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發出一聲低沉的轟鳴,葉芷萱的車彙入城市的車流,直奔目的地。
劉家莊的江湖菜,這家隱匿於西城街最繁華地段的百年老店,店麵不大,卻自有一股沉澱歲月的底氣。
它的招牌菜,源自一個叫萬四的傳奇廚子。
尤其是做的紅燒肉,尤為一絕。
成菜色澤油潤紅亮,宛如琥珀,光看一眼便讓人垂涎欲滴。
入口更是q彈軟糯,唇齒留香。
以前葉芷萱和陳舒來過幾次。
味道很不錯。
可自從林弦走進她的生活,她便鮮少再踏足此地。
並非是老店的滋味變了,而是……她發現,林弦親手為她做的菜,竟與這裡的招牌不相上下,甚至在某些細微之處,更勝一籌。
那不僅僅是味道,更是一種被用心對待的溫暖。
“萱萱姐,這裡的紅燒肉是好吃,可我還是覺得林弦哥哥做的更絕!”
陳舒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眼中閃爍著懷念的光,
“林弦哥哥的紅燒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膩,瘦肉又嫩得恰到好處。尤其是那湯汁,澆在米飯上,天啊,簡直是人間絕配!”
一想到那畫麵,陳舒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仿佛那醇厚的香氣已經縈繞在鼻尖。
葉芷萱轉頭,好氣又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你這小饞貓,不要太貪心了。帶你出來吃,還念叨著彆人做的,這算不算是‘吃著碗裡的,想著鍋裡的’?”
“萱萱姐,你彆這麼說嘛,”陳舒拉著她的胳膊撒嬌,
“我就是覺得……以後可能再也吃不上林弦哥哥做的飯了,心裡有點遺憾。難道……你就不覺得遺憾嗎?”
葉芷萱張了張嘴,一句“沒什麼好遺憾的”幾乎要脫口而出,卻在舌尖被硬生生壓了回去。
她心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澀意,最終隻是沉默地搖了搖頭。
幸好,劉家莊的招牌適時地映入眼簾,陳舒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那個沉重的話題也就此擱置。
兩人走進飯館,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務生剛遞上菜單,陳舒便迫不及待地連聲報出菜名:
“一份辣椒炒肉,一份紅燒排骨,一份紅燒肉!”
葉芷萱則從容地點了兩個清淡的素菜,以作平衡。
服務生剛離開,陳舒便雙手托腮,滿懷期待地打量著四周。
正值飯點,小小的飯館裡人聲鼎沸,熱鬨非凡。
她們身後是一家三口,正安靜地享受著家庭的溫暖;
鄰桌則是兩個中年男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顯然也在等菜上桌。
“萱萱姐,下次我們是不是該早點來?這飯點人這麼多,廚子忙得過來嗎?”
陳舒噘著嘴,焦急地望向後廚的方向。
葉芷萱被她逗笑了:“這個你不用擔心,老板自然有他的辦法。”
“也是……可我現在就想吃嘛!”
陳舒的話音剛落,一道略顯嘶啞的聲音,突兀地從鄰桌傳來。
“嘿,這年頭,真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兒都有!
說起來,前兩天我遇到一件事,真是把我給震得外焦裡嫩,活了三十多年,頭一回見那麼狠的人!”
男子的聲音不大,但語氣中近乎炫耀的勁兒,卻像磁石一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再加上他那嘶啞的嗓音,更給這番話平添了幾分詭異的色彩。
陳舒聽完,心頭不由得一緊,下意識地抬眼看向葉芷萱。
與她的驚愕不同,葉芷萱表麵上依舊維持著淡然,但陳舒敏銳地捕捉到,她那眼中也閃過一絲好奇。
兩人不再言語,男子那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講評書的抑揚頓挫:
“我以前覺得,當眾自扇耳光已經算是奇葩中的戰鬥機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有人,故意拿著刀捅自己!”
話音剛落,他對麵的同伴立刻倒吸一口涼氣,驚呼道:
“什麼?自己捅自己?神經病啊?還是有什麼想不開,要尋短見?”
說話的男人搖搖頭,使勁撇了撇嘴:
“不清楚!但那架勢,絕對是受了天大的刺激!
就見對麵那人手裡拿著一把匕首,好家夥,這位狠人,一把就攥住人家的手腕,
‘噗嗤’一下,直接紮了自己!
看得我心驚肉跳,差點把剛喝的茶給噴出來!”
“接著那血就跟開了閘似的往外冒,後來圍上來一堆人,你猜怎麼著?
那個自己捅自己的主兒,居然還倒打一耙,血口噴人,硬說是對麵捅的他!”
“再後來,警察都給招來了,那叫一個熱鬨!”
男子講述的時候,他同伴的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最後,男子聳聳肩,一臉的匪夷所思:
“你說奇怪不奇怪?為了栽贓陷害一個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這得是多大的仇啊?”
震撼過後,同伴也隻能跟著搖頭,感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就在這時,葉芷萱已經緩緩轉過頭,怔怔地盯著那個說話的男人。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男子的話傳入她耳朵的一刻。
她臉上瞬間失去了生命的活力,陷入一種詭異的靜止。
此刻她再也牽動不起半分笑意。
她瞳孔猛地一縮,仿佛被一根無形的針狠狠刺中,所有的神采都被瞬間抽空,隻剩下兩顆毫無焦距的眼珠,呆滯地定格在空氣中。
世界在他周圍繼續運轉,人聲、音樂、杯盤的碰撞聲,都變成了遙遠而模糊的背景噪音。
她的大腦裡,隻有一個巨大的、轟鳴的空白。
突然,男子的同伴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問道:
“哎,不是,既然你都看清楚了是怎麼回事,那那個神經病冤枉好人的時候,你怎麼不站出來解釋一下?”
剛才還侃侃而談的男人,聲音瞬間拔高,帶著一絲後怕:
“我的老天爺啊!我哪敢喲!你說一個能對自己下那麼狠手的人,我要是過去多管閒事,萬一他惱羞成怒,回頭給我一刀怎麼辦?”
“我當時也是倒黴,手機屏幕反光,我蹲在旁邊的綠化帶裡回我老婆短信,
結果就撞見了這檔子破事。那情形,嚇死個人,我可不敢湊上去!”
男子話音落下的瞬間,葉芷萱的眼眸中,震驚、恍然、憤怒、難以置信……
種種情緒如風暴般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內心撕裂。
對麵的陳舒,更是徹底目瞪口呆。
自己拿刀子捅自己?
還當眾冤枉人?
報警?
這情節……怎麼和萱萱姐在彆墅裡描述的那一幕,一模一樣?!
不等陳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葉芷萱已經“唰”地一下站起身。
她幾步走到鄰桌旁,目光如電,掃過麵前兩個男人。
她神情異常緊張,著急的開口:“你剛才說的那件事情,是不是發生在朝陽街那邊?”
男子一愣,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他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警惕地反問道:
“你是誰啊?你在說什麼?”
“剛才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葉芷萱的目光緊緊鎖住他,一字一句地追問,
“你說有人拿著刀子自己捅自己,還冤枉彆人。這是不是最近發生的事?地點,是不是在朝陽街?”
她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帶著一種逼問的氣勢。
那男子聽完,眼神立刻開始躲閃,不敢與她對視。
他對麵的同伴也滿腹狐疑地打量著葉芷萱,心裡犯起了嘀咕。
“說啊!到底是什麼情況!趕緊說!”葉芷萱的語氣越發著急。
男子本想拒絕,可當他對上葉芷萱那雙帶著壓迫的眼睛時,他便點了點頭。
“既然……既然你都聽到了,就是那麼回事兒唄。
有人拿刀自己紮自己,然後冤枉好人,最後警察來了。就這些。”
“你確定你看清楚了?”
葉芷萱的聲音陡然變得淩厲。
整個飯館的喧囂在這一刻都靜止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小小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