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淩霄從供奉殿厚重的門戶中退出,身影沒有半分停頓。
千道流沉重的托付如同無形的烙印,深深鐫刻在他心間。目標隻有一個——海神島!
他甚至沒有返回住所更換衣物或稍作休整。
身影如一道離弦的黑色箭矢,頃刻間便消失在武魂城巍峨的城牆之外。
接下來的路途,他仿佛化身為不知疲倦的機械。
強大的魂帝修為被他催動到了極致,身形在廣袤的魂獸森林邊緣、險峻的山脈隘口、富庶的平原城鎮上空高速掠過,隻在身後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淡淡虛影和揚起的微塵。
白日風馳電掣,夜晚亦是星月兼程。食物清水僅以最低需求解決,睡眠更是壓縮到了極限——每一分被浪費的時間,都像是對那份沉重委托的褻瀆。
十數日的全力奔襲,風霜撲麵,他的呼吸間終於帶上了海洋那特有的、潮濕而略帶腥鹹的氣息。
視線儘頭,一座巨大的港口城市輪廓浮現——瀚海城,通向神秘海域的門戶。
踏入這座以海洋為生的城市,喧囂的海風、水手的號子、商販的叫賣撲麵而來。
然而,當那道身著漆黑如墨、鑲有金線華美紋路的武魂殿長老級彆製式服飾的身影出現在碼頭時,整個喧囂的港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按下了靜音鍵。
原本擁擠嘈雜的人流,在他周身數丈範圍內,如同遇到礁石的海浪般自動向兩側分開。
無論是粗豪的船員、精明的商人、討生活的力工,亦或是暗處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在看到那身象征武魂殿至高威嚴的黑金紋路時,無不臉色劇變,敬畏地低下頭顱,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這位明顯地位尊崇、氣場冰冷的魂師大人。
所有探尋、覬覦或是好奇的目光,在觸及那身象征著絕對力量和權威的服飾的瞬間,儘數化作了深深的忌憚和悄然的退避。
在這座遠離武魂城權力核心的港口,武魂殿長老的身份,就是一張無需言語、暢通無阻的通行證!
無需詢問,一艘前往海神島方向、最快最堅固的大船船長已被驚動,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親自迎了上來,躬著腰,聲音諂媚中帶著無法掩飾的惶恐:
“大…大人!您要去海神島?快!快請上船!鄙船立刻為您啟航!不需大人費心任何瑣事!”
船長甚至不敢直視墨淩霄麵具般冷硬的臉,眼神隻敢停留在他那華貴服飾下擺的金線上。
海船揚帆,乘風破浪。這段在大陸魂師口中凶險莫測、變幻無方的深海航程,卻在墨淩霄的腳下顯得異常平靜。
洶湧的海浪似乎都在那身黑金服飾的威壓下顯得溫順了幾分。
途中遇到過幾股強大的海魂獸氣息,它們在遠處徘徊窺探,但當無形的精神力掃過它們——那精神力中蘊含的殺戮之都磨礪出的冰冷煞氣與武魂殿標記的森然威壓融合在一起——那些強大的海魂獸竟也選擇了沉默地退去。
整段航程,無風無浪,無驚無擾,快得超乎尋常。
數日後,一座被奇異藍金色光芒籠罩、仿佛隔絕於塵世之外的巨大島嶼出現在天際線上。
島嶼鬱鬱蔥蔥,參天巨樹林立,隱約可見高聳入雲的白色神殿輪廓——海神島近在眼前!
大船緩緩靠近,最終在一片天然形成的簡易棧橋旁拋錨停下。
四周,是幾艘同樣前來參加考核的魂師乘坐的破舊小船。棧橋上站著一些穿著奇異海魂師服飾的人,以及一些神情各異、顯然也是外來者的魂師。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聚焦在船舷邊那唯一的身影上。
墨淩霄從船頭輕輕一躍,身姿飄然落在古老的木質棧橋上,點塵不驚。
他依舊穿著那身未曾更換、風塵仆仆卻依然威嚴奪目的武魂殿長老服飾,黑與金在島內氤氳的藍金色水霧光暈中,顯得格外醒目和…格格不入。
一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
本地海魂師的目光瞬間變得無比警惕和複雜,甚至蘊含著一絲深埋在骨血裡的敵意。
而那些外來的普通魂師,則是震驚、好奇、畏懼交織——誰也沒想到,這次參加考核的人中,竟然會有一位來自死敵武魂殿、且身份如此顯赫的人物!
無數道目光刺來,如同無形的芒刺。
然而,卻無一人敢上前。無一人出聲詢問。無一人做出哪怕一絲帶有威脅意味的動作。
港口處所有的聲音——海浪聲、風吹樹葉聲、鳥鳴聲——都變得異常清晰,唯獨人聲消失了。
隻有一種沉重的、充滿了壓抑感的寂靜籠罩著這片小小的登陸之地。
墨淩霄感受到了那些目光中的一切情緒,但他的麵色平靜如水。
他隻是簡單地站定,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這座被神秘光輝籠罩的島嶼。
正如他所料,即使身處於敵營腹地核心,這身源於武魂殿權勢巔峰的“皮”,依然是最強的威懾與護身符。
他的目光最終投向島嶼深處那高聳的神殿,千道流的囑托在心中再次回蕩。
此行,終於順利抵達。而那波濤詭譎的瀚海,那莫測的神祇考驗,才剛剛開始。
腳剛踏上潮濕的礁石,海風裹挾著鹹腥氣息撲麵而來,墨淩霄還未來得及細看這片傳說中的聖地,幾聲呼喝便打斷了他的思緒。
“站住!”隻見幾個身著統一明黃色勁裝的魂師快步上前,攔住了去路,為首的年輕漢子目光銳利如刀,毫不掩飾敵意,“海神島禁地,不歡迎武魂殿的人。請你立刻離開!”
墨淩霄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淵渟嶽峙,眼神平靜地掃過麵前這幾張充滿戒備的臉。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語氣帶著一絲漠然的反問:“哦?海神島……你說了算?”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像帶著鉤子,瞬間刺中了對方的尊嚴。那說話的黃衣魂師臉色一紅,怒意更盛:“你!你們武魂殿的人都這麼目中無人嗎?哼!”
墨淩霄仿佛沒看到他的怒容,直接道明來意,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我不是來做客的。我來參加海神考核。帶路吧。”
“你……”黃衣魂師被他的直接噎住,拳頭緊握,魂力似乎都在體表微微波動。
旁邊一個同伴皺眉道:“跟他廢什麼話!海神島的規矩,豈是他說了算?”
另一個看起來較為老成的則歎了口氣,拉住了還要爭辯的同伴:“算了算了,硬頂沒用,他的魂力波動……深不可測。何必白白衝突?”
他轉向墨淩霄,語氣冷淡卻也算不上無禮,“走吧,既然執意要來,那就去見海馬聖柱下的海馬大人。由海馬大人來決斷你是否夠資格,以及該接受何種處置。”
他的目光尤其在“處置”二字上加重了分量。
人群稍稍分開,一個一直沉默不語、神情冷肅的黃衣女魂師走了出來。
她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用眼神示意墨淩霄跟上,算是默認了領隊的身份。
“跟我來。”女魂師的聲音沒什麼溫度,簡短地說道。
墨淩霄神色不變,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穿過一片鬱鬱蔥蔥、植被與島嶼特有晶石交錯的林地,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而奇異的內陸海——“海中海”出現在前方。
其中心處矗立著一根散發著深邃藍光的巨大聖柱,威嚴的氣息彌漫開來。
聖柱前方平台上,一位身著黑色鑲金邊長袍、頭發灰白相間的老者正盤膝而坐,背對入口,如同與聖柱融為一體。
那自然散發出的磅礴魂力與大海的韻律隱隱共鳴——正是海神島七大聖柱守護者之一的海馬鬥羅。
聽到腳步聲,海馬鬥羅緩緩轉過身,目光如兩柄冷電,瞬間鎖定了陌生的墨淩霄。
他並未立刻起身,但那視線帶來的壓迫感比海浪拍岸還要沉重百倍。
“武魂殿……”海馬鬥羅蒼老而冷硬的聲音響起,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帶著冰封般的寒意,瞬間壓過了海潮的喧囂,“我海神島與你武魂殿向來勢同水火。這裡,沒有你要的東西,更不歡迎你。從哪來,回哪去。”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威嚴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墨淩霄的靈魂,“老夫不會為你開啟考核,你可以死了這條心。”
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因海馬鬥羅的威壓凝滯了幾分。
那引路的女魂師早已恭敬地退到遠處,其他黃衣魂師更是屏息凝神,等待著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武魂殿來人如何失魂落魄地離去。
然而,墨淩霄不僅一步未退,反而迎著那沉重的威壓稍稍抬起了下頜。
他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奇異的微光,清晰無誤地察覺到了對方那浩如煙海的封號鬥羅級彆魂力。
但這非但沒能讓他畏懼,反而激起了一絲探究與更甚的桀驁。
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直指問題的核心:
“為我開啟考核?海馬前輩,”墨淩霄的稱呼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你……是在替偉大的海神大人做決定嗎?還是說,”
他微微一頓,目光直視海馬鬥羅銳利的雙眼,緩緩吐出那個令人心悸的名字,“你能為波塞西大祭司做主?”
“大膽!!”如驚雷炸響!海馬鬥羅一直巋然如山的身影猛地一震,須發皆揚,磅礴的魂力如同怒海狂濤般不受控製地爆發出來,周圍的海水劇烈翻湧,聖柱藍光大盛!
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瞬間被震怒填滿。“狂妄小輩!竟敢直呼海神島大祭司之名諱!褻瀆!這是赤裸裸的褻瀆!”
墨淩霄的身形在海馬鬥羅的怒意風暴中微微搖晃了一下,衣袂獵獵作響,但他腳下仿佛紮根於礁石,身形依舊挺立如標槍,半步未退。
他看著暴怒的海馬鬥羅,眼神異常冷靜,甚至帶著一絲洞悉後的銳利。
在那幾乎能壓垮尋常魂鬥羅的封號鬥羅威壓下,他一字一句地反問道:
“海神島的規矩,是海神大人定下的——‘任何魂師,皆有資格接受海神之光的考驗’,對嗎?海馬鬥羅前輩,身為海神島七大聖柱守護者之一,位列封號鬥羅之位……難道你會不知?還是說,”
他的聲音陡然轉冷,像冰刀劃破浪濤,“這規矩對你們而言,形同虛設,因人而異?”
海馬鬥羅周身洶湧的魂力風暴驟然一滯,眼中噴薄的怒火下,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