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快速流逝。
不知道多少個春秋。
這一日,煉丹房中。
唐文鶴站在丹爐。
他看上去四十歲出頭,麵容沉穩,神情嚴肅。
熟練地控火、融液、旋凝、固丹、鎖靈……
一套流程。
已然成了肉身記憶。
一刻鐘之後,已至最後關頭。
“出!”
唐文鶴接連打出十餘道收丹法訣。
丹爐開啟。
一顆淡紅色丹丸徐徐飛出,穩穩落在他的掌心。
唐文鶴雙手捧丹,恭敬地遞給身旁一個精神矍鑠的白發老者。
“祖父,您請指點。”
這老者正是陳勝。
他接過丹藥,輕輕頷首,開始點評:
“良品丹藥,八成藥用。”
“問題還是在最後的凝丹時機。”
“你的技法火候已足,凝丹的時機卻總抓不好。”
“這個問題能解決,你距離上品丹師,便不遠了。”
唐文鶴低著頭:“孫兒愚鈍。”
陳勝搖頭輕歎:“看我演示。”
“是!”
唐文鶴拱手。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祖父的操作。
便見陳勝緩緩抬手。
枯瘦的手指虛點數下。
丹爐之中。
八千縷火絲當即跳動而出。
再次虛點。
數株被處理好的藥材飛入爐中。
陳勝左手掐了法訣。
火絲帶著極高的溫度,當即漫卷全部藥材,迅速融液……
隻是片刻功夫。
便至‘凝丹’時刻。
“看好了!”
陳勝法訣一落,爐蓋當即飛出。
卻是提前開爐。
隻為讓唐文鶴看得清晰。
此刻。
爐口大開,徐徐騰起渺渺白霧。
其中隱約可見三枚丹丸正在旋轉。
丹麵上的靈路正從模糊變得清晰。
直至靈路徹底凝成。
“就是此時!”
“文鶴施法,凝丹!”
陳勝厲聲一喝。
唐文鶴猛地一個激靈。
他一直沉浸在祖父夢幻般煉丹手法之中。
此刻。
他如夢初醒,連忙施展家學的凝丹手法。
“叱!”
唐文鶴輕聲一喝,
手中法訣變幻。
接連打入三枚丹丸之中。
丹藥經此一催,徹底成型。
陳勝輕輕點頭,又掐了數道法訣,正是‘固丹鎖靈’的法訣。
屈指一彈。
全部打入丹丸之中。
最後以焰火緊緊包裹,充當爐鼎,合一丹氣。
“出!”
火焰散儘。
三顆璀璨奪目的丹藥滴溜溜的在半空旋轉一圈。
最終落在唐文鶴掌心。
丹丸微微震顫,好似在呼吸一般。
陳勝撚著胡須,輕輕頷首:
“你再看!”
唐文鶴不敢大意,當即施展‘品丹’術法,細細打量掌心的丹藥。
龍眼大小,通體渾圓無缺。
靈紋美如畫,溢出靈力微乎其微。
兩根細如發絲的金線沿著紋路流轉,正是丹紋。
唐文鶴眼中冒光,連連驚歎:
“靈路圓滿、兩道丹紋,通體自生靈光,祖父這顆丹堪稱極品。”
陳勝隻是輕輕搖搖頭:
“三條靈紋、九九成藥用,才算極品。”
“這丹丸勉強有九六成藥用,失之毫厘,差之千裡。”
“剛剛看清楚了嗎?”
唐文鶴連忙點頭:
“孫兒明白。”
陳勝輕輕頷首:
“那就退下吧,勤加練習。”
“是。”
唐文鶴認真點頭,躬身退下。
看著他的背影。
陳勝心中輕輕一歎:
“後人不濟啊!”
陳勝一直認為自己天賦平平。
唯有一個‘勤’字還能稱道。
大弟子秦元的丹道成就,也驗證了這一點。
早早便青出於藍,超過了他。
陳勝苦心八十餘載,才堪堪分化八千縷火絲。
而秦元三十歲出頭,便將修至萬縷,登峰造極。
……
陳勝深感自身天賦不足。
想著培養後人,將煉丹技藝發揚光大。
沒成想。
他家裡這一眾後輩。
資質悟性還不如他。
勤奮方麵,也不如人意。
這些年來。
陳勝培養家中小輩。
耗儘心血。
可謂是手把手教學,把飯往他們嘴裡喂。
比當初培養大弟子,更加辛勞。
可成就寥寥!
如今,家族日益龐大。
儼然成了一小型修仙家族。
族中有修士三十幾位,大多被安排在坊市。
無靈根的族人數百,都聚集在坊市不遠的一處城鎮。
一眾小輩之中。
成就最高的便是剛才的唐文鶴。
他如今四十二歲,練氣八重修士,中品煉丹師。
距離上品煉丹師還有一段路。
陳勝輕輕一歎:
“嶽父臨終前,目睹元兒登峰造極的控火之術,難怪那般開心。”
……
傍晚,內堂。
梨花木打的供台前。
陳勝穩穩站定。
他麵露懷念之色。
目光直直的看著供台上的牌位——愛妻黃忘憂。
旁邊還放一枚精致的鳳簪子。
這是兩人的定情信物。
陳勝心中緬懷從前的景象,回想著兩人的點點滴滴。
過了許久。
他深吸一口氣。
然後從香盒裡抽出三炷香。
點燃!
將香插進香爐,三炷香並排立著。
任由青煙打著旋兒往上飄。
煙霧嫋嫋纏在一起。
好似在牌位前凝成那張靈動俏皮的臉龐。
陳勝心中輕歎:
“忘憂,你走得太早了。”
那年。
陳勝的幼子逸景外出,遭遇劫修,不幸去世。
第二年。
妻子黃忘憂便因為神傷太重,離世。
僅享年81歲。
她終究不似陳勝一般心硬。
幼子唐逸景死在她眼前。
長女唐洗塵被人追殺,如今失蹤數十載。
還有一個從小帶大的弟子‘秦元’,也是一去不回,數十年沒有音訊。
一個接一個,都走在她的前麵。
她承受不住,也緊隨其後。
隻留下陳勝孤身一人。
……
這一晃。
已然有十年了。
陳勝今年也九十三歲了。
他常年修行女兒送來的煉體功法。
堅持溫養氣血。
如今修成煉體第三境,堪比練氣後期。
仍舊精神奕奕,老當益壯。
陳勝心中默默念著:
“再等幾年,等丹坊再出一位上品丹師。”
“我也該走了。”
……
又是兩個春秋。
丹房。
陳勝看著手中的上品丹藥‘益法丹’,終於露出了笑容,欣慰的拍了拍唐文鶴的肩膀:
“丹坊日後便交給你了。”
“祖父我也該退休咯。”
時間緩緩流逝。
陳勝陸續將手中的事務交給唐文鶴。
第二年。
他還舉辦了一場‘品丹大會’。
請來一眾親友。
見證坊中再出一位上品丹師。
大會之上。
陳勝正式宣布。
唐文鶴便是下一任的丹坊坊主。
借此機會。
他為唐文鶴一一介紹眾人。
陳勝將手中數十年經營,造就的龐大人脈關係網傳遞下去。
從此。
陳勝便閒雲野鶴,獨身後院。
一副頤養天年的模樣。
如此兩年,丹坊運行順利。
陳勝徹底放下心來。
這時。
他已是百歲高齡。
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
陳勝改頭換麵,悄然走出了‘千機坊市’。
苟了近百年。
陳勝還是第一次出坊市。
上一次為幼子報仇。
他也是出高價懸賞劫修。
自身並未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