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河縣,一家不起眼的快捷酒店內。
厲燼川煩躁地在房間裡踱步,英俊的臉上布滿了陰霾。
計劃失敗的挫敗感像一條毒蛇,噬咬著他一貫的驕傲。
就在這時,房門被“砰砰砰”地粗暴敲響。
“誰?”厲燼川警惕地喝問。
門外傳來一個粗嘎的男聲:“厲少,是我們。開門聊聊?”
厲燼川的臉色一沉,他聽出了這個聲音,是昨天他雇來演戲的那夥混混的頭子,一個叫“彪哥”的地頭蛇。
他拉開門,隻見彪哥帶著四五個流裡流氣的壯漢堵在門口,一臉的皮笑肉不笑。
“厲少,好大的手筆啊。”彪哥一進門就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說好了是演戲,嚇唬嚇唬人就行。你倒好,直接把我三個兄弟送進局子裡去了。這事兒,不合規矩吧?”
厲燼川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但還是按捺住了。
強龍不壓地頭蛇,他不想在這裡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那是意外。”他冷冷地說道,“警察突然出現,我也沒辦法。”
“意外?”彪哥嗤笑一聲,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點上,吐出一口濃霧,
“我不管是不是意外。我的人進去了,就得撈出來。這筆錢,還有兄弟們的精神損失費、封口費,你得出。不然,這事要是傳出去,說京州來的大少爺在安河縣玩仙人跳,可就不好聽了。”
赤裸裸的敲詐。
厲燼川的拳頭在身側攥得咯吱作響。他何曾受過這種窩囊氣。
但他知道,彪哥這種滾刀肉,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如果事情鬨大,父親的計劃就全泡湯了。
“開個價。”他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
彪哥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萬。一分不能少。就當是,給厲少你買個教訓。”
厲燼川死死地盯著他,最終還是從皮夾裡抽出一張卡,扔在桌上。
“密碼六個八。拿了錢,立刻滾,把你們的嘴都給我閉嚴實了。”
“好說,好說!厲少爽快!”彪哥拿起卡,得意地站起身,帶著人揚長而去。
房門關上,厲燼川再也無法抑製怒火,一腳踹翻了麵前的茶幾。
玻璃碎裂的聲音在房間裡回響,如同他此刻破碎的自尊。
到底有沒有背後之人在搞破壞?
這個疑問一直在曆燼川腦中揮之不去。
……
另一邊,自從那天小巷驚魂後,陸若溪的生活看似恢複了平靜,但她的內心卻泛起了層層漣漪。
她沒有再追問蘇陽,因為她知道,再問也問不出結果。
蘇陽的眼神已經告訴了她一切。
他有所隱瞞,但並無惡意。
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瘋狂滋長。
陸若溪變得比以前更加敏銳和警惕。
上學放學的路上,她會下意識地觀察周圍。
那輛停在街角、連續三天都沒有挪動過的黑色桑塔納;
那個每天都在校門口報刊亭買同一份報紙、卻從不翻看的陌生男人;
甚至連樓下那隻以前從不怕人的野貓,最近見到她都會遠遠躲開……
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籠罩其中。
她明白,自己正被人暗中保護著,或者說,監視著。
那個給予她光明未來的男人,陸沉淵,他的“投資”遠比一份協議要複雜得多。
她像是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每一步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這種感覺讓她感到一絲不適,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她清楚,現在的自己,太弱小了。
弱小到,連知曉全部真相的資格都沒有。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強,強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運。
這天下午放學,蘇陽再次等在了教室門口。
幾天下來,這似乎已經成了他們之間無言的默契。
二人總是一前一後走在回家的路上,隻是氣氛比之前多了幾分沉默。
蘇陽幾次欲言又止,清朗的臉上寫滿了糾結和煎熬。
終於,在走到那個熟悉的小巷路口時,他停下了腳步,鼓起勇氣開口:“若溪。”
陸若溪也停了下來,回過頭來,靜靜地看著他,清澈的眼眸裡沒有探究,隻有平靜,仿佛在等待他做出決定。
“那天的事……我對你撒謊了。”蘇陽的頭低了下去,聲音裡帶著愧疚,
“他們……不是我在電腦城認識的朋友。”
陸若溪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我想保護你,這是真心的。”蘇陽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眼神裡是少年人最純粹的執著與堅定,
“那些人,他們的來曆我不能說,我答應過彆人。但是,他們沒有惡意,隻是……在保護你。”
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在他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真誠而坦蕩。
“若溪,我知道你很聰明,肯定猜到了很多。我隻希望你不要胡思亂想,不要害怕。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學習,考上京州大學,去更廣闊的天地。”
“然後,使自己變得更加強大,讓任何人,都無法左右你的人生!”
蘇陽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鄭重的承諾。
“將來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陪你一起走下去。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站在你身邊。”
陸若溪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地撞了一下。
十八年來,蘇陽是是第一個堅信她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的人。
也是第一個對她說“保護”,說“陪伴”的人。
她看著眼前這個陽光而堅毅的少年,看著他眼中的真誠與決絕,心中那張緊繃的弓弦,在這一刻悄然鬆動。
是啊,糾結那些自己無法掌控的事情又有什麼意義呢?
與其在迷霧中猜忌不安,不如抓住眼前的真實的光芒。
而且,如果通往未來的路上,有這樣一個人同行,其實……也不壞。
陸若溪緊鎖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嘴角勾起一抹極淺、卻真實存在的弧度。
“我知道了。”
她輕輕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蘇陽耳中。
然後,她招了招手。
“走吧,回家了。”
蘇陽愣住了。
“不是說站在我身旁嗎?”
陸若溪露出淺笑。
蘇陽看著笑意盈盈的陸若溪,快步走到她的身旁,兩人肩並肩,緩緩走著。
夕陽下,兩個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最終交疊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