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走得很快,金色的長發在身後微微揚起,腳步踩在光滑的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任性,可一想到墨淩霄又一次因為修煉而忽略她,心裡那股委屈就怎麼也壓不下去。
"每次都拒絕我"她咬著嘴唇,聲音裡帶著幾分顫抖。
墨淩霄沉默地跟在她身後,始終保持著三步的距離。
他的目光落在她緊繃的背影上,看著她倔強揚起的下巴和微微發顫的肩膀,心裡忽然泛起一陣酸澀。
他知道她在生氣,更知道是自己一次次用修煉推脫在先。
可那些沒說出口的解釋,就像哽在喉嚨裡的刺,讓他連呼吸都帶著隱隱的疼。
“少主。”他又喚了一聲,聲音比方才更輕。
千仞雪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隻是冷冷道:“乾嘛?”
墨淩霄沉默了一瞬,低聲道:“……花園裡的花,還在開嗎?”
千仞雪身子微微一僵。
她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
她曾獨自去看過那片花海。
那時她站在絢爛綻放的花叢中,望著天邊漸沉的落日,才恍然驚覺——他從未應允過要同去。
"早就謝了。"她硬邦邦地回道,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裙角,聲音裡那絲若有若無的失落,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輕飄飄地墜在兩人之間的沉默裡。
墨淩霄眸光微暗。
他知道她在說謊。武魂殿的花園有魂師精心照料,花期不會那麼短。
但他沒有拆穿,隻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這聲回應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麵上,輕得幾乎激不起漣漪,卻讓兩人之間的空氣更沉了幾分。
兩人一前一後,繼續走著。
夜風穿過長廊,帶著淡淡的花香。千仞雪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墨淩霄也跟著停下,安靜地看著她。
四目相對,千仞雪原本想好的冷言冷語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她看到他的衣服上還沾著血跡,手臂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痕,顯然是剛經曆了一場惡戰。
墨淩霄輕輕甩了甩手腕,草屑從袖口簌簌飄落。
他垂眸掃過手背上幾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劃痕,語氣平淡:"草木劃的,算不得傷。"
見她仍盯著自己的手看,不由將手收回袖中,"獵魂時難免會沾些塵土,你"話音突然一頓,似是察覺到她神色不對,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些,"你不生氣了?"
千仞雪抿了抿唇,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拽著他往偏殿走去。
“過來。”
墨淩霄任由她拉著,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偏殿之中
千仞雪腳步一頓,突然轉身朝藥櫃走去。
她伸手拉開抽屜的動作帶著幾分急促,瓶罐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取出藥箱時,指尖不自覺地收緊,轉身時金發在空中劃出一道柔和的弧度。
走到墨淩霄麵前,她輕輕拉住他的衣袖,聲音低了幾分:"先坐下。"語氣雖還帶著些許埋怨,卻掩不住其中的關切。
按住他肩膀的力道很輕,像是怕碰疼了他似的,連帶著方才的怒意也消散了大半。
墨淩霄看著她專注的側臉,忽然低聲道:“……明天,我陪你去花園。”
千仞雪手上的動作一頓,抬眼瞪他:“誰要你陪!”
可她的嘴角卻微微翹了起來。
墨淩霄眼中也染上一絲暖意,輕聲道:“嗯,是我想去。”
千仞雪哼了一聲,繼續低頭塗藥,可手上的力道卻輕柔了許多。
窗外,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將兩人的影子悄然拉長。
那兩道輪廓在地麵上若即若離地交疊。
墨淩霄注視著她微微泛紅的眼尾,眸中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歉然。
他忽地從魂導器中取出一物,指尖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澤。
那是一株罕見的星輝蘭,淡紫色的花瓣上綴著點點銀斑,宛如夜空中的星辰。
雖因在星鬥大森林中輾轉多時而略顯萎靡,但花蕊中仍含著幾滴未散的露珠,在皎潔月色下流轉著夢幻般的微光。
"獵魂時"他聲音放得很輕,指腹摩挲過花瓣上細小的露珠,"在混合區邊緣發現的。"星輝蘭被一根柔韌的藍銀草莖小心地束著,莖葉上還帶著星鬥大森林特有的濕潤氣息,"本想早些回來"
夜風拂過,花瓣上的銀斑忽明忽暗,恰似他手背上那些為避開守護魂獸而留下的淺淺劃痕。
千仞雪愣住了。她看著那朵花,又抬頭看向墨淩霄。
少年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可那雙漆黑的眼睛裡,卻盛滿了她讀得懂的溫柔。
"你"她的聲音有些發顫,"你就是為了這個才耽擱的?"
墨淩霄搖了搖頭:"不是。但看到它的時候,想起了你。"
這句簡單的話,讓千仞雪的眼眶突然有些發熱。她一把搶過那朵花,彆過臉去:"笨、笨蛋!誰要你的破花!"
可她的嘴角卻不受控製地翹了起來。
墨淩霄看著她彆扭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輕聲問道:"那明日"
"哼!"千仞雪打斷他,"既然你這麼誠心誠意地道歉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你吧!"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卻被墨淩霄拉住了手腕。
"還有事?"她挑眉看他,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可微微發紅的臉頰卻出賣了她的心情。
墨淩霄看著她,認真地說:"謝謝。"
千仞雪的目光在觸及那株星輝蘭的瞬間微微凝滯,紫羅蘭色的瞳孔裡泛起細碎的漣漪。
她迅速偏過頭去,月光描摹著她精致的側臉輪廓,卻掩不住那微微泛紅的耳尖。
"誰稀罕"聲音不自覺地弱了下去,尾音幾乎消散在夜風裡。
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裙擺上的金線刺繡,將華貴的衣料揉出細小的褶皺。
她咬了咬下唇,忽然抬手將那株星輝蘭奪了過來,動作看似粗暴卻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脆弱的花瓣。
"再有下次"聲音裡帶著幾分強撐的冷意,卻掩不住微微發顫的尾音,"我就我就真的"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隻餘下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隨著夜風飄散在庭院裡。
手中的星輝蘭在月光下靜靜綻放,花蕊中的露珠折射出細碎的光芒,恰似她眼中未落的晶瑩。
千仞雪輕輕掙開他的手,金色發絲隨著轉身的動作在空中漾起一道柔和的弧度。
她緩步朝供奉殿深處走去,鑲嵌寶石的裙擺在大理石地麵上拖曳出細微的沙沙聲。
行至回廊拐角處,她的步伐不著痕跡地慢了下來,鎏金鞋跟與地麵相觸的聲響在寂靜的殿內格外清晰。
她腳步微頓,側首回眸時燭光在睫羽間投下細碎的光影。
"還不過來?"聲音裡帶著幾分矜持的嗔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廊柱上鎏金的紋飾,"這長廊"眸光在昏暗的廊道間流轉,語氣不自覺地軟了幾分,"你不在的時候,總覺得特彆長。"
墨淩霄望著她被燭火勾勒的身影,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他邁步向前,靴底踏在大理石地麵上的聲響在空曠的回廊裡格外清晰。
當他走到她身側時,千仞雪已經重新昂起了頭,可那微微泛紅的耳尖卻在燭光下無所遁形。
兩人的影子被廊下的燈火拉長,在雕花的牆壁上漸漸交融,隨著他們的步伐,最終在供奉殿深處的寢宮門前合二為一。
墨淩霄凝視著她被燭光描摹的側影,眸色不自覺地深了幾分。
他緩步上前,靴底與大理石相觸的聲響在寂靜的回廊中格外分明。
待他走近時,千仞雪依舊保持著高傲的姿態,可那微微顫動的睫羽卻泄露了幾分心緒。
廊下的燈火將二人的身影投映在雕花壁麵上,一前一後,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直到寢宮門前,她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頓,影子終於與他的重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