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凶犯身軀一震,登時磅礴內力自體內傾瀉而出,本就殘破的屋子被震得搖搖欲墜。喬康奇暗自一驚,這惡賊之功力竟如此深厚!好似當真可隔空摧人筋骨,莫非自己當真推測錯了?
來不及開口,忽的那凶犯暴起朝秦克嗣撲來,在空中雙掌作爪狀齊出,兩股磅礴且充斥著殺意的恐怖內力直衝向秦克嗣兩側的喬康奇和盧氣昂!
其力之強驚得喬康奇腦中已一片空白,隻想著運功欲全力對抗求一線生機,盧氣昂更已是雙股顫顫,此生從未見識過如此可怕的氣息!
千鈞一發之際!秦克嗣腰馬合一,後手推動槍杆耍個槍花,那恐怖內力竟隨著手中長槍平平無奇地揮動被攪散殆儘,同時後手一推將長槍刺向空中的凶犯,其迅幾有雷霆破空之姿!
那凶犯在空中也不閃不避,竟雙手握住槍頭,如飛燕般翻了個跟頭雙腳並攏踢向秦克嗣,秦克嗣長槍一揮將那凶犯甩開出去撞向殘壁,卻又像破布條般輕柔地從貼住又從牆上爬下,在盧氣昂眼中簡直如同鬼魅。
秦克嗣不待凶犯作調整,猛躍向其方向同時後手將長槍猛烈刺出!並無變式花招,平平無奇的一擊貫穿凶犯的臂膀將其釘在了牆上!又後手一旋,使暗勁將槍尖一絞,那凶犯慘叫一聲,昏了過去。
盧氣昂正欲開口,背對二人的秦克嗣先嚴肅問道:“盧氣昂,你私自攜平民百姓夜闖命案之地隨意破壞磚瓦,你可知罪?”
盧氣昂趕忙躬下身子雙手行禮謝罪,顫顫道:“知罪!知罪…是我急功近利……”
“非也,此事盧小弟無需擔責,是我聽聞與江湖中人有關才強令盧小弟的,還望大人有大量。”喬康奇拱手道。
秦克嗣已用鐵鏈捆好了昏死的凶犯扛在肩上,將槍尖的血輕輕拭去,歎口氣道:
“終將這凶人捉拿總歸是好的,隻是此類事太過危險…”又抬頭盯向盧氣昂,“若再有下次,我便當真要問罪了。”
“謝秦大哥!秦大哥肚裡能撐船!”盧氣昂長舒了一口氣。秦克嗣將長槍向盧氣昂一擲,示意盧氣昂幫自己背著,便向外走。
盧氣昂將長槍背上對喬康奇抬了抬眉,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喬康奇不理睬,隨秦克嗣出了屋往街上走,便看見來了十多個官差在巷子口,一匹大馬拉著囚車在大路上候著,領頭的見秦克嗣出來了忙迎上來從肩上接過昏死的凶犯塞進囚車,一行人要往官府方向去,秦克嗣拱手向喬康奇道:
“多謝少俠護盧氣昂周全,夜深了,我等還要押運重犯,便不送少俠了,請少俠自行回客棧吧,還是不要衝了宵禁的好。”便轉身準備離去,喬康奇忙開口問:
“秦大人,此案我知不能多過問,但還有一小事不明。”
秦克嗣回身點點頭,示意喬康奇問出來。
“凶案那戶人家被破壞成那般樣子,為何四周鄰裡當時未曾發覺?滿地碎瓦頹垣便是天高的武功也不能發不出聲響吧?”喬康奇托住下巴。
盧氣昂似是想起什麼正要作答,被秦克嗣攔了下來,隻從一旁的缸中舀一瓢水遞與喬康奇道:
“少俠今夜折騰累了吧,試飲我們達城的水甜不甜,明早再求問也不遲呀?”臉上浮現一股說不上什麼味的笑,四周官差見秦克嗣此番舉動,也望著喬康奇笑。
喬康奇不明所以,但想到秦克嗣堂堂崇武衛統領總歸不會害自己,便端起瓢痛飲一口,清清涼涼與城外的溪水無異,拱手道:
“那我便不擾著諸位公務了,先行告退!”便往客棧方向去了,見喬康奇走遠一眾官差臉上都現出一股壞笑,將附近水缸儘數傾倒後才牽著馬要回官府去。
喬康奇邊走著邊思索,那凶犯內功之深厚或甚有比過家師之勢,其道也頗狠毒,當真乃武林中非凡高人,秦克嗣竟可輕鬆製服此番人物,連大氣也未喘上一口,明明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而秦克嗣又仍斷定他並未出城,應是那牆內所藏之物於凶犯而言極其重要,且聽二人對話秦克嗣與他是相識的,自己與盧小弟找到大概率不是原本之物,而是被官府的人調換成無字書了,至於原本是何物……凶犯動機是甚……二人關係又是……
喬康奇越想頭越昏沉,好似有歹人往腦袋裡塞了千斤秤砣般,什麼也思索不出了,運氣強撐著身子回到客棧,大門緊閉無官差開路也不便喊門,奮力一躍卻不及二樓高度,忙用手抓住了房簷用儘全力終於進到了客房內,失力往床上一倒如死豬般昏睡過去。
官府地牢內,四條碗口粗的鎖鏈牢牢固定住那凶犯的四肢將其跪姿吊了起來,被長槍紮透的肩已止住了血,秦克嗣示意眾人都退下,又將水桶遞與盧氣昂,待官差們離開地牢,盧氣昂也打好一桶水放在秦克嗣腳邊準備離去。
“阿盧,你留下。”秦克嗣並未回頭,隻是淡淡開口。盧氣昂雖不解,如何也想不出自己可以留下的理由,卻也乖乖站在了一側。
盧氣昂原以為秦克嗣要一瓢水潑醒凶犯,秦克嗣卻輕輕將水澆在凶犯身上,一瓢一瓢為凶犯洗儘了身上的血與汙,凶犯也輕咳幾聲,從昏厥中恢複了過來。
“秦克嗣,事到如今你還在假慈悲甚麼,要滅口便給我個痛快。”那凶犯開口了。秦克嗣擦擦手,搬來凳子坐下道:
“世安,我對你們心確有愧,但你屠了老劉滿門,他們命不該絕,且殺人犯法。你變成今天這樣,我不可推卸責任。”
盧氣昂在旁暗暗吃驚,他們果然相識,且這個叫凶犯竟叫作世安,盧氣昂不知該笑該悲。
“講些什麼鳥話,我懶得聽你說。”輕咳一兩聲又抬頭望向盧氣昂,嘴角微提道:“這小廝……”秦克嗣眼色一變,他便不再說下去,又將頭垂下去。
盧氣昂見秦克嗣既不審問也未上刑倒是閒聊起來,心中不免有些焦急,雖不正式,但也是自己初次在地牢審問現場,怎的和以前聽說的不一樣?
秦克嗣也不抬頭看,自顧自地說著:“真正的冊子我已翻閱過了,現在好生藏在更安全的地方。這冊子有絕對之理由不可銷毀,不過世安,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訴你。”盧氣昂從未見過這樣的秦克嗣。
好一陣沉默無言,從那人喉中發出的聲音在眨眼間似乎鏽蝕了幾分,卻又夾雜著一股堅定:“嗯。”雖隻有一聲,可盧氣昂似聽出了很長很長的故事。
“世安,放心吧,你在世上隻有自己了。”
秦克嗣此話一出,盧氣昂瞬間察覺到那人似心中有千言萬語都放下了,隨著一陣清涼的風從大門口吹入了地牢中,那人原本被鎖著的身軀得到了解脫一般放鬆了下來,嘴角揚起一抹釋然般的笑,
“……真是好漫長啊,克嗣,你不欠我了。”說完,頭便緩緩繼續低垂了下去,停在胸前不動了。盧氣昂望見秦克嗣端坐著捏緊了拳,指甲快將陷進肉裡去,在儘力抑製著身子的抖動。盧氣昂不敢有任何舉動。
良久,秦克嗣站起身來,鬆開了那人身上的鐐銬將其安置在草席上,又恢複到平日裡一副大家長般的樣子,聲音中卻隱約夾雜著一絲悲傷道:
“阿盧,今日之事隻可你知我知。還有,記住他的名字,他叫陳世安。”便揮揮手,讓盧氣昂回房休息。
盧氣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知該說什麼,還是一言不發離開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