,知道肯定是名山公寓的管理人員向這個聲音的主人通了消息。
三極派在東瀛有很多特權,但是三極派在東瀛受人尊崇正是因為三極派從未濫用過特權。
強大的力量能得到的隻是“畏”,將強大的力量用在正確的地方才能得到“敬”,三極派一直以來都很懂這個道理。
多年經營的光輝形象讓其他人都相信三極派不會做惡事也不會姑息惡事,所以儘心儘責的目暮警官才會那麼乾脆收隊。
雖然沒資格叫三極派掌門一聲“北山師父”,但他也不相信在北山雄梧統領下的三極派會做什麼壞事。
而名山公寓的管理人員雖然得了北山家的吩咐極力維護顏開,但這都被搜查一課找上門來了,那這件事情還是需要向北山家彙報一下的,北山家得了消息後,本著對顏開的信任沒有第一時間來電話詢問,而是等著顏開主動向他們解釋。
這是對顏開的信任,現在該輪到顏開回應這份信任了,他將事情簡明扼要地向電話對麵的那人說明,然後等待回應。
“禦門涼子麼?我知道她,我和她老師有些交情,她以為她能在神間學校當校醫是靠自己的人脈,實際上是我安排。”
那聲音透出幾分笑意。
私立神間學校背後的關係利益很複雜,故而要求教職人員背景絕對清白,禦門涼子黑醫出身怎麼都算不上乾淨清白,更不要說提亞悠·魯娜提克,就算是被威脅,但她畢竟曾是地下組織的人,她竟然也能進私立神間學校教書,全都是因為那個聲音的主人在兩人背後為她們作保。
私立神間學校是一個和三極派關係不深但受三極派保護的地方,那個聲音的主人故意將一些故人的後人安排進私立神間學校,這樣既可以使他們得到他的庇護,也不會暴露他們和他的關係,因為甚至他們本人也不清楚自己和聲音的主人有淵源。
聲音的主人在東瀛的地位太高,高處不止有寒風,更有防不勝防的暗算,所以聲音的主人一直以來都甚少和家人之外的人有太密切的聯係,就是怕針對他的暗算波及到那些人身上,而他們又沒有什麼自保的能力。
“你打電話給我,除了說明事情的經過,應該也還有其他事情吧?”
那聲音的主人接著道。
“是的,沒錯。”顏開老老實實道,“我一個人儘力有限,也沒心思對抗那麼大一個組織,所以我想,嗯,能麻煩你剿滅他們麼?”
讓禦門涼子和提亞悠心驚膽寒的組織顏開張口就要剿滅。
而那聲音的主人則是大聲道:“這不是當然的麼!這都把爪子伸到我麵前了,小開你不說我都打算帶人去滅了他們!一群混賬東西!”
“小開你安心上學,其他事情都由我來解決,你殺的那些人,我三極派擔下了,你隻管放心,隻要你沒做壞事,殺的都是些惡人,那我就算拚了這條老命,也不會讓你在東瀛有什麼事情,不然我就沒臉見親家了!”
那聲音主人發泄完後又對顏開柔聲道,表示自己會擔下一切,讓顏開放心做自己的事。
聲音的主人也是混亂江湖時代的遺孤,比起法律,江湖道義更合他的口味,顏開殺人他不僅不訓斥幾句,反而有那麼幾分鼓動的意味。
“謝謝雄梧爺爺!”
顏開誠心感謝道。
“不客氣,是我三極派這麼多年來懈怠了,居然什麼阿貓阿狗都敢找上門來,看來我該借著這次機會好好活動活動筋骨,告訴其他人,我北山雄梧還沒老到連刀都拿不動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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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聲音的主人又開始生氣起來。
聲音的主人正是北山雄梧,三極派的掌門北山雄梧,站在東瀛武術界的武術帝王,受所有東瀛武人膜拜的東瀛至高武人,連宗師劍聖在麵對他時都要向其鞠躬喊一聲“大宗師”的那個北山雄梧!
禦門涼子和提亞悠隻是私立神間學校的教職人員,和三極派關係不大,就算動了她們,三極派應該也不會大動乾戈,那個組織的人是這麼想的。
但是在二十年前,不,哪怕是十年前也不會有人敢動和三極派有一丁點相關的東西,到底是北山雄梧在十年前把三極派的事務交給自己兒子北山無二打理後就少在人前走動了,江湖地位開始下滑,居然讓彆人以為他好欺負了,不然哪來那麼多事情。
“是是是,北山爺爺您老當益壯。”顏開哪敢質疑,連連應是。
“小開你看我今晚就平了他們!”北山雄梧大手一揮,給那個組織判了死刑。
“那就勞煩您了,謝謝!”顏開一點不擔心北山雄梧會失手,再次向北山雄梧道謝。
以三極派在東瀛的勢力,除非是根本不存在,否則隻要那個組織有丁點活動的痕跡,三極派都能將其找出來連根拔起!
京都,北山家祖宅,三極派當代掌門北山雄梧放下電話,對身邊佇立著的管家道:“建次,幫我召集所有二代弟子,今天晚上,我們……呃,現在年輕人管那叫什麼來著?哦,對了,是團建!召集所有二代弟子,今天晚上我們三極派來一次團建,我要東瀛所有人都知道,老虎的胡子,是摸不得的!”
“是,老爺!”管家先是鞠躬應是,然後猶豫著道,“老爺,您這句話有點問題,您要不就說讓他們不敢輕捋虎須,要不就說老虎的屁股是摸不得的,您剛才那樣說……說不通啊!”
“要你多嘴!你知道意思就好,還不快去通知!”
北山雄梧也知道自己用錯了諺語,但好麵子的他怎麼肯直接認錯,抓起屁股下的坐墊丟向管家,打發管家快點去辦事。
丟臉,晦氣,今天晚上一定要大殺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