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止戈也沒想到眼前的女子年紀不大，脾氣倒是不小，自己不過是略微表露了一些懷疑，便如此大的氣性。
可懷疑難道不應該嗎？一個從棺材裡挖出來的女子，誰知道到底是什麼身份？
自己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謹慎些總不為過。
白老頭有些不好意思，眉眼都染上了三分歉意，“丫頭，你這麼說可不見外了嗎？老頭子我就是順帶問一嘴，沒有旁的意思。你救了我家珠珠性命，老頭子我還沒好好報答你呢。這世道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姑娘家，若是再遇上那等獵戶妻子般的瘋子，可怎麼是好？你要是不嫌棄，我們兩家就一起結伴去盛京。”
白泱泱笑笑不說話，目光清淩淩地看向裴止戈。
你爹邀請我一道走呢，你的意思呢？
裴止戈自然有自己的考量，這女子雖說行事難以捉摸，但這一手醫術出神入化。此去盛京路途遙遠，路上難保不會有什麼意外，帶上她倒也無妨。
裴止戈避開白泱泱的目光，看向白老頭。
意思很明顯，我聽我爹的。
白泱泱臉上的笑意實了兩分，“老伯說的哪裡話？此去山高路遠，咱們相逢即是緣，更該互幫互助才是。”
白泱泱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直接一錘定音，“我們還是在城外找個背風的地方將就一晚吧，進城去也未必有人家願意收留。”
白老頭點頭稱是，“是這個理，窮親戚都討嫌，更不要說我們這些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眼下北邊情況又不容樂觀。”
裴止戈也不再說什麼，默默去找背風的地方。
四人在一塊風化的石頭後麵生了火，白老頭拿出乾糧袋子，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塊巴掌大的乾糧。
“珠珠餓了吧。”白老頭將乾糧遞到孫女手邊。
珠珠擺了擺手，“珠珠早上吃了肉肉，珠珠不餓，阿爺背了一天東西，阿爺吃。”
白泱泱掃了一眼白老頭手上的乾糧，看著就硬邦邦的，再結合此地地處北方，應該是用小麥做的原材料，大概是後世所說的鍋盔。
白老頭見白泱泱看著自己的手，以為她餓了，便把乾糧遞了過去。
“丫頭，你吃。”
白泱泱還真想嘗一口試試，民以食為天，通過老百姓的基本糧食來判斷這個社會的經濟情況。
道了一聲謝後，白泱泱接過來咬了一口，說實話很乾，還有點噎，這要是一個吃下去，得喝不少水潤回來。
白泱泱趁人不注意，悄摸塞進空間裡。算了，再不好吃也是他們的救命糧食，後麵找機會把空間裡的食物拿出來還他們。
趁著天色還早，裴止戈去附近撿了些零星的樹枝還有雜草。
太陽逐漸西垂，火堆的火沒有丁點兒減弱，幾個人圍在一起，倒是無端的心安。
白泱泱正想著該怎麼把空間裡的食物拿出來，就見不遠處有一連串的火把向這邊靠近。
裴止戈幾乎是同一時間警戒起來，把珠珠往白老頭身邊推了推，起身看向由遠及近的人群。
領頭的兩人穿著富貴，後麵的人衣服上或多或少打了補丁。
再往後，白泱泱看見如白老頭一家子這樣的，帶著孩子拿著全部家當，可憐兮兮地墜在隊伍後麵。
那領頭的見此地有個魁梧漢子，麵色警惕，卻還是有禮貌地招呼了一聲。
“嘿，這位兄弟，我們都是正經買賣人，後麵跟著的是逃難的老百姓，這地方背風，也讓我們湊合一晚唄。”
按理來說，人家可以直接就地安營紮寨，卻還是禮貌地先過問了一聲。
白泱泱把剛剛從空間裡拿出來的銀針又塞了回去，畢竟對方一二十人，萬一真起了衝突，好歹先下手為強。
裴止戈點了點頭，“諸位好漢請便。”
領頭的一個招呼後麵人開始生火，另一個四平八穩地席地而坐，目光瞥到珠珠，禮貌地笑了笑。
“這位兄弟，您家閨女兒長得真好，要不是亂世，一定能許個好人家。”
裴止戈不擅長這種交際，便由白老頭出麵。
“借好漢吉言，不過我家這孩子，隻要平平安安長大就行。”
那邊火生起來了，除了領頭兩人圍著火堆坐，其餘人都靠在外圍。
白泱泱數了一下，一共十九個人，有七個人是這倆領頭的一夥的。
另外十個人，貌似是兩個家庭，都是父母倆帶三個孩子。
“咕嚕嚕——”最小的孩子肚子裡發出一聲響亮的聲響。
麵容憔悴的婦人目光祈求地看向坐在火堆旁的男子。
兩男子視若無睹，身後的男人給他們奉上食物，竟然是白麵饅頭。
婦人狠了狠心，將身邊最大的女兒拉著來到一開始和裴止戈打招呼的男人身前。
白泱泱目測，這小姑娘也就和珠珠一樣大的年紀，但是比珠珠臟汙多了。
“大老爺，我家麥芽力氣大，能乾活，您看看能換多少糧食？”
白泱泱一驚，原來所謂的正經生意人是人販子啊。
那男子將白麵饅頭吃完，撣了撣指腹上的食屑，“我說這位大嬸，當初帶你們離開多山縣的時候就說了要收取報酬，我富安為人仗義，看你們這些窮苦老百姓也就沒讓你們寫欠條，但你不能這麼算計我呀？你家這丫頭拿來抵我帶你們出城的費用都不夠，你覺得又能換多少糧食呢？”
婦人眼角落下一滴清淚，向後麵招了招手，“豆芽，你也過來。”
被點到名的小姑娘聽話地走到跟前，似乎對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渾然不知，又或者是平靜地接受了。
“大老爺，您瞧瞧，我這二女兒模樣好，隻要去了盛京，怎麼樣都好脫手。”
自稱富安的男子捏著豆芽的下巴仔細看了一下，又檢查了一下牙口。
“山野之間能長成這個樣子，確實不錯。但杜縣令圍城，為了出來，我的車隊全折在了裡麵。更不要說帶你們這兩家子人出來費了多少力氣。這倆丫頭，之前的債消了，我再給你一袋白麵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