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主公?”
一旁的親衛見他呆立不動,連忙小聲提醒。
趙鋒猛地回過神來。
深吸一口氣。
強行壓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緒。
隨後快步走到產房門口,卻又停下了腳步。
他脫下身上那件沾染了風雪寒氣的大氅,遞給親衛。
又用力搓了搓自己冰冷的雙手。
直到掌心變得溫熱,這才推開了那扇隔絕了兩個世界的房門。
一股混雜著血腥、藥草和奇異奶香的溫熱氣息撲麵而來。
房內,幾個婢女和產婆正在手腳麻利地收拾著。
見到趙鋒進來,紛紛屈膝行禮,臉上都洋溢著喜氣。
趙鋒卻像沒看見她們一樣。
他的目光。
第一時間越過所有人,徑直落在了床榻之上。
那個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搏殺的女人,正虛弱地靠在床頭。
陳卿舒的臉色蒼白如紙,一頭青絲被汗水浸濕。
淩亂地貼在額角與臉頰,嘴唇也毫無血色。
整個人看上去疲憊到了極點,仿佛隨時都會睡過去。
可當她看到趙鋒的身影時。
那雙黯淡的眸子,卻瞬間亮了起來,綻放出驚人的光彩。
趙鋒三步並作兩步,快步走到床邊坐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冰涼的手。
他沒有去看那個被包裹在繈褓中,由婢女抱在懷裡的新生兒。
他的眼裡,隻有她。
千言萬語,堵在喉頭。
最終隻化作一句沙啞而心疼的言語。
“你辛苦了!”
簡簡單單四個字。
卻讓陳卿舒瞬間紅了眼眶。
所有的疲憊與痛苦,在這一刻都化作了無儘的甜蜜與滿足。
她勉強地牽起嘴角,露出一個虛弱卻幸福的笑容,輕輕搖了搖頭:“能為夫君誕下孩兒,是我的福分……不辛苦……”
她喘了口氣。
目光轉向一旁婢女懷中的孩子,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夫君……給我們的孩兒,取個名字吧。”
趙鋒這才將目光從妻子身上移開,投向了自己的兒子。
產婆連忙將繈褓抱了過來,送到趙鋒麵前。
趙鋒微微思索,他想到了門外那漫天飛舞,此刻卻已停歇的大雪。
想到了自己剛剛打下的兩郡之地,想到了這座能為家人們遮風擋雨的王府。
他想了很多很多。
一個念頭,最初是“羽”。
如雪花般輕盈,如羽翼般守護。
但隨即,另一個更沉穩,更具分量的字,湧上了心頭。
他在這亂世之中,已經不再是隨波逐流的浮萍。
他有了根基,有了自己的勢力。
能為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子民,撐起一片屋簷。
這屋簷,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堅固。
直到……覆蓋整個天下!
“就叫趙宸吧。”
趙鋒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宸,是屋簷,是家。引申開來,亦是帝王居所,是九五之尊的代稱。”
“我希望他,將來能為萬民撐起一片天,能為這天下,帶來一個安穩的家。”
趙宸……趙宸……
陳卿舒在心中默念了兩遍,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這個名字,既有對家庭的期盼,又蘊含著丈夫那不加掩飾的滔天野心。
“好名字。”
她笑著點頭,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就叫趙宸。”
趙鋒溫柔地為她掖好被角,柔聲道:“你剛生產完,身子虛,好好休息。”
說完。
他才真正將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自己兒子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從產婆手中,接過了那個小小的繈褓。
入手很輕,卻又重若千鈞。
趙鋒低頭看去,第一反應是……真醜!
小家夥的臉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
皮膚泛著紅色,眼睛緊緊閉著,小嘴還在不停地砸吧。
可就是這麼一個“醜東西”。
卻讓趙鋒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奇妙聯係,將他和這個小生命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這就是他的兒子。
他的血脈。
他生命的延續!
趙鋒抱著趙宸,看了許久。
直到陳卿舒沉沉睡去,他才戀戀不舍地將孩子交給乳母,輕手輕腳地退出了產房。
一出門。
那股壓抑許久的狂喜,再也抑製不住。
“賞!”
趙鋒對著院中眾人,意氣風發地一揮手!
“產婆賞金五十兩!府內所有婢女、仆役、護衛,這個月月錢,翻十倍!”
“謝主公!恭喜主公喜得麟兒!”
整個王府。
瞬間被巨大的喜悅所淹沒,歡呼聲此起彼伏。
趙鋒站在廊下,聽著滿院的慶賀聲,看著那被白雪覆蓋的庭院。
隻覺得人生至此,夫複何求。
就在這時。
趙大牛又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臉上的喜色比剛才還要濃烈幾分。
“主公!主公!雙喜臨門啊!”
趙鋒聞言,心情大好,笑著問道:“哦?還有何喜事?”
趙大牛激動地稟報道:“主公!崔泰那小子回來了!正在府外等候召見!”
崔泰!
趙鋒聞言,雙眼驟然一亮!
如果說,趙宸的誕生,是為他這棵參天大樹,紮下了最深的“根”。
那麼崔泰的歸來,就意味著。
他“廣積糧”的國策,有了最堅實的“土”!
“快!讓他進來!”
趙鋒下意識地說道,但話一出口,又立刻改了主意。
“不!不必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流星地朝著王府大門走去。
“我親自去接!”
此言一出,周圍的親衛和仆役皆是一驚。
能讓主公親自出迎,這是何等的殊榮?!
一時間。
眾人對那位素未謀麵的崔泰先生,充滿了好奇與敬畏。