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火境掌燈人!”
麵對十麵埋伏,領頭的還是執火境的掌燈人,上官楚辭先是心頭一震,可也迅速冷靜下來。
她手中折扇“唰”地打開,邏輯之火在眼底悄然燃起。
在她的視野中,眼前的世界瞬間被解構。
那十數名黑衣邪修,大多數的氣息雖然看似立心境邪修無異,卻像是無根的浮萍,飄忽不定,帶著墨汁的虛假質感,唯有四個人散發著濃鬱的生命力。
上官楚辭見狀,心裡麵稍微鬆了一口氣,如若都是真人,他們今日恐怕十死無生,如今倒是還有一線生機。
她低聲對陸沉淵低聲道:
“陸兄小心!這些人裡真中有假,一部分是這邪道的墨水所化,但也有四個是真的!”
魏拙聽到這話,那張枯槁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訝異之色。
本以為自己這虛實相生的畫道之術天衣無縫,足以讓任何對手陷入真假難辨的泥潭,卻沒想到,一個照麵就被這俊秀公子哥兒看破了虛實。
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上官楚辭,讚道:“好眼力。公子所執心火隻怕不是凡品,難道是那最上品的靈火不成?”
上官楚辭卻不想跟他廢話,而是對陸沉淵道:
“陸兄,此戰凶險,需你我全力配合方有一線生機,我來找出真人,你來找出他們的死穴!像剛才一樣!”
“好!”陸沉淵沉聲應道。
上官楚辭能分清真假,而自己那對濁流的奇異感知,則能看破對方功法的薄弱之處。
他們二人聯手,正是這詭異畫陣的克星!
怎知魏拙並不著急出手,而是客氣道:
“小生此來,隻為兩件事。若二位願意配合,可免去許多皮肉之苦,也省得小生再多費筆墨。”
他提了提手中的毛筆,微笑道:“畢竟,要將這後院的景致,連同二位的音容笑貌,都畫進這卷《鎮海夜宴圖》裡,也是件頗為耗神的事情。”
陸沉淵見對方不急,目光一閃道:“但說無妨。”
眼下這個情況,隻要沈歸舟他們能夠支撐到鎮魔司到來,拖得越久對他們來說便越是有利。
魏拙似是看出了他在想什麼,但依舊還是不緊不慢道:
“我此番奉了師命,一是取回那個人偶,二則是請你隨我走一遭。那人偶乃大凶之物,二位攜帶在身,多有不利,不如讓小生代為看管。”
陸沉淵問道:“原來那李真人是你的師尊?”
魏拙道:“正是。”
上官楚辭冷笑道:“誰不知道你們濁流邪教的行事作風,讓陸兄隨你們回去,跟送死有什麼區彆?”
“公子此言差矣。”
魏拙道:“你有所不知,你口中所說的陸兄,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道元之胚,是修煉我濁流功法的好胚子。”
“此番隨我回去,不僅沒有性命之虞,甚至還有機會成為我教聖子,豈不比在這鎮海川,當個小小的客棧幫工庸庸碌碌一生強上許多。”
上官楚辭眉頭一皺,正待說話,便見陸沉淵道:“道元之胚是什麼?你又哪裡得知我的身份?”
魏拙看著他道:“你若是想知道,便隨我走一遭。屆時,你想要知道什麼,我保證全都如實告知。”
陸沉淵緊緊盯著他,知道對方不會再被他套話了。
上官楚辭說道:“陸兄,我看不必再與他廢話了,先不說邪教聖子一事是否為真,單是那人偶,便決計不能交給他。”
魏拙忽然輕咳一聲,身形更顯單薄,牽起嘴角道:
“這位公子,你我本無冤仇,何必為了一個與你無關之人,在此枉送性命?你若退去,小生可當做什麼都未曾發生。”
陸沉淵聞言眉頭一皺,立時聽出對方離間之意。
未等他開口,上官楚辭已是莞爾一笑。
隻見她搖著折扇,好整以暇地反問道:“閣下此言差矣。我與陸兄,怎麼會是毫無關係呢?”
她用扇骨遙遙點了點魏拙,又指了指陸沉淵,慢條斯理地道:
“你看,你要殺他,我就要保他。這一來一回,不就有關係了麼?這可是你親手為我倆締結的關係,我若不成全你,豈非顯得不近人情?”
陸沉淵聽得一怔,隨即心中湧起一股暖意,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揚。
他如何聽不出,上官楚辭這是在用她那套獨特的“歪理”,將對方的離間之計輕描淡寫地化解。
看似在講道理,實則每一句都是在表明“我站他這邊”的堅定立場。
在這等生死關頭,她非但沒有半分懼色,反倒還有閒情逸致與敵人鬥嘴,倒是讓他忍不住生出幾分佩服。
魏拙歎了一口氣,道:“看來是沒得談了。”
話音方落,他隻是將那支毛筆的筆鋒,在左手的掌心,輕輕一劃。
“一重門。”
刹那之間,一股邪異無比的氣息席卷開來。
隻見他身上那件灰黃色長衫,此刻竟似被一股無形之力浸潤,衣衫上的每一道褶皺,都化作了水墨畫裡深淺不一的墨痕,宛若一件詭異的紙衣。
緊接著,在那紙衣之下,發生了更加可怖的異變。
魏拙握持著毛筆的右半邊身軀,竟開始與那紙衣緩緩融合。
血肉的質感徹底消失,一眼望去,如同因受潮後微微起皺的紙張。
一道道淡墨色的水漬斑紋,從衣衫的墨痕處滲透進來,在他紙一樣的皮膚上緩緩暈開。
與此同時,他手中那支烏木毛筆的筆杆上,竟也開始滲出點點血珠。
血珠順著筆杆流下,將那漆黑的筆杆浸染得斑駁陸離。
木質的外殼片片剝落,最終露出一截由森森白骨打磨而成、兀自散發著怨毒氣息的人骨筆。
而他背後那麵牆上的畫卷,仿佛與他心血相連,畫上那蕭索的山石枯木,其輪廓的邊緣,也開始溢出絲絲縷縷的血色。
後院一下子靜得可怕。
隨著魏拙輕輕提起那支人骨筆,便聽見一陣仿若畫筆在宣紙上遊走的輕響。
那十數名原本靜立不動的黑衣邪修,其身形竟在同一時刻,變得模糊而扭曲,宛如水墨畫被水浸染開來。
他們的動作不再像是活人,而像是一具具被無形的手提著的傀儡,以一種詭異至極的姿態從四麵八方向著二人合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