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拙一擊得手,眼中閃過一抹病態的快意,更是得理不饒人。
但見他手中那支人骨筆淩空虛點,於身前畫了個圈。
圈中墨意一生,又從牆上的畫卷中躍出兩個邪修,與已有的八位邪修身形齊動,再次朝上官楚辭追擊而去。
其中一名真人邪修,身法尤為詭譎,悄無聲息地欺至上官楚辭身前,手中鋼刀斜劈,刀鋒之上,墨氣纏繞,直取她右頸動脈!
此招來得陰狠毒辣,顯是要趁她受傷之際,一舉取其性命。
陸沉淵見狀,心頭登時一緊。
電光石火之間,再次想起錢大海的指點,他死死盯住那邪修,仔細觀察那邪修身上靈力與濁氣交錯奔湧的軌跡。
趁著邪修將全身氣機彙於刀鋒、門戶大開之際,他再不遲疑,手腕一抖,袖中那柄自夥房取來的剔骨刀,已然化作一道烏光,脫手飛出!
刀身之上,兀自纏繞著他掌心滲出的那縷詭異邪氣。
“噗”的一聲輕響,隻見那剔骨刀正中那邪修運力的小臂!
那邪修隻覺手臂一麻,一股陰寒至極的異種真氣驟然侵入,與他體內本就駁雜的濁流之力衝撞一處,登時氣血翻騰,那誌在必得的一刀,登時偏了三分,隻削斷了上官楚辭幾縷青絲。
這等千載難逢的良機,上官楚辭豈能錯過?
她強忍肩上劇痛,不退反進,身形一轉,劍光如練,自那偏了的刀鋒之旁一掠而過,直入那邪修心口。
那邪修眼中滿是駭然與不解,低頭看著胸前透出的劍尖,張了張嘴,“嗬嗬”兩聲,便此氣絕。
身軀一軟,委頓在地,果然是一具血肉之軀。
上官楚辭一劍功成,足尖在那死屍邊上輕輕一挑,那邪修手中兀自緊握的鋼刀,登時脫手飛起,在空中打了個旋兒。
她反手一抄,已將那柄沉重的鋼刀握在掌中。
手腕一振,那鋼刀竟似長了眼睛一般,帶著呼嘯的破風之聲,向著陸沉淵身後激射而去!
原來,便在她出手格殺眼前之敵的同一刹那,一名墨人虛影已繞至陸沉淵背後,手中利刃便要刺進陸沉淵腰部。
陸沉淵全副心神皆在前方戰局,待得察覺背後殺氣,已是避無可避。
千鈞一發之際,隻聽“噗”的一聲悶響,一柄鋼刀已自那墨人虛影的胸前透出,刀尖兀自“嗡嗡”顫動。
那墨人身子一僵,登時化作一團爆開的墨汁,濺落在地,複又燃起幽綠的鬼火,轉瞬成灰。
陸沉淵隻覺一股淩厲的勁風擦著他耳畔掠過,驚魂甫定,回首望去,正見那柄鋼刀兀自插在身後三尺的牆壁之上,入牆寸許,刀柄猶自顫動不休。
他心頭一熱,反手拔出那柄尚帶著溫熱的鋼刀,緊緊握住。
也就在此時,他與上官楚辭四目相對。
一人手持長劍,一人緊握鋼刀,在這刀光墨影、鬼火森然的後院之中,相隔數丈,遙遙對望。
上官楚辭俏臉蒼白,左肩血跡斑斑,一雙明眸卻亮得驚人,眼波流轉之間,既有讚許,又有幾分說不清的暖意。
陸沉淵則是一身粗布,右手鋼刀在握,雖無半分修為,然眉宇間那份臨危不亂的冷靜,與方才擲出剔骨刀時的那份決絕,竟讓他平添了幾分俠客高手的氣度。
一股莫名的情緒,便在陸沉淵心頭悄然湧動。
在那之中,有感激,有激賞,亦有一絲連他也說不清的悸動。
這便是有人與自己並肩而立的滋味麼?
目光交錯而過,又各自為戰,戰局波詭雲譎。
邏輯之火於上官楚辭眼底熊熊燃燒。
那十數名邪修的陣勢在她眼中,猶如無數墨線交織的棋局,看似虛實變幻,實則儘在掌握。
她覷得一個真切,劍光陡然一盛,如一道流虹,直刺其中一名邪修!
那邪修反應也是極快,橫刀一格,隻聽“嗆”的一聲脆響,金鐵交鳴,火星迸射。
上官楚辭一擊受阻,正欲手腕回旋,變刺為削,循隙而入,耳畔卻陡然傳來陸沉淵一聲短促而有力的低喝:
“肘下!”
上官楚辭聞聲,那本已蓄勢待發的追擊之招竟是硬生生一頓。
隻見她劍鋒陡轉,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貼著對方格擋的刀身下滑,恰好徑直刺入他那濁清二力互抵之下,真元潰散的弱點!
那邪修隻覺右臂一麻,鋼刀險些脫手,身形登時一滯。
上官楚辭劍光再閃,已在那人喉間留下一道血痕。
“這少年,當真隻是凡人?竟能一眼看破氣機流轉之虛實,道元之胚當真如此霸道?”
魏拙見戰局不利,不論是陸沉淵還是上官楚辭,都表現出出乎意料的邪門之處。
感受著體內愈發洶湧的濁流,以及難以抑製的嗜血念頭,暗道:
“我不過初掌執火,開門聆聽已是極限,再拖下去,怕是要有道殞之險……”
“不成,必須速戰速決!我先前倒是走眼了,那公子哥雖棘手,但這二人的核心,反倒是那個最弱的道元之胚。”
“也罷!便先拿他開刀,亂那公子哥心神!能將這胚子全須全尾的帶走最好,若是不能廢了也無妨!”
魏拙不再留手,那支人骨筆倏然提速。
他每於身前虛劃一筆,臉上血色便肉眼可見地消褪一分,仿佛那筆尖蘸取的並非無形之墨,而是他自身的精血與魂魄。
他指下雖空無一物,腕下更無紙張,身後那麵巨大的白麻畫卷之上,卻有無數墨線正隨其筆鋒狂舞,自行蔓延,交織成一幅森然鬼蜮。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他筆下明明是空無一物,身後那麵巨大的掛畫之上,卻同步浮現出淩厲的墨痕。
仿佛他的每一次勾勒,都在隔空汙損著那個畫中世界,而那個世界的每一次扭曲,都預示著此地即將降臨的殺機。
霎時間,一名真人邪修舍了上官楚辭,竟是身形一轉,化作一道殘影,徑直撲向陸沉淵!
刀光凜冽,其勢凶猛。
竟是要先將這此前看重無比、如今又覺得礙事的道元之胚除去。
陸沉淵心頭警兆大生,正欲依著舊法閃避,身體卻驟然一僵,仿佛被看不見的絲線死死捆縛,變得難以動彈。
他用餘光一瞥,驚駭的發現牆上那副詭異的畫卷之上,竟多了一個與自己相似的墨色輪廓。
魏拙正用那支人骨筆,在那輪廓的關節處,輕描淡寫地畫上了幾道鎖鏈。
筆墨落於畫上,纏索的束縛卻能加於己身!
這妖道的畫術竟能隔空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