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陌走在下層區灰蒙蒙的街道上。
去上層區。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再也無法壓下。
可是，怎麼去？
他一個六歲的孩子，無父無母，身無彆物。
靠現在手裡這點冬城幣，想去上層區簡直是癡人說夢。
他一邊走，一邊思索。
作為一個穿越者，他腦子裡是記得一些星鐵劇情的。
但那些劇情，對現下這種情況有幫助的並不多。
下層區確實沒什麼機會，但如果說有什麼捷徑或者機會的話……
他想到了一個地方。
江陌加快了腳步，朝著鉚釘鎮的方向走去。
通往鉚釘鎮的路並不好走，要穿過好幾片破敗的區域。
地麵上滿是碎石和垃圾，一不小心就會滑倒。
偶爾有幾個同樣瘦骨嶙峋的流浪者縮在牆角，用麻木的眼神看著他。
江陌目不斜視，儘量不去招惹麻煩。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鉚釘鎮的輪廓出現在視野裡。
它比江陌之前所在的磐岩鎮差不多大，但卻更貧困衰敗。
破舊的建築歪歪斜斜地矗立著，仿佛隨時都會倒塌。
走進鎮子，江陌沒有停下，他徑直朝著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他要先去買一樣東西。
穿過幾條狹窄的巷子，他來到鎮子中心一個相對熱鬨的區域。
這裡零星地分布著幾個攤位，賣著一些食物或者雜貨。
江陌的目光鎖定在一個賣飲品的小攤上。
攤位在鎮子中心，雖然也不算多大，但相比周圍的破敗，顯得乾淨整潔不少。
木板台子擦得很乾淨，上麵擺著幾個洗過的玻璃杯，和一個巨大的冰塊。
冰塊裡似乎凍著什麼東西，散著絲絲寒氣。
“老板，這個看起來好好吃啊……能送我一杯不？”
江陌走上前，指了指招牌上的飲品問道。
小販是個精瘦的中年人，穿著相對乾淨的圍裙。
他瞥了一眼江陌，見是個瘦弱的孩子，眼神裡帶著一絲不屑：
“去去去，小孩彆搗亂，沒錢就滾一邊去。”
江陌見巧言令色對這人沒什麼效果，可能是因為不熟，或是對方不好忽悠，便改變了策略。
隻見他從懷裡掏出那枚五十麵額的冬城幣，在小販眼前晃了晃。
小販的眼睛頓時亮了一下。
他以為這小孩兒是想來吃白食，沒想到真有錢。
“哎呦！小兄弟！想要點啥？”
“就要那個。”
江陌又指了指他們家的招牌。
“黑麵包汽水冰山？你可真會選！咱這的招牌，絕對的甜美可口，奶香四溢！”
小販立刻換了一副嘴臉，笑容堆滿了臉。
他麻利地從冰塊裡鑿下一塊帶著凍氣的冰，放進一個玻璃杯裡，然後從一個桶裡舀了一勺液體倒進去。
江陌看著那塊冰和即將倒進杯子的液體，心裡雖然知道這已經是鎮子上最好的東西，但看著還是有點劣質的感覺。
待做好東西後，他遞出冬城幣。
小販接過錢，沒有找零。
五十塊冬城幣，一杯黑麵包汽水冰山，價格很貴，相當於鎮子裡居民一天的夥食費。
周圍幾個在逛街的路人，看到江陌手裡那杯冒著寒氣的汽水冰山，眼睛都直了。
他們臉上不是羨慕，而是震驚和詫異。
一個這麼小的孩子，身上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得穿，竟然能買得起這種東西？
五十塊，那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奢侈飲品，是隻有少數有錢的人才偶爾會買的。
江陌感受著那些詫異的目光，手裡冰冷的杯子仿佛也變得沉甸甸的。
他沒有理會那些視線，隻是端著杯子，轉身離開了小攤。
冰山的外形確實像一座縮小版的山峰，在下層區這種乾燥的環境下，發出的冷氣都顯得有些誘人。
江陌沒有立刻喝，他揣著冰山，朝著鉚釘鎮的最高處走去。
那裡有一棟破舊但很顯眼的建築——孤兒院。
越靠近孤兒院，孩子們的喧鬨聲就越清晰。
江陌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不喜歡這裡，非常不喜歡。
這種地方，就像一個等著被廢棄的垃圾場，隻是丟在這裡的是活生生的孩子。
江陌站在孤兒院門外，看到了裡麵的景象。
院子很簡陋，地麵是坑坑窪窪的磚塊，裡邊擺著幾個歪七扭八的遊樂設施。
一個廢鐵搭建的滑梯，兩個用木頭做的秋千，還有一個搖搖欲墜的蹺蹺板。
孩子們正在玩耍，追逐打鬨。
他們穿著打滿補丁的衣服，臉上沾著泥土和灰塵，眼神總是時不時地瞟向門口。
平常每當有孤兒院外麵的人出現，那些孩子都會像小狗一樣圍上來，用那種渴望被擁抱，渴望被帶走的眼神盯著來人。
他們太缺愛了，任何一點來自外部的關注，都能讓他們瘋狂地渴求。
江陌想起孤兒院的院長，娜塔莎，那個善良但眼神裡總是帶著憐憫的女人。
她儘力照顧著這些孩子，但她隻有一個人，她要管理孤兒院，要出去找資源。
她根本分不出足夠的精力去給予他們足夠的愛。
以前江陌偶爾來這裡，討吃的同時會陪一些孩子玩玩，權當獲取食物的報酬。
他的靈魂還是個大人，也許是這種成熟感，讓那些孩子本能地覺得他可以依靠。
每次想走的時候，總有幾個孩子會拽著他的衣角，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他，不讓他走。
那種感覺，讓他喘不過氣。
江陌不喜歡將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彆人身上的，那種期盼的眼神。
每次看見這些孩子，都讓他覺得，仿佛一群等待主人挑選的小狗。
他寧願靠自己，寧願在垃圾堆裡掙紮，也不想成為那種等著被“撿”走的孩子。
想到這裡，江陌定了定神，儘量隱藏住自己。
開始在玩耍的孩子中尋找他的目標。
終於，在院子角落的秋千旁找到了她。
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頭醒目的銀發。
她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追逐打鬨，隻是安靜地坐在一個秋千上，小小的腳丫輕輕地蹭著地麵，望著天空發呆。
她的眼神。
不一樣。
和其他孩子不同，她的眼睛裡帶著一種超出她年齡的沉靜，還有一種，思考。
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隻是選擇安靜地觀察。
這孩子，確實與眾不同。
這也是之前江陌願意和主動向她搭話的原因之一。
她不會像其他孩子那樣，用那種令人窒息的眼神看著他。
江陌走到女孩身邊，沒有發出聲音。
他在她旁邊的秋千上坐下，輕輕地晃動了一下。
女孩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猛地轉過頭，防備起來。
但當她看清是江陌時，眼裡的警惕瞬間消退了。
取而代之的是驚喜。
她的小臉上，難得地浮現出了生動的表情。
“江陌哥哥？你怎麼來了？！”
江陌看著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好久不見，布洛妮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