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簡第一行。
便寫著:【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短短兩句。
卻仿佛有一股浩蕩的春風撲麵而來。
那瑰麗奇絕的想象力,讓盛芷兮的心猛地一跳。
這……這是一個屠夫能寫出的詩句?
她迫不及待地展開第二卷。
【九江風光,千裡冰封,萬裡雪飄……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轟!
如果說前一句是驚豔,那這一段詞便是震撼!
那睥睨天下,將曆代雄主儘數踩在腳下的無上霸氣。
透過竹簡,幾乎要噴薄而出!
盛芷兮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她繼續看下去。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四句話,仿佛蘊含著某種神聖的魔力。
讓盛芷兮的靈魂都為之顫栗。
她出身書香門第,如何不明白這四句話的分量?
這……這是何等宏偉的誌向!
何等博大的胸襟!
她的手。
已經不再顫抖,反而多了一絲急切。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寥寥十字,寫儘了戰爭的殘酷與對家人的思念。
霸氣之外,竟還有如此細膩的溫情。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這是讀書人的最高準則,也是君子的立身之本。
一卷又一卷,盛芷兮看得如癡如醉。
這些詩詞,有的完整,有的隻是驚鴻一瞥的斷句。
但其中洋溢的才氣、霸氣、豪氣與溫情。
卻塑造出了一個她從未想象過的形象。
終於,她拿起了最後一卷竹簡。
這一卷的字跡,似乎比之前的都要溫柔幾分。
【方家有女,其名瑾瑜。】
【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九江,迷天下……】
看到這裡,盛芷兮的心中。
竟然莫名地湧起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酸澀。
原來。
他也會為女子寫下如此纏綿悱惻的篇章。
然而當她看到最後一句時,整個人卻愣住了。
【……更讓我心安。】
不是“讓我心動”,不是“讓我癡迷”。
而是……
“讓我心安”。
這四個字,像一股暖流。
瞬間衝散了盛芷兮心中最後的一絲陰霾與恐懼。
一個視天下為棋局的霸主,一個立誌為萬世開太平的雄主。
在麵對心愛的女子時。
所求的,竟然隻是一份……心安。
這一刻。
趙鋒的形象在她的心中,徹底活了過來。
“芷兮。”
盛之煥的聲音輕輕響起,打斷了她的沉思。
盛芷兮抬起頭。
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裡,是一種複雜難明的光彩。
有好奇,有震撼,有敬佩,甚至還有一絲……期待。
看到妹妹這般神情。
盛之煥一直懸著的心,終於徹底放了下來。
他笑了。
發自內心的,輕鬆的笑了。
他最怕的,就是妹妹心懷怨恨地去往九江。
那副模樣,彆說博取趙鋒歡心。
怕是立刻就會被厭惡,甚至被斬殺。
那樣一來,他所有的謀劃都將化為泡影。
可現在……
看著妹妹那雙因讀到絕妙詩詞而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臉上那抹情不自禁的紅暈。
盛之煥知道。
這盤棋最關鍵的一步,走活了!
車窗外。
料峭的春寒正在退去,和煦的春風吹過原野。
盛之煥的野心。
亦是如同這景色一般。
生生不息,春暖花開!
東海郡,郡守府。
寬闊的大堂中。
橫七豎八地擺著數十張虎皮大椅。
七十二名形態各異的漢子,正分坐其上。
他們便是追隨宋河揭竿而起,如今在東海郡呼風喚雨的“七十二天王”。
大堂正中,主位之上。
坐著一個身材魁梧,麵容方正的中年男人。
他身穿一襲明黃色的團龍袍。
雖然料子和做工都遠不及真正的皇室規製。
但那份想要君臨天下的野心,卻已昭然若揭。
正是東海王,宋河。
此刻,他環視著堂下這群與他一同打下江山的“兄弟”,眉頭卻緊緊地鎖了起來。
往日裡那股睥睨東海的豪氣,被一抹濃得化不開的憂慮所取代。
“弟兄們。”
宋河沉聲開口,聲音在大堂內回蕩,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彙聚到他的身上。
“剛接到琅琊郡傳來的消息。”
宋河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緩緩說道,“朝廷派了韓定國,不日便會率領十萬大軍,抵達琅琊,兵鋒直指我們東海!”
韓定國!
十萬大軍!
這兩個詞。
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堂內先是一片死寂,隨即轟然炸開!
“韓定國?那個什麼狗屁軍神?”
一聲粗野的咆哮,蓋過了所有議論。
隻見一個滿臉橫肉。
身材壯碩如鐵塔的巨漢猛地站起身來。
他一腳踩在麵前的案幾上,將上麵的酒杯菜碟震得叮當作響。
此人正是七十二天王中。
以殘忍嗜血著稱的“食人天王”齊大奔。
他咧開一張血盆大口,滿不在乎地罵道:“那老小子不是剛在九江,被那個叫趙鋒的娃娃給生擒活捉了嗎?連個毛頭小子都打不過,還敢自稱軍神?我看就是個吹出來的軟蛋!”
“他娘的,朝廷是沒人了嗎?派這麼個手下敗將過來,是想給咱們哥幾個送軍功嗎?”
齊大奔的話,粗鄙不堪,卻引來了一片哄笑和附和。
“奔哥說得對!什麼狗屁軍神,就是個笑話!”
“他要是敢來,老子第一個擰下他的腦袋當夜壺!”
“十萬大軍又如何?咱們弟兄哪個不是一個打十個的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