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仙羆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心裡的疑問。
他開口打破趙李兩家有些歡喜的氛圍,對李厚德說道:“世伯,您是不是忘了,我現在在丁憂,不能成親。”
李厚德聞言走了過來,一臉慈祥說道:“伯伯知道,所以伯伯求得了陛下的恩準,讓你們兩個可以在喪期內成婚,隻不過婚事要從簡。”
!!
趙仙羆心裡一震,李厚德為了打破禮製,竟然去征得了李世民的同意?
他轉頭看向李毓婉,終於明白李毓婉為什麼從始至終這麼平靜。
自己父親親口定下的婚約,皇帝的批複、特許,哪一個不是像大山一樣壓的她無法抬頭。
李厚德繼續道:“既然陛下已經恩準了,我的想法是讓你和婉兒越快成婚越好,就在這一個月內把婚事給辦了。”
趙仙羆心裡再次一震,這也太快了。
原本他以為自己和李毓婉的婚約應該解除了,即使沒解除,三年內他也不需要考慮這件事。
但是現在計劃完成趕不上變化,這樁婚事不僅沒解除,反而提前了。
看出趙仙羆的驚愕,李厚德走到趙仙羆身邊輕聲歎道:
“賢侄,如今咱們兩家都遭逢變故,兩家人都意誌消沉,你看看你母親,這些天消瘦了多少,還有一點從前的樣子嗎?
我千辛萬苦求得陛下同意,讓你儘快和婉兒成婚,就是為了幫助咱們兩家早日走出陰霾。
還有,伯伯年紀大了,等不了三年了。”
李厚德說話的聲音很小,因為擔心提到兩家變故會引發王氏的傷痛。
趙仙羆看著李厚德滿是期盼的眼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看向自己母親,隻見自己母親正閉著眼睛,臉上努力壓抑著悲痛。
顯然是因為聽到李世民的名字,引發心裡強烈的怨楚。
王氏一直覺得自己丈夫是蒙冤被殺。
眼見李厚德緊緊看著自己,等著自己給出一個回應,就連李毓婉也轉過目光,平靜的看了過來,趙仙羆不由心裡快速盤算起來。
本質上他和李毓婉成婚,對兩家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不僅可以繼續維持兩家的關係,還能幫助兩家儘快走出親人離世的陰影。
尤其是能幫助他的母親王氏,走出傷痛,恢複健康。
趙仙羆看了眼仍舊閉著眼,似刻意不想看著他,逼迫他,想讓他自己做選擇的王氏。
再看了眼趙繼遷以及王氏等人略微緊張又帶著一絲疑惑的目光。
最後,他轉身麵朝著李毓婉,打算將問題拋給李毓婉。
隻要李毓婉稍微鼓起勇氣說句不願意,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說,他現在還不想成親。
那樣一來李家自然等不下去,可以取消婚事另擇良婿了。
於是趙仙羆說道:“不知道毓婉阿姊怎麼想,我想聽聽毓婉阿姊的意見。”
李毓婉怎麼也沒有想到趙仙羆會突然把球踢過來,不由氣的睜大鳳眸,死死看著趙仙羆道:“這是你我兩家早就定好的婚約,我從來都是聽從父親的安排,從無二念。”
趙仙羆道:“咱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如果你不願意…”
“我願意!”
李毓婉都快氣炸了,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選擇。
趙仙羆沉默。
李毓婉都這麼說了,他還能說什麼。
如果今天由他來開口說不想成親,那麼趙李兩家將無比難堪,兩家關係從此終結。
在外人看來,也會覺得趙蘊古的死,是一件極其愚蠢,毫無價值的事情。
為了自己兒子終身大事,不惜賠上一條性命,結果趙李兩家婚事終究還是黃了?
這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趙仙羆最後看了眼自己母親王若嫻。
深思過後,他轉身對李厚德深揖了一禮道:“既然如此,那侄兒回答世伯剛才的話,厚福深祉,侄兒樂意之至。”
本來被趙仙羆剛才突如其來的幾句話驚的心弦緊繃的李厚德,頓時長長的鬆了口氣,臉上展開笑容,欣慰的拍了拍趙仙羆肩膀。
“好,好孩子!”
李厚德是真的擔心自己女兒上次來趙家,說錯了什麼話,或者表露了什麼不該表露的心思,以至讓趙仙羆心裡有了芥蒂。
“既然事情說好了,那我馬上回去讓人給你們兩個算算八字,挑個好日子。”
為免夜長夢多,擔心孩子們長大後各有各的心思,成為變數,李厚德說完這句話後,便帶著李毓婉離開了趙家。
“簡之,恭喜,叔父真替你開心,臭小子,一轉眼就長大了,都要成家了!”
趙繼遷眼眶濕潤。
“簡之,你要做新郎了,彆有了媳婦忘了娘,還有我這個嬸嬸。”
張氏衝趙仙羆擠眉弄眼。
“兄長,恭喜你,以後我們就有嫂子了,我可以和嫂子一起逛街聊天了。”
趙紫蕊甜甜笑道。
趙仙羆看著叔父嬸嬸堂妹還有歡快著跑去院子裡玩的堂弟,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在趙家人沉浸在歡慶的氛圍中時,王若嫻獨自一人默不作聲的離開了。
回到自己房間,王若嫻臉上緩緩淌下兩行淚水。
“簡之,你不要怪娘,娘知道你心氣傲,在知道婉兒她並不傾心於你時,你便動了與她解除婚約的念頭。”
“可你要相信娘的眼光,婉兒她是個好姑娘,她以後一定能成為你的好妻子。”
剛才王若嫻在李厚德談到兩家婚事時閉著眼沒開口,就是不想以自己母親的身份,逼迫趙仙羆做決定。
可是王若嫻明白,趙仙羆最終還是顧及她的感受,顧及趙李兩家的關係,同意了這樁婚事。
……
趙李兩家婚事敲定,趙家開始采買婚禮需要的各類物品。
李家,也就是李厚德在長安買下的一座宅子裡,幾名下人也開始為婚事做起了籌備。
……
崇義坊,申國公府。
喜歡穿紫色以彰顯自己高貴身份的高家嫡次孫高無缺,站在院子裡,麵色陰沉聽著一個手下彙報。
當他得知趙家仍舊沒有搬離長安,並且今天上午相州刺史李厚德還帶著女兒拜訪了趙家後,他不由心頭疑雲四起。
“你前幾天不是說趙家已經委托牙行幫他們賣宅子嗎?你真的確定趙家準備從長安搬走?”
“應該…是吧。”專門為高無缺負責盯緊趙家行蹤的高府下人,心裡開始犯起了嘀咕。
他現在也不確定趙家到底是什麼情況,明明都要賣掉宅子,怎麼直到現在還沒走。
高無缺咬牙喝問:“那李厚德又是什麼意思?他不是任相州刺史嗎?怎麼可以私自離開相州來長安,他不知道擅離職守是重罪嗎!”
這名下人額頭冒汗分析道:“也許…李厚德是得到了朝廷批準,來趙家吊唁?
畢竟他們兩家關係好,雙方的親人又是因為有牽連,被砍了頭…”
高無缺臉色陰雲密布,眼珠子轉了轉,心情很是鬱悶。
他等了這麼久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可結果現在趙家不僅沒有離開長安,連相州的李厚德也來了長安,還去了趙家。
李厚德去趙家做什麼?真的隻是出於關心,去趙家吊唁一下,慰問一下?
最好是這樣!
“去!繼續盯著,把趙家人的一舉一動,還有李厚德來長安住在哪,每天做什麼,全都給我打探清楚,再來彙報我!”
因為不確定李厚德突然出現在長安的目的,高無缺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心情不快的吩咐道。
這名替高無缺辦事的下人,深知高無缺的脾氣,連忙應聲轉身離去。
心情不好的時候,高無缺脾氣會變得異常暴躁,不管逮到哪個下人,都想不分緣由的罵兩句,或者踢一腳。
他看到一名瑟縮著身子從自己麵前經過的婢女,臉色一變正想發泄一下情緒。
就在這時,遠處走來一道身影,在回廊站定,目光淡淡朝這邊望來。
這人明明和高無缺一樣穿著紫色長袍,但身形挺拔目光沉靜,氣質和高無缺截然不同。
仿佛他才是真正的名門子弟,而高無缺隻是個虛有其表的地痞流氓。
高無缺看見這道身影,瞬間變得老實,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叫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