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萱唇齒微動,一個字尚未出口,剛才那副盛氣淩人模樣的年輕秘書,已經迫不及待開了腔。
“江總還能有什麼意思?”
她嘴角噙著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
“眼看著合約期限都過了,葉總黔驢技窮,就想拿網絡上的歌來瞞天過海。
可惜啊,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被我們當場抓了個正著!”
話音剛落,她像是覺得還不夠解氣,帶著一種傲慢:
“葉總,如果真是這樣,那星光互娛這吃相,是不是也太難看了點?”
江濤端坐在沙發上,麵沉如水,一雙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葉芷萱,像是在等待一個解釋。
他當初之所以選擇與星光互娛合作,看中的正是葉芷萱為人處世的坦蕩與誠信。
可眼下,這樁醜聞像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熄了他所有的信任。
用網絡歌曲來充數?
無論出於何種苦衷,這在商業合作中都是不可饒恕的欺詐行為。
現在大家最看重的就是版權問題!
沒有版權的歌曲交給他們,怎麼可能敢用?
在商海沉浮半生,他見過的爾虞我詐數不勝數,誰的腸子不是九曲十八彎?
如果葉芷萱真的如此不擇手段,那麼,就像秘書說的,這段合作關係,確實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葉芷萱出乎意料地平靜。
她沒有打斷,甚至連一絲慍怒的神色都未曾流露,隻是靜靜地聽著。
直到辦公室裡隻剩下沉默,她才緩緩開口。
“江總,沒錯。”她坦然承認,“剛才我播放的這首歌,確實在網絡上廣為流傳,很是火爆。”
秘書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然而,葉芷萱話鋒一轉:
“但是,你們剛才所有的擔憂都建立在了一個錯誤的假設上。
因為這首歌的版權,完完全全,屬於星光互娛。”
“什麼?!”
此話一出,如同平地驚雷!
江濤猛地坐直了身體,臉上的陰雲瞬間被驚愕取代。
他身邊的兩個秘書更是誇張,
一個張著嘴,另一個則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屬於星光互娛的?怎麼可能?!”
秘書的聲音都變了調,尖銳得有些刺耳,“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任何風聲!”
“不是吧,葉總!”另一個秘書也跟著附和,語氣裡充滿了難以置信,
“這麼火爆的歌曲,版權怎麼可能在你們手裡?這……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據我們所知,這首歌也不過才在最近幾天流行起來的,而且我上次看過,那個創作人是私人號!”
麵對兩張因震驚而扭曲的臉,葉芷萱的神情依舊波瀾不驚。
她不疾不徐地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取出一份裝訂整齊的文件,輕輕推到江濤麵前。
“江總,眼見為實。這份合同,還請您過目。”
江濤急忙接過合同。
他迅速翻閱,目光如炬,逐字逐句地掃過那些關鍵的法律條款和清晰的版權歸屬印章。
當他看到甲方一欄“星光互娛”的鮮紅印章時,臉上瞬間陰轉晴,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
“啪”的一聲,他合上合同,目光如電般射向身邊兩個早已麵如土色的秘書,
語氣中帶著壓抑的怒火和不容置喙的威嚴。
“看到了沒有?這一切都隻是個誤會!版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在葉總這裡!”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沉了下來,卻更顯分量:
“看在你們年紀小,不懂事的份上,我今天就不多追究了。現在,立刻,給葉總道歉!”
“如果不是葉總大人有大量,有容人之量,早就把你們這兩個不知輕重的家夥轟出去了!”
這番話雖是半開玩笑,但其中的分量足以讓兩個秘書冷汗直流。
她們之所以在這裡大放厥詞,是因為跟江總帶著一層親戚關係。
另外加上其他公司給她們塞過紅包,所以一直想借此讓江總放棄跟星光互娛的合作。
但現在的情況,完全超乎了她們的預料!
她們倆麵麵相覷,連忙起身,對著葉芷萱深深鞠躬。
“葉總,對不起,我們錯了!”
“葉總,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口無遮攔,請您原諒!”
葉芷萱淡淡的擺了擺手:
“這件事情說到底,我們有很大的責任,畢竟是我們延期了,
感謝江總給我們的機會,我希望我們能夠認真對待接下來的合作。”
她心中雪亮,在這份合約上,星光互娛本就已超出了時限,理虧在先。
江濤願意再給她們兩天時間,這份情誼她已經感激不儘。
至於這兩個秘書刻薄的言辭,雖如芒在背,令人不快,
但她葉芷萱還不至於如此小肚雞腸,因個人情緒而毀掉一場至關重要的合作。
接下來的洽談,氣氛煥然一新。
合作在一種融洽而高效的氛圍中順利完成。
送走江濤一行人,葉芷萱緊繃了數日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中,卻沒有絲毫的輕鬆,反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滋味。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最後力挽狂瀾的救命稻草,竟然還是靠著林弦。
自從聽完那首歌,江總臉上的笑意就再也沒停過。
直到合同簽完,他似乎還沉浸在歌曲的餘韻中,甚至已經開始暢想未來。
“葉總,這首歌的質量太高了!簡直是神作!”
江濤臨走前還興奮地說著,
“我們公司正在籌劃一部大製作的電影,這首歌簡直是為它量身定做的主題曲!
到時候,主題曲的分成,絕對少不了您的一份!”
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葉芷萱心中有些驚喜,可這份喜悅僅僅持續了一瞬,便被一股洶湧而來的愧疚感徹底淹沒。
林弦的歌,又一次幫她解了燃眉之急,甚至可能帶來一筆豐厚的意外之財。
可一想到自己之前對他的懷疑,葉芷萱的心就感覺很是難受。
葉芷萱獨自一人坐著,眉頭緊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公司危機暫時解除,她本該感到輕鬆,可隻要一想到杜浩軒和林弦的事情,她的心就再次被沉重的陰霾籠罩。
她重新整理著混亂的思緒,臉上的神情也愈發凝重。
如果林弦說的是真的。
如果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那場林弦爺爺的意外,
說不定也是杜浩軒造成的!
她清晰地記得,林弦當時很確信,傷害他爺爺的人,手腕上有著跟杜浩軒一樣的手表。
可杜浩軒表現得那麼無辜,那麼鎮定。
當時的她,是怎麼想的?
她記得並沒有相信林弦。
但現在想想,如果是杜浩軒故意陷害,他是有能力做到的。
完全可以找個一個人,戴上他的手表,或者找一個一樣的手表做出那種事情。
想到這裡,葉芷萱感到一陣頭痛欲裂。
正如那天在飯店裡無意中聽到的那句話,像一根刺一樣紮在她心裡:“拿刀子自己紮自己,這可是個狠人!”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杜浩軒的這一份心機,這一份隱忍,
這一份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狠絕,足以讓任何人脊背發涼,不寒而栗。
葉芷萱越想越覺得焦慮。
下一刻。
她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抹決絕的光芒。
她抓起外套,起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辦公室。
十幾分鐘後,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市警察局門口。
葉芷萱快步走進大廳,對著前台的工作人員說明來意,直接詢問起兩起案件的進展——
林弦爺爺上次被人迫害,以及上次林弦和杜浩軒的事情。
然而,對方給出的回答,卻像一盆冷水,將她心中的希望澆滅。
“葉小姐,您問的這兩起案件,目前都還沒有突破性進展。”
一名年輕的警官麵露難色地解釋道,
“最近局裡要案重案堆積如山,警力嚴重不足,我們都是優先處理那些造成重大人員傷亡和社會影響的案件。”
葉芷萱的柳眉瞬間蹙緊,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解:
“有人半夜入室,蓄意傷人,甚至拔掉了病人維持生命的氧氣管,這難道還不算要案重案嗎?”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想起當時林弦爺爺那奄奄一息的模樣,心就揪成一團。
“如果不是林弦及時發現,後果不堪設想!這種性質如此惡劣的案件,也要往後推嗎?”
警官的臉上露出一絲歉意,但還是耐心地解釋道:
“葉小姐,我們理解您的心情。這起案件的性質確實非常惡劣,但是,
法醫鑒定和現場勘查都顯示,因為沒有造成實際的人員傷亡,
所以在案件優先級上,隻能暫時擱置,等待進一步線索。”
望著麵前這張公事公辦的臉,葉芷萱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她歎了口氣,目光掃過忙碌的警局大廳,再次開口問道:
“趙明在哪裡?我怎麼沒有看到他?”
她記得趙明也是警察,好像官職還不低。
被問的警官一怔,臉上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說話的聲音裡都帶上了惋惜:
“趙副隊長?他……正在接受內部調查。現在,他已經停職了。
還有林弦,也被調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